43.第 43 章
柳崇的手上已經接到了陳明晚的密報。福豆可能會隱瞞自己, 但陳明晚卻不會,他一五一十,一字一句地都寫在了密報上。
看完密報的柳崇,隨即便坐上馬車去了晉王府。
……
福豆緊跟著皇帝去宣和殿吃宴, 皇后及二皇子陪侍, 叫了教坊司連番兒唱曲兒表演, 三人都喝得滿面紅光。
二皇子一直盯著福豆瞧, 皇帝便嘲他,「你這混小子,不是還打福豆的主意吧?」
二皇子微醺, 對著福豆傻笑。
福豆本來站在皇帝邊兒上, 為了避開二皇子的目光,只好換了一頭, 但二皇子的目光就好死夸父似的追在她身上,叫她整個人也臉紅了。
總歸被這麼灼灼注視都會臉紅的。
胡皇后給皇帝倒酒, 一邊倒一邊說,「開京就是這性子, 依妾身看,便擇個教坊女給他便是了。」
皇帝也覺得,他這兒子就是個色胚,福豆和教坊美人又有什麼區別?現如今福豆已經是旁人的了,自己親自賜的婚, 這是不能讓兒子再破壞的。有教坊女陪他更好。便說, 「那你安排就是了。」
二皇子坐在原處喝酒, 見福豆幾次閃躲他目光后,嘆了口氣,又猛灌了幾口悶酒。
皇帝此時已經喝累了,胡皇后將他扶起來,由自己的內侍送他回福寧宮去。
福豆正要跟上,青樹卻攔住了她,「福豆,皇后聖人交待你做件事。」
福豆早已經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她一直都在耐著性子等著。
等著柳崇來救她。
可已經此時了,還不見柳崇過來。難不成柳崇覺得,她能在這侍衛內侍包圍的宣和殿上獨自逃跑么?
說到侍衛,福豆瞧見今日有熟悉的班直,但他們的押班頭子卻不見林沖。驀然間,她望見跟隨皇帝回福寧宮的幾人,恰恰便是那日想在宮中毆打自己的四人!
皇帝的福寧宮由誰跟隨陪護,福豆每日跟著怎會不熟悉呢,這四人絕對不在其列!
而此時胡皇后正在輦轎旁,督促著內侍將皇帝扶上去。胡皇后自己則坐上另一輦轎,往自己的寧和宮去了。
看上去一應平常,只是,皇帝身邊的人都換了。
福豆一緊張,立即便要跑去帝輦旁邊去,但青樹卻一把拉住她,另外兩個宣和殿的內侍也上前來堵著她,笑嘻嘻地說,「姑娘,您怎麼還想亂跑呢?」
青樹哼一聲,「這個教坊女真是沒規矩,竟然想換上內監衣裳亂闖宮禁,這是二皇子要的人,你們快去替她換妝梳洗罷!」
福豆驚怒,撕扯著啞嗓說,「你瞎說什麼,我乾爹可是柳崇,你們誰敢動我!」那兩內侍聞若未聞,將她雙臂壓上,便向偏殿去。
青樹將帕子堵在嘴上,「都這嗓子了還叫呢,就我這麼近都聽不見你說什麼。」
宣和殿的內侍猶疑了一下,「青樹姐姐,這真真兒是教坊女?」
青樹白眼,「你們進去自己瞧瞧她是不是女的,難不成還有內侍是男的?」
內侍們相互一覷,「那我們便帶她下去了。」
「我乾爹是柳崇!乾爹!你快來救我啊!」福豆大喊著,可惜內侍們依然聽不清楚,只說,「姑娘,您怎麼還不願伺候二大王呢。得了二大王的幸,您也能脫了教坊籍,這是天大的美事!」
福豆大喊:「我不願,我不願!」
柳崇依然沒來。她的嗓子已經成了這樣,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而那便殿里的教坊女數個,早已經準備好,等內侍們一將她推入,就開始拽著她,脫去她身上的衣裳。
兩手兩腳被牢牢地扣住,福豆想,下一刻柳崇一定會來的,自己只要多拖一拖時間就好。她始終相信這一點。
但是就算再拖,再掙扎,最後還是被換上了一件杏色珍珠肚兜,外照幾乎透明可見的蟬紗褙子,裡面再沒有別的了。下面一條褲子都沒有,就是為了讓二皇子這個男人可以輕易地進入。最後,為她穿衣的教坊女,將一根細細的銷金線圍繞在她的腰間。
穿上這樣誘人的衣裳還不算,教坊女們摘下自己的頭飾為她梳妝,豎起遠山髻,再用螺黛給她畫點了細長的眉,臉上塗抹粉和胭脂,將她的嘴唇抹得比紅燈籠還要紅。
青樹就在門外等著檢查,此時敲了敲門問,「二大王的妓兒好了嗎?」
教坊女們道,「好了。」
妓兒……福豆苦笑。二皇子對她的定位可真是明確呢。
宣和殿內侍為青樹打開門,青樹上下打量著福豆,隨後說,「你們幹嘛給她還穿一件肚兜?讓那裡面兩座山峰若隱若現得,不更勾魂么?」
教坊女們鬨笑幾聲,「您不知呢,這肚兜只有脖頸兒后一個松扣,男人最喜歡解開了,這比直截了當地看到,更讓他們神魂顛倒呢。」
青樹輕蔑一笑,「那便聽你們的,總歸你們才是行家。」她可鄙夷這些輕賤的人,瞧了一眼,便也就挪開,讓那兩個強壯的宣和殿內侍架著福豆出來,送去二皇子那裡了。
……
福豆被推著走,心裡卻默念著,是時候了,不要再藏了,好么,柳崇,我的夫君,你不要再藏了好么!你說過來接我的,我在等你呢……
穿過門廊,偏殿的門被緩慢打開,內侍將她無情地推進去,關上門。
裡面沒有點燈,漆黑一片,但福豆聽得到另一個人的喘息聲。
福豆也說不出話來,而對方也不說話,想來也是二皇子無疑了。他們兩個今日都中了啞巴毒,只能在黑夜裡互相聽著呼吸判斷對方的存在。
福豆感覺呼吸越來越近,一個黑影向她走來,福豆猛地一懼,開始向後退,直到退到牆根里,那人最終站在了她面前。
「福豆,我想跟你說會兒話。」沙啞的聲音,粗得真成鴨子了。
「二大王。」福豆也勉強地哈氣說,她環抱著自己的身軀,蹲下。
二皇子靠在他身邊兒坐在地上,左腿膝蓋屈起,他將手放在上面,不停地摸索自己的膝蓋,好似上面有汗。
「是我滅了燈的。他們說,你換了好看衣裳,我肯定喜歡,但我還是滅了燈。」二皇子摸了半天手,又開始摸臉,微醺的酒味散出來,「本大王能想到,你現在多好看。」
福豆緊抱著身軀,「二大王,我乾爹肯定會來接我的。」
二皇子半天沒說話,似乎是調整呼吸,半天扭過頭來,在黑黢黢裡面看著她的模樣,「福豆,你說你乾爹要是不來,你就跟我吧,好么?」
福豆咽口唾沫,「二大王,你又不缺女人,何必非要跟我過不去呢?你就當我是小內監不好么?」
二皇子撓頭幾下,大聲吼,「你當本大王是什麼人,我是什麼女人也能要,但我現在就只想著你,既然旁人都願意跟我,為什麼就你偏偏不願意跟我,本大王是哪裡不如個閹狗了?」
福豆抱著腿,「二大王,我不想當妾室,同別人分享夫君,我的夫君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永永遠遠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二大王哼一聲,「我就不信柳大耳他能做到。」就算是閹人,也有妻妾的。不過的確,柳崇那出身是能娶她當正室,可是自己不行。如果福豆說她想做自己的王妃,做將來的皇后,那是會讓母親和薛琦甚至爹爹都笑掉大牙的。
至於他自己……他也一衝動,還想拉著她私奔了事,但那也只是衝動。他不小了,十七了……
要別的他都能給,但只這個,不能夠。
二皇子聞著她身上的脂粉香味,當真是想一親芳澤,身體也滾燙髮麻了。若是平時,他早就放任地將身邊的女人佔為己有了,可就這回,他不能。眼看就要忍不下去,怕腦袋一懵就將她強了,只能捶了兩下腦袋,定了定神,偏頭說,「你滾吧,給本大王滾得越遠越好。你不給我睡,我興頭到了,也不能不睡。快點滾出去,我好叫教坊女來陪我!」
福豆被他吼得渾身一抖,顫顫起身,朝門口奔去。
二皇子看她竟真的毫不遲疑地跑來,打開了門,風裹挾著星光入門,他依稀看清了福豆的身影,皎然美好,動人心魄。
如果她回頭看自己一眼……二皇子心道,她但凡回頭看顧他一眼,就代表心裡有他,他便立即不顧一切將她抱上床榻。
但是期待的事情沒有發生,福豆身上蟬紗掠過門框,再也看不見了。
二皇子盯著門口愣了半天。
青樹和內侍還在門口等著,見福豆出來,便現身要攔住,二皇子大罵:「一群狗東西,本大王讓她走,誰敢阻攔全都殺了!」
青樹等人不敢不從,眼看著福豆向黑暗的宮道上越跑越遠了。
眼看著福豆跑了,青樹連忙掌燈走了進來,只見二皇子在角落裡頹然坐著,獃獃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青樹坐過去問,「二大王,您……成事了?」
二皇子搖搖頭,有氣無力,「本大王不喜歡她。」
青樹想到,皇后讓她拖延二皇子的時間,務必要哄他盡興,絕對不能讓他出宮禁影響皇后大計,於是說,「二大王,近日的教坊女您看上了哪個,我叫過來,若不然,就都叫來一同伺候您?」
二皇子冷淡看過來,「滾。」
青樹奇了怪了,這二皇子怎的突然就對女人沒了興緻,也不知和福豆發生了什麼。這很不像過去那個二皇子啊。
青樹在他身邊待了一會兒,她自己也從來沒有與男人獨處過。二皇子身上的男子氣概,讓她也有些動容,「二皇子,我可以陪您……」
「滾,滾啊!」二皇子大吼一聲,青樹顫抖著退了出去,再一回頭,這一個十七歲的七尺少年,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
福豆沒等到柳崇,漫無目的在宮道上走了一遭,突然覺得今夜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有點像五年前她順著宮外的下水口爬起來的那天。
眼前到處都是侍衛,紛紛亂亂,原先只有帶御器械官職才可帶刀,現在那刀就在星光下,明晃晃地閃爍在他們腰上。
福豆下意識地藏了起來。
今日的宮裡和往常不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剛才出來宣和殿時,便除了幾名內侍和青樹就無人阻攔了,大約就是全都調動了起來,看他們的方向是福寧宮。
皇帝才剛剛喝醉了酒,這麼多侍衛去福寧宮是做什麼,是救駕護衛?還是,弒君?!
福豆越想越怕,一退再退,順著熟悉的路一直退到后苑去,正要突然有人攥住她的手,將她拉向身後。
「乾爹……」福豆仰頭看著他,他卻沒說話,帶著她走到梅渚邊上。他望著水面,福豆也望過去,水面早已經又被大片蓮葉侵佔。
水聲一動,突然有人從蓮葉底下鑽出來,順桿爬上來,到了柳崇身前道,「大官,龍神軍四廂都在這裡,聽候差遣。晉王帶領御營道人在內東門等著救駕。」
福豆聽他聲音,竟是林沖。他說龍神軍的人都在這裡,在哪?福豆仔細瞧那水面,似乎在蓮葉邊上,布滿了一個個的蘆管。
柳崇嗯了一聲,握住福豆的右手緊了緊,「咱們去福寧宮看看官家。」
林沖隨即叫上岸一小隊,裝成巡邏隊伍,護送柳崇與福豆往福寧宮去。但他們都無法靠近,只能在福寧宮外樹叢里等待著。
突然,福寧宮中的周明朗跑了出來,卻轉瞬就被侍衛扣下。遠遠地聽見周明朗喊了一句,「快叫太醫!」卻被侍衛直接一刀了斷!
福豆渾身一震,握住柳崇的手,「官家,快去看看官家吧乾爹。」
柳崇皺眉,「現在還不能去。若是今夜官家出事,必為皇后毒害,那麼一聽到官家有恙,皇后一定會來這裡親自查看,如果官家駕崩,她便會第一時間讓人去宣和殿叫二皇子和內侍省的人過來,這樣二皇子就可以在內侍省內臣面前,名正言順繼任儲君。」
福豆說,「可是現在官家或許還有救啊,乾爹,你快以晉王名義救駕吧!」
柳崇強拉住她,「你錯了,如果先於皇後過去,我們便會被皇后指認為毒害官家之兇手,百口莫辯。眼下皇後有鄭氏殿前副都點檢的御前侍衛親軍,而我有龍神軍窩藏在宮裡,都可被指認為謀反。誰先出現在福寧宮,誰就輸了。」
福豆問,「晉王知道嗎?他現在在宮外等候你的消息,是不是說,他也不管官家的死活了?就等著官家遇害,自己好以救駕的理由,帶兵入主,再假惺惺地在官家已經涼透的身體前,哭兩眼『弟弟來遲了?』」
柳崇回頭盯著她,慢悠悠地說,「咱家是不是把你慣壞了?」
福豆看到他眼裡的漠然,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冷血。都快忘了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了。
他方才沒有出現在宣和殿,若是二皇子真起了色心,那此刻她早就已經被佔了身子了。柳崇就在宮裡,可是他沒出現,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吧?
福豆覺得渾身都涼得厲害。她只穿了這麼薄薄的一件蟬衣,能不冷么。索性夜晚漆黑,柳崇等人在暗處躲避,因此別人看不到她那若隱若現的曲線。她就是這麼和二皇子關在一起的,眼前的柳崇,好像絲毫沒有在意這一點。
或許她這點小心思在這等大勢面前不值一提吧。
皇后的輦駕率先出現,柳崇鬆了一口氣。但此時他依舊按兵不動,看著皇後走入內里,派了身邊內侍幾人,分別跑向後宮、宣和殿、內侍省、侍衛親軍衙門、內東門幾個地方。
後宮是去叫各宮嬪妃,宣和殿是去請二皇子,內侍省是請諸內官,侍衛親軍是請殿前諸統領,內東門是要出宮請薛琦等大臣。
這些人同時到場,二皇子才能順利即位。
柳崇和晉王同樣需要這些人在場,這樣便於晉王在眾人面前一舉戳破其謀反的外衣。
柳崇偏頭對林沖說,「可以了。」
一聲令下,后苑梅渚的水中出現一支軍隊,好似是向地府借了陰兵一般升騰出來,竄上岸,向宮中四面包圍堵截。
二皇子剛受了情傷,為了自己拱手把福豆相讓而吃醉,拉著青樹笑話自己是個孬種。
青樹卻一顆心懸著,等著來人告訴她們舉事成功的消息。
很快,鄭太尉親自前來請二皇子,口中絕口不提皇帝中毒奄奄一息之事,只說,「恭喜官家。」
二皇子正酒醉呢,「官家什麼官家,你腦子不好使了還是眼神不好了?本大王你認不得?拖出去打!」
鄭太尉陪笑,「皇太后聖人在福寧宮等著您呢。」
二皇子噗嗤一笑,「是我喝多了,還是你糊塗?皇太后早就作古了!」
眾人把他推上輦,二皇子摸著這輦座,突然覺得好像比他平日的皇子制式大了許多。
涼風一吹,酒些微醒,二皇子糊裡糊塗地望見福寧宮裡殿前跪了一地的嬪妃、內侍,一個個哭哭啼啼,但在他到來之後,全都大喊著:「官家,官家萬歲!」
胡皇後站在寢殿前,親自迎他下輦,哭泣著道,「從今日起,一切託付於官家了!」
二皇子莫名其妙,「本大王是做了夢?」東倒西歪幾下,胡皇后才說,「你爹爹,暴斃了,為娘也是剛剛趕過來。」
「你說甚麼!」二皇子一慌,酒徹底醒了。
「酒喝多了,被那周明朗扶著進去,又喂吃了口果子噎住,便就沒了……」皇后哭道。
二皇子推開他娘便闖了進去。
裡面掌燈的內侍是皇后的人,皇後站在床前,看到那個渾身發紫的皇帝身軀,眼睛瞪著,臉部猙獰,也有一絲悲涼掠過。
酒里的葯是慢發的,本他就吃了幾年丹藥,再給他激一激便能見效,讓他腎臟在不多時就衰亡下去。
喂他吃的水果,卻是方才內侍塞進去皇帝喉嚨的,造成個意外。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只是為了兒子。這個優柔寡斷的老男人,若是早立儲,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她沒細看那猙獰面目,只是吩咐內侍,「快給他把臉擦凈,眼睛閉上,弄個安詳模樣出來。」
「爹!」二皇子撲將上去,數名內侍將他拉扯住,滿宮都能聽到他的嚎哭。
福豆在外面聽得清楚。那悲涼是真的,二皇子是不知情的。若他知情,就不會還能面對自己滾燙地說出那些情話來。福豆就算知道他是個混小子,但也清楚他不是能籌謀這種事的人,若他有這心機,能動這個手,恐怕早不等到今日了!
皇後分明知道他不會同意這麼做,也不想將他卷進來,才故意將自己當成誘餌,目的只是為了等她動手之後,二皇子能夠最快趕來。
在歷代都有這樣的傳統,皇帝若無傳位就駕崩,最先守候在靈前的就是儲君。但皇后或許想不到,整件事情的籌謀,壞就壞在一個陳明晚上,這個陳明晚看似和誰都無關,卻偏偏成了告密的中心人物。若不是他被賞了三十板子,走窗口聽到二皇子要上了福豆,他也就不會告訴了福豆,福豆也就不會告訴柳崇夜宴的事,柳崇也就不會和晉王籌謀守株待兔。
什麼都不知道的二皇子,伏哭在他爹的身上,而此時的福寧宮裡,所有人都在一邊哭,一邊呼著新皇萬歲。
而也就此時,外面響起了刀劍聲,激烈的兵斗就在福寧宮裡越來越近。
從后苑和內東門進來的所有士兵,都高喊著「皇后、二皇子謀反」的口號,福寧宮裡的一眾嬪妃內官聽到,瞬間變了顏色,開始交頭接耳。
二皇子還在哭,但哭著哭著,卻也聽到了這口號,轉頭瞧皇后,「孃孃,他們在叫什麼?謀反?」
「別、別聽他們瞎說!」
「真的是意外?」二皇子自都懷疑皇后,但他們已經沒工夫爭辯,因為福寧宮外,已經燈火通明了。
……
火把跟著晉王和身邊將領一齊走進來,天色一亮,柳崇終於看到福豆那蟬衣下呼之欲出的身形。
他立即脫下外袍,給他罩上。
福豆的臉色發黑,眼前的情景,無論穿上多少層衣裳,她都會瑟瑟發抖。皇帝對她是一向很好的,每天她都守在皇帝身邊,何曾想到他會這樣遭到暗害?
二皇子,也只是被可怕愚蠢的母親帶到了陰溝里,他,他要就這樣折了?
至於柳崇沒有救她,這件事在這慘狀面前,也真的是微不足道。
晉王下了馬,卻倒是不主動,反而是他身邊的將領身著鎧甲,率先走了過來,望見柳崇,負手停住,頂起啤酒肚,「柳卿啊,今日多虧了你。」
福豆聽到熟悉的聲音,露出驚愕的目光。
火把下仔細一瞧,這,這……不是皇帝又是誰!
「官家,萬事都在預料當中。」柳崇鞠躬。
柳崇設下陷阱,就等著瓮中捉鱉,但真的看皇帝被毒而不救,那他也枉為臣子。更何況晉王身在險境時,皇帝也動用國庫極力營救,晉王更不可能做出背信忘義的事。
所以柳崇便將福寧宮中的皇帝偷梁換柱,用個相似的人換出皇帝,讓皇帝親眼見證他們的謀反。
至於方才福豆質問他時,他只是不想與她解釋罷了。
不僅僅因為情勢緊張,還因為二皇子在宣和殿內,對著福豆那番推心置腹時,他就在漆黑的殿內,一直等著,聽著,借著熹微窗外星光瞧著他們兩人。
若二皇子動強,那他會毫不猶豫得出現制止,痛打他一番,但偏生二皇子也情根深種似的待她,反而讓他嫉妒,不爽,還有憐憫。
憐憫他成為了胡皇后謀反的一顆棋子,在今天之後,註定會被廢掉的命運。
福豆是個善良且感情用事的傻女子,若是因為二皇子今後的慘狀,而對自己不憤,他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他沒法和她解釋。
「官家,您沒事啊!」福豆哽咽地向前,仰頭瞧著這戎裝皇帝。
皇帝愣了愣,異樣眼光打量了著她,這還是頭一次看到福豆如此嬌俏的女人打扮。不過,眼下沒空多想,只笑一聲,拍拍她腦袋,「朕有這麼愚蠢,要成了旁人的葯簍子還不自知嗎?是他們太急了,連屍體也不好好看看清楚!」
屍體不過是柳崇搜來的長相相似之人。皇帝在宣和殿所喝下的酒,吃下的東西,都已經是柳崇調換過的,無事送回福寧宮后,再由柳崇的人負責將喝下毒酒的假皇帝推進去,死在裡面罷了。這一出順水推舟,將計就計,柳崇玩得真是極好啊。皇帝感慨萬千。
皇帝深吸一口氣,要走出去,福豆趕忙跟上,大著膽子說,「官家,您一定要仔細審問,二皇子不像會做出這樣事情的,這事想必跟他沒有關係……」
柳崇早知道她會衝出去求情了,心裡暗嘆一聲。
皇帝沉吟半晌,回頭睨她,「你個小女子懂什麼?朕死了,他就能就此登上皇位,就算他什麼都不知道,朕往後也不想看到他,因為一看到他,便想到那個可怕的毒婦!柳崇,你今夜也累了,帶她回去。朕等處置了這對母子,再行封賞。」
「是,那咱家今日便先告退了。」柳崇當即答應,拉扯著福豆,向宮外走去。
皇帝前去親自處置皇后等人了,倒是晉王一言未發,面帶微笑遠遠觀望,坐收漁翁之利。
……
柳崇拉著福豆往宮外去,福豆獃獃地跟隨著,時不時只說一句,「二皇子會死么?」
柳崇無奈道,「他必不會死。官家眼下只有他一個兒子,至多是將他軟禁,或者趕去馮地,也不會殺了他。」
福豆鬆了口氣,「那便好了。」
皇帝沒死,二皇子不會死,那麼眼下福豆便只記掛一件事。
柳崇沒有來救她。
兩人上了馬車,相顧無言,福豆偷偷覷他,見他正往著窗外,也不對自己言語,登時更惱怒。
柳崇明明知道,若依著二皇子本來的性子,她是絕對逃不出魔掌的。福豆越想越氣,越氣越想,等於是柳崇拿她當棋子,換了晉王一個儲君之位,又為他自己的上位鋪平了道路!
於是一回瑞皮坊的宅子,福豆便怒了,「柳長瑾,你不問問我現在如何么?」
「問什麼。」柳崇還拉著她的手,自然腳也不會停,拖著她便繼續前行。
「那是不是二大王對我做了什麼,你都無所謂?」福豆蹲下來,不讓他拉著自己前走,但柳崇依然溜毛猴似地不停下。
「是,無所謂。」柳崇淡淡。
福豆的腳被拖著,大叫:「那我告訴你,我不是完璧了!我是二大王的人了,你信不信!」
柳崇哼一聲,裝什麼裝。
「你不是完璧,也是我的人。」將她拖行到了卧房,柳崇坐在外間玫瑰椅上長舒了一口氣。
今夜他對皇后的謀逆毫不擔心,但他卻真正地在二皇子那房內擔心了一把。
若他是女子,恐怕有人這樣對他表白,他便會心軟就範的吧?
或許二皇子沒說那個「滾」字,連福豆自己也把持不住。若不是因為感動,她也不會在謀逆的當場,竟敢在皇帝面前為二皇子求情了。
他真無所謂?他嫉妒得要死!就算福豆只是同情也不行!不管什麼情,都只能對他一個人有!
至於現在,哼哼。柳崇的左手掌冰涼僵硬,但右手卻是滾燙,他想做什麼不行!
屋內一燈如豆,卻什麼都看得清楚,柳崇靜靜盯著福豆現在的女子模樣。
「果真么?」福豆盯著他說,「你想著,將我當個棋子用在政治鬥爭里,你也不嫌棄一個已經被侵佔的女人,但是這個女人,她不想被侵佔,她不是為了你保留自我,而是為了她自己!難道女人的清白可以被你隨便拿來利用?」
「脫了吧。」柳崇突然說,喉頭一動。
福豆服氣。她在質問,在講道理,但是柳崇根本就是無視她。
柳崇起了身,用右手摘掉她身上披著的袍子。袍子跌落,那薄透的蟬衣在燈下暴露出來,發亮的珍珠肚兜,還有那蟬衣下若隱若現的腰臀。
福豆發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色了,頓時便往後退,「我不要,你別想。你這般對我,你就是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福豆越說越怯,因為自己根本就沒底氣,這心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給了他了。
越被他逼退,越是到了床榻那裡。福豆甚至懷疑自己的雙腿是淫/盪了,怎麼就自己跑來了卧房呢!
還要不要點兒臉了,眼前這人他沒來接你啊!福豆對自己說,要硬氣,於是便站直了,要推開他。
柳崇的右臂順勢將她揉進身體,嘴唇覆上去,咬住她的下唇,呼吸急促。
「我,我不給!」福豆要閃開,可是怕自己一動,嘴巴被他叼得發疼,只好不動彈。
柳崇的眼神卻變了,不像以前那樣溫柔,反倒像是色中惡鬼,單瘦提腰將她壓到在床榻上,猛地壓下便是猛烈地親吻,攻城戰地,寸土不留!
福豆大聲叫喊,「你對我不好!」一邊喊叫,一邊推搡打他,腳也亂踢亂踹。
柳崇在她耳邊吹起,「我待你還不好?你們兩個說了什麼,哪句我沒聽到?讓別的男人那樣說歡喜你,你當我還能忍得了?」
福豆一愣怔,他便從下巴往脖頸兒里去狂吻,穩得她渾身燥熱發癢。
「你說,你說你在……」
柳崇陰狠,「你在男人旁邊,便聞不到咱家身上的十八香了?」
福豆仔細回想,好像確實有種熟悉的味道在那屋內,可自己身上也被脂粉覆蓋,又擔驚害怕,哪裡會跟狗似的伸著鼻子使勁聞呢……」
這一想,脖頸兒的肚兜帶子便被解開,他單手便給她扯了去,胸前赤/裸粉嫩地露出來,他不由分說,用右手狠揉了一陣,福豆嚶嚀兩聲,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羞殄地閉上眼睛,讓他玩弄、肆恣佔有。
柳崇將她蟬衣撕扯開,下身也全在他眼裡,他深吸一口氣,跪在床榻上,給自己寬衣解帶,扔到床榻下去。
福豆閉著眼睛,也能聽見他扔下了什麼,靴子、革帶、褻衣,然後便感覺他滾燙的寬大身子貼過來,死死地把自己抵住,一個發狠便進來,使勁地打樁似的狂動,不知道的,還以為有誰給他注射了腎上腺素,讓他在那裡永動機似的,動個不停!
福豆前面還有些撕扯,到後面,卻是面紅耳赤地舒爽,不想叫停,口裡嗯嗯哼哼,都不知浪/叫成什麼樣了。
也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福豆感覺他汗流浹背,便要伸手去用旁邊撕下的禪衣替他擦拭,一擦之下,卻看到上面的血色。
福豆登時心一顫,「你的手……」
柳崇這時才發覺,但卻不停,更加發狠,讓她再忍不住地呻/吟數聲,抽將出來。等福豆一陣酥麻過去,再睜開眼睛,床榻邊,自己的手臂,身上,全都沾染著他手掌滲出的血!
「怎麼會如此?」福豆顧不上穿衣裳,眼看他自己已經踱步去了凈房,福豆趕忙跟去。
一進凈房,便見柳崇拚命在水缸里舀水沖洗血液,可那處依然開始發潰,流血不止。
「你別過來。」柳崇皺眉。
福豆心急如焚,「你沒去瞧郭太醫么?我現在去請他。」
「不用……」
柳崇覺得,大抵是自己太用力了,焉有不牽動傷口之理。再加上方才那物劇痛,自己只好抓手掌來強忍,流血便也是常事。
轉眼間,福豆已經從裡間取了兩件袍過來,自己穿上又給他披上,「跟我上去。」
「上哪兒?」
福豆不多餘給他解釋,只為披好衣,粗粗系帶,拉著他便去柴袞那裡。
柳崇哪知道她想做什麼,但自己方才用力過猛,實在是無力反抗,此時成了綿羊似的被扯來扯去,他倒像個男人了。
福豆到了柴袞門前一通狠踹,柴袞在裡面迷迷糊糊地嚷嚷,「起來了,誰這般煩人……」
一看門,一高一矮兩個披散頭髮的鬼,哆嗦著大叫,「救命啊!」
福豆將柳崇扶著進來,「別鬼叫了,你這裡可有金創葯?別告訴我,你拌了春/葯的自製風油精都有,卻沒有金創葯!」
柴袞一看是她,這才穩定了心神,「你好好敲門不成么,你哥兒我已經是晉王身邊的人了,你若這般沒大沒小,我可不給你好過!」
雖然口硬,心還是軟的,柴袞找到金創葯走出來,「咱們這種人過去沒人疼,有了兩個錢便都囤著葯了,給你拿去。」
福豆拿了金創葯,便將柳崇的手掌撒上藥,重新包好了,又坐在裡頭瞧了一會兒,還真是好東西,不過多時便不流血了!
當真是他牽動了身軀?福豆還是懷疑,這血總是凝結不了,又不是柳崇免疫系統有問題,那就一定是醫生用的葯不好。她於是說,「柳長瑾,你那郭太醫可不盡心,往後不用他了吧。」
柳崇也有所懷疑,「嗯」了一聲,伸出右手揉她頭髮。揉著揉著,兩人的喘息都重了起來。
柴袞在一旁被攪了睡眠,又看兩人這互相之間春心萌動的樣兒,登時便怒了,道,「忘了告訴你們了,但凡我的那些葯,都是給恩客準備的,裡邊全都摻了催情的東西,每用一次,便催一次,難受不死你們。」
柳崇咬了咬下唇,叫福豆先出去,隨後低低同柴袞說了一句話。
柴袞見他這模樣,墨發披散著望向自己,竟然讓自己也春心一動。不行啊!
「你可知道,有什麼葯,行那事時可讓我不疼?」
「你疼?你……」柴袞瞪大雙眼,隨後便也想通了。當內監恢復可不容易,吃了不少催情的東西才能成的吧,那可時傷人呢。柴袞嘆一聲,「你還真問對人了,我這兒還真有,讓恩客吃了做那,就只感到痛快,不感到痛苦的東西。」
柳崇微微邪笑,「那便謝謝大舅子了。」
柴袞說,「得了,我看我那葯又催發了,快回去討好福豆去吧,怕今夜你折騰不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