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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初陽(四)

  乙兒也停下了腳步, 四面看去,並沒有看到有小童說的什麼人, 搖了搖頭。


  小童又再四下的看了一遍, 奇怪的喃喃道:「這可真是奇怪了, 剛明明好像看到那邊的樹枝動了一下, 怎麼又沒看到有人呢?」


  「是積雪。」乙兒剛說完, 就看到枝杈上的一小團積雪落在了地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小童摸了摸鼻子, 他敢肯定不是積雪!不死心的又找了兩圈, 確定是真的沒有, 就又快步的跟了上去。


  這次他就不像剛剛的那般隨意了,明知道乙兒是他家大人的寶貝疙瘩,若是真的在他手上出了什麼事……


  脖子微微一縮, 他可不敢想象他家大人的怒火。


  又走了兩步,小童還是覺得不太對,他又聽到了類似的窸窸窣窣像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絕對不是什麼積雪。


  就在小童又要轉頭的時候, 乙兒拉住了他的袖子,手指放在唇上一搭,眼睛卻是看著雪地上。


  小童順著視線看去, 雪地上他們的身後有個黑乎乎的影子,明白的沒有發出聲音, 楊裝著繼續往前走。


  眼看著就要拐過一個院門, 兩人就加快了速度, 後面的影子也跟著快了起來, 等到影子剛一追出院門,就聽到了咦的一聲。


  三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眼前的人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如欣。


  「乙兒!真的是你!」


  「是我。」


  如欣高興的兩步蹦到了乙兒的身邊,一下就抱住了乙兒,開心的撒著嬌,她剛剛出來有點事,就看到前面走著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的背影很像乙兒。


  可是她旁邊還跟著一個小童,又不敢上前相認,只能一路跟著他們,希望等會能看一眼到底是不是乙兒。


  沒想到自以為很小心的跟蹤還是一早就被發現了,不過她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乙兒是非常厲害的人!

  乙兒也很高興,她突然想起來了,前幾日她就說要去找如欣的,後來因為見到了叔父就又把如欣給忘了,真是不應該。


  「乙兒,這是誰啊?」如欣也很少見外人,小的時候家中就只有她們姐妹二人和母親,後來母親病重就把阿姐許給了孫大人做妾。只是好日子沒過多久母親就病逝了,阿姐怕她一個人在外孤苦伶仃,就求著大人把她帶在了身邊。


  這會正好奇的打量著小童,小童的臉上也有些傷,不過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已經好了很多了,看著還是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


  乙兒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叔父好像一直都叫他童兒,那就是童兒了,於是鄭重的朝著如欣介紹道:「這是童兒。」


  如欣竟然也就當了真,認真的點了點頭,「童兒好,我是如欣,是乙兒的好朋友,你也是乙兒的朋友嗎?」


  童兒差點被她們兩的對話給氣吐血了,哪有人真的叫童兒的!他的大名叫童興元,只是大人為了叫著順口就一直叫童兒,她們兩個竟然都沒覺得不對?還叫的這般順口!


  最為關鍵的是,他剛準備要自我介紹一下,這個如欣又跳到了別的話題,兩人就這麼一路說一路往前走了,根本就不管他要說些什麼。


  有些不甘心的跟了上去,想要聽聽她們說些什麼,看有沒有機會讓他插上兩句介紹一下自己。


  「乙兒,你這麼多天都在做什麼啊,我可想你了,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後雲紫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對我和阿姐很是殷勤……」


  就和之前的一樣,大多的時間都是如欣在說,乙兒在聽,但是每次乙兒都會認真的點點頭,或是答上兩句。明明一個活潑一個靜謐,兩人竟然還相處著十分的和諧。


  過了一會如欣突然拉著乙兒跑到了離小童較遠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乙兒,其實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好,你說。」


  「你是不是與老爺關係很好?我聽阿姐說,你特別的厲害,連老爺都有事情要求你幫忙,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想到讓你你忙,若是你很為難那就算了。」


  「乙兒厲害。」乙兒承認的點了點頭,她是很厲害的,然後繼續聽她往下說。


  如欣的眼睛在亂瞟,「對,乙兒很厲害,是這樣的,上次你跟孫大人走的時候,老爺說等他忙完了就會來尋阿姐的,可是現在都過了這麼久,他是不是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很忙。」乙兒想了一下,玉娘馬上就要成親了,孫勤和好像確實是很忙的。


  如欣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說明他沒有忘記阿姐吧,是不是過幾日就會來找阿姐了!那我趕緊回去告訴阿姐這個好消息。」


  乙兒看了一眼高興的如欣,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如果放在昨日,她肯定就直接說了,可昨天才剛發生了孫佳玉的事情,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想到昨日叔父的話,乙兒頓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他不會來,夫人病好了。」


  原本還是興高采烈的如欣,動作突然就僵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乙兒,「夫人已經病好了?怎麼這麼快,我都沒聽雲紫說起來過,那,我該怎麼和阿姐說啊……」


  說著說著,聲音里竟然還帶著點哭腔,肩膀微微的有些抖動,乙兒想伸手去安慰,又不知從何開始安慰,畢竟這是事實。


  「對不起乙兒,讓你看笑話了,我,我沒事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先回去了,不然阿姐要擔心了。」


  說著快速的擦掉了眼淚,還故意把臉湊到了乙兒的眼前,要讓她看一看是真的已經沒事了。然後就又恢復了原來的笑臉,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轉頭就要走。


  「我,可以幫她。」


  如欣睜大了眼睛猛地轉過身,激動的握著乙兒的手,「乙兒,你是說真的嗎!真的可以幫阿姐嗎?」


  乙兒確定的點了點頭,這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只是難的是真的幫了她,等孫勤和真正的災禍到了以後,她的日子要怎麼過,才是最難的……


  「我們,去見如煙。」如欣搗蒜一樣的點頭,帶著乙兒往小院去。


  *

  顧洵又怎麼可能真的一個人從京師出發,早在要往西南來之前,他就讓侍衛先到了太原,不然也不會一進城就把城內的所有情況都摸清楚了。


  「大人,前幾日根據您的描述,我們已經篩選出了對的上的幾戶人家,這家就是最後一家了。此人姓馬一直就是個以駕車為生的,家中只有一個老母親,據說最近一單生意就是從您說的地方出發的。」


  回話的就是顧洵身邊最得力的一個影衛,雷頡。


  「他人現在在哪?」顧洵披著黑色的大氅,身姿筆挺的坐著馬上,一臉的肅殺之氣,與平日里那個溫文爾雅的形象相距甚遠。


  「他母親說他回來之後像是得了一大筆錢,日日都會去個酒家喝酒,從那之後就未曾接過單子了。」


  「那我們就去酒家會一會他。」


  所謂的酒家,也不過就是搭在路邊的一處小攤子,難得的連日大雪還在開著,棚子里只有一個客人,此時正趴在桌上睡覺,還一邊說著酒話。


  「大人,就是他。」


  顧洵的眼睛不帶情感的從男子身上掃過,「去,把他弄醒。」


  雷頡看著並不壯碩,卻毫不費勁的把趴在桌上喝得爛醉的男人給單手拎了起來,直接帶到了棚子外,隨意的往地上一甩。


  店家驚呼著躲到了櫃檯下,一下都不敢往外瞧。


  冰涼的雪水讓他有了點反應,但腦子還是暈乎乎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使勁的搖了搖腦袋,就看到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顧洵。


  「你們是誰啊?竟然敢擾了大爺我的美夢,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吧!」


  顧洵朝著雷頡點了點下巴,雷頡明白的上前兩步,直接把說著胡話的男人臉朝下,用力的往雪地上摁了下去。


  口鼻里馬上就嗆進進了無數的冰雪,讓男人瞬間清醒了過來,雙手無措的到處亂揮,「好漢饒命啊……」


  這麼來回幾次,雷頡再將人拎起,男子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縮在原地不停發抖,「你們是誰?」


  「抬起頭來我且問你,數月之前,你可曾從山上帶過一個小姑娘下山?」


  *

  「嫂嫂,你看如今可如何是好啊,她們兩是來者不善,現在老爺也被蒙在鼓中,還以為她真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原來全是些妖術。」


  柳氏聽雲燕說完之後,怎麼感覺這傻子越發的邪乎了,一時又有些害怕了。


  心裡開始打退堂鼓,「我們不若算了,反正沒多久孫佳玉就要嫁出去了,這傻子總不能還留在府上吧。」


  可葉氏卻不是這麼想的,「你能忍得下一個傻子欺負到你頭上來,我卻是忍不了。人我那日已經見過了,不像是什麼妖魔,最多就是個用了什麼手段裝神弄鬼的小娃娃,也就是你這點膽子能被唬住。」


  「嫂嫂,現在可不是笑話我的時候,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是人我們就用對付人的辦法,是妖我們就有對付妖的法子,既然她喜歡裝神弄鬼,那我們就以牙還牙。」


  「怎麼個以牙還牙法?」


  葉氏只要一想到有人敢打她寶貝兒子的主意,就恨得牙痒痒,還有這孫佳玉,好好的一門親事就被她給攪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傻子幫的忙。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點顏色瞧瞧!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給我把你家大人說通了,其餘的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

  「阿妹,怎麼去了這麼久?乙兒姑娘?你們怎麼會遇上,快進來吧,今日正巧有廚房端來的點心。」


  再一次來到如煙的小院好像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至少如煙在看到乙兒時的神情,讓她覺得有些不同了。


  「乙兒你嘗嘗,這是廚房小哥做的糖糕,一口咬下去還有紅糖的香。」如欣獻寶似的把一小碟糖拿了出來,如煙就坐在一邊看著她們說話。


  就算是回到了院子里,多半時間也是如欣說,她們聽著,好在小童也是個愛說話的,兩人年紀又相仿,沒一會就玩到了一起。


  「誰說下著雪就沒魚了,我上回還瞧見花園裡的小池子里有幾尾小魚,你若是不信我這就帶你去瞧瞧。」


  剛剛還好好的,兩人不知怎麼就為了下雪天還會不會有魚爭辯了起來,如欣嘟囔著嘴,就要帶小童去看,小童也不肯認輸,兩人就真的頂著大雪跑了出去。


  出門之後,乙兒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如煙,這是故意要支開小童和如欣了?

  等到如欣一出院子,如煙就走到了乙兒的桌邊,給她重新斟了茶,「有這麼明顯嗎?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看出來了?你也別怪如欣,都是我教她的。」


  乙兒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如欣說是偶遇,其實不然,她應該是特意去找自己的,不然又怎麼會跟了一路,最後被小童發現才不得不出現。到了院子里又有早早準備好的糖糕,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碰巧。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只是單純的要找她有事,也不必如此小心謹慎的。


  「為什麼?」是怕她不答應嗎?


  「其實今日麻煩姑娘本應該我自己去請的,可我走動多有不便,又怕姑娘厭煩不願意,才會讓如欣出面。畢竟上次我說了那樣的話,姑娘若是不願我也理解。」


  如煙雖然是這麼說,其實在看到乙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事能成。


  乙兒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是因為上次如煙怕受到牽連,要把她送走的那次。


  「我可以幫你。」


  如欣提著茶壺的手一頓,有些自嘲的笑了幾聲,「如欣都和你說了吧,這個丫頭,我就知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只怕早晚會惹出亂子來。」


  「不會,她很好。」


  「乙兒姑娘真的可以幫我?」如欣又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只是,這是條死路,你想好了?」乙兒認真的坐直了身體,雙眼直直的看著如欣。


  如欣愣了一下,輕笑出聲,「姑娘嚴重了,我自從進了這孫府起還有別的路嗎,從來就不是我能選擇的,我本就沒有路可以走,如果姑娘願意幫我,或許我還能走出一條路來。」


  乙兒沒有再說別的,點了點頭,既然她都明白,也當是她白走了這一趟吧。


  從荷包里拿出了她的銅錢,輕輕的往上一拋,等到打開朝上的是陽面,竟然還是大吉啊,「今日申時,得償所願。」


  說完又覺得坐著也沒什麼意思了,起身要去找如欣他們看魚。


  人這一物她只算得了命,卻看不懂其人,明知結局是個死結卻還是要飛蛾撲火,又是為何呢?

  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去看還站在原地的如煙,現在她們姐妹兩安定的生活,可能再也不會有了,到時如煙真的不會後悔嗎?


  *

  未時三刻,孫勤和剛忙完衙門的事,就打算回府休息一會,這祝軒瑞不僅是提供了吃食,還在周圍留了不少的護院,這些護院雖然人數不多,可訓練有素,一天下來竟然沒有發生打鬥的事情。


  這讓孫勤和的心情又好了一些,至少這門親事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壞了。


  沒想到剛進府,就看到乙兒打著傘站在樹下,孫勤和第一反應是想往外跑。這丫頭該不是又來告訴他,明日大凶吧?

  後來仔細想想他最近也沒什麼不順的事,最不順的就是孫佳玉了,難道她是來求情的?


  這才忍住要走的心,清了清嗓子,朝著乙兒走了過去。「乙兒姑娘這般閑情,難不成是在賞雪。」


  「不是,我在等你。」


  孫勤和一口氣提不上來,竟然有些不敢問到底是在這等他做什麼,也不能怪他想多了,誰讓沒回遇上她就好事過呢!


  孫勤和試探的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實在是看不出,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的開口,「不知姑娘等在下所為何事啊?」


  「別擔心,是好事。」


  孫勤和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聽著更不像什麼好事了,「可是雪要提前停了?還是我又能遇上什麼貴人了?」


  乙兒都搖了搖頭,「你,要孩子嗎?」


  孫勤和聽得一頭霧水,既然雪不停也沒什麼更好的事情了,就哦了一聲,撐起傘準備往前走,突然明白了過來猛地走了回去,「乙兒姑娘說的孩子是何意!」


  孫勤和的心突然激動了起來,他的兒孫緣極差,府上除了兩個女兒再沒有別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你的孩子,你不要嗎?」乙兒疑惑的看著孫勤和,難道是她算錯了?

  孫勤和眼裡都要冒出火來了,天知道他為了孩子捐過多少香油錢。


  原配妻子生下玉娘之後身子受損沒有再懷上,如煙倒是懷過一個又沒能平安生下來,而柳氏自從生下沅娘之後也沒再懷上。


  這幾年一是為了表示對柳氏的尊重一直未曾納妾,二是他想要官職變動,想要留個好的風評也一直未納,本就準備等回了京再納幾房美妾,沒想到竟然現在就有機會了嗎?


  「要要要,不管是付出什麼代價,只要能讓我孫家留個香火,我什麼都願意做。不知道姑娘可是有什麼法子。」


  乙兒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大夫,哪裡來的法子,不過她知道哪裡會有,「你往南邊,低頭走百步,就能看到。」


  孫勤和有些將信將疑的,但以往多次的經驗告訴他,這個丫頭的話還是相信為好。


  感覺鄭重的行了個禮,這個可謂是這麼多天以來唯一的好事了!


  然後朝著南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生怕多數或是漏數了。


  小童等到孫勤和走遠了才跑過來給乙兒打傘,「姑娘,咱們現在去哪?還溜達嗎!」


  「回去,等叔父。」


  而孫勤和則是認真的低頭往前數著,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心中一喜趕緊抬頭去看,這裡不是如煙的院子嗎,這是何意?


  正在孫勤和覺得被耍了的時候,如煙從屋內走了出來,一身桃紅色的襖子,襯著膚白貌美,顯得巴掌大的臉蛋格外的年輕嬌美,他好像突然回到了剛見到如煙的時候。


  心潮一陣澎湃,這麼許久未見她竟然還似當初。


  即使是有了心理準備,可當孫勤和真的在申時出現時,她又有些慌張的手足無措起來,只能遠遠的喊了一聲老爺。


  婉轉動人的聲音,以及慌張的神情,落在孫勤和的眼中反而成了不知道他會來的表現,難道這真的只是湊巧?孫勤和也無暇去想太多,此時就算知道是她們有意為之,他也認了。


  而與此同時,知道孫勤和去了如煙房裡的柳氏,氣得摔了整個花瓶。


  丫鬟跪了一地,有些不敢看柳氏的模樣。


  「真是欺人太甚,我才剛剛病好,他就忍不住跑去找那賤人,我就知道這麼多年她沒有死心,好啊好啊,可算是讓我抓著狐狸尾巴了。」


  「夫人,奴婢聽說老爺去如姨娘院子前見過那傻丫頭。」


  柳氏現在一聽到那傻子就頭疼,「她怎麼總是陰魂不散的,這是誠心是要與我過不去了!舅太太有沒有消息傳來過?」


  「舅太太說讓夫人別急,人馬上就到了,還說讓您一定要看好二姑娘,多在老爺跟前說說話。」


  「別急別急,她就會說別急!我倒是要看看等她兒子出了這事,她還能不能這麼站著說話不腰疼。派人去注意著老爺的行蹤,若是出來了就把老爺請來。」


  *

  顧洵回來的時候有些晚了,姓馬的車夫酒醒后都招了,他收了一筆錢要將乙兒送往浙南,可途經家外時,突然起了風雪,想要回家拿些東西,就把乙兒一人留在了車內。


  沒成想等他回來就發現馬車已經不知去向,乙兒就躺在地上,他才會惡向膽邊生,拿了銀子當做是馬車的錢,也不管乙兒就回家了。


  後來因為不安又去瞧了一次,沒想到躺在地上的乙兒已經不見了,起初還會擔驚受怕,見一直沒人來尋人,就放下心來日日喝酒吃肉,那些銀子也全叫他給花光了。


  顧洵越聽臉色越差,看來失憶的事從他口中是問不出什麼來了,直接讓雷頡把人綁在了雪地里,也要讓他也嘗一嘗躺在雪中幾日幾夜是什麼滋味。


  但一想到乙兒先前竟然受了這樣的苦,心中就是一陣陣的抽疼。


  讓雷頡繼續在附近調查,會不會有人曾經見過馬車為何會突然失控,後來又去了哪裡,自己就快馬加鞭的趕了回去。


  他現在只想趕快見到他的小丫頭。


  可因為路途較遠,當顧洵真的趕到孫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回到屋中只有小童還在廳里無聊的打著哈欠。


  走進房中,乙兒已經進入了夢鄉,顧洵這才放心的換了衣服,把手捂暖才敢進屋陪她。


  也不知是不是有所感應,顧洵剛一在床邊坐下,乙兒就往床邊翻了個身,像是做了什麼噩夢般,不安的皺了皺眉,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


  顧洵疼惜的輕拍著她的背後,「睡吧,我的乖乙兒,有叔父在,沒有什麼人能欺負你。」


  過了好一會,乙兒的神情慢慢的舒緩,換了個姿勢重新陷入了夢想。


  而顧洵就如昨夜一般,守在床邊睡了過去。


  第二日,乙兒在初晨的亮光中醒來,側頭就看到趴在床側叔父的側顏,嘴角微微的上揚,突然感覺一整天都會有好心情。


  等到顧洵醒來,兩人又和昨日一樣用早膳,今日吃的是紅棗黑米粥,遠遠就聞到了一股子甜甜的香味,顧洵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才想起來,前幾日他看乙兒的面色不好,交代了下人飯菜多做些補氣血的食物,今日就端了這紅棗黑米粥上來。


  他不喜吃太甜的東西,先前忘了交代他的口味,現在再換也來不及了。看著乙兒津津有味的樣子,只能硬著頭皮的往嘴裡划拉了幾口,沒想到等真的喝了幾口,發現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以接受。


  至少軟糯可口,和淡粥比起來也有另一張感覺,果然乙兒覺得好吃的東西,也不會難吃到哪裡。


  小童在一旁探腦袋,他家大人吃食方面是京中出了名的講究,尤其是全京師的人都知道他不愛吃甜食。


  他看到后廚送進來的粥,就知道大人肯定不喜,估計沒有提醒他們,這會就想看他家大人怎麼在乙兒姑娘面前出糗。


  只見他家大人,先是皺著眉頭端起了瓷碗,快速的往嘴裡扒拉了幾口,那痛苦的表情看得小童正要捂嘴偷笑,就看到乙兒又往顧洵的碗里夾了一小塊的雞蛋餅。


  「好吃,叔父吃。」


  小童坐在一邊,差點笑出聲來,甜粥配雞蛋餅,他家大人這回一定要翻臉了!

  可讓小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是,顧洵竟然真的笑著接過了雞蛋餅,並且還一口蛋餅一口粥,把碗里的所有都吃了下去。


  這讓小童不得不再一次欽佩起乙兒來,他家大人可是聖上賜宴覺得不合口味,就直接說不吃走人的人!現在竟然會為了個小丫頭,坐這愉悅的喝甜粥,這世道也太瘋狂了吧。


  今日顧洵不出門,吃過早飯之後兩人就比劃著準備看書練字,門外就有下人來報,有人找。


  顧洵還有些好奇,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能找到這裡來的很少,那來的會是誰?

  而乙兒卻先一步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總算來了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祝軒瑞和上次他身邊的小哥。


  看到顧洵和乙兒走出房門,祝軒瑞就恭敬的在院中停下了腳步,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數,「在下祝軒瑞,見過顧大人。」


  顧洵對眼前的祝軒瑞多了幾分好感,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這樣通常說話不會太累。


  「現在不在京中,不必如此大禮,你我可朋友相稱,去煮一壺茶來,祝兄這邊請。」


  孫勤和給顧洵準備的院子后,一條鵝卵石鋪著的小路盡頭有一處別緻的石亭,此時四面積了厚厚的白雪,天空中再飄著雪粒,在亭中煮茶賞雪,倒有幾分雅意。


  二人坐定,乙兒還有些好奇的四處打量,這也太有意思了吧,等到下人的茶和火爐端了上來,才乖巧的坐在顧洵的身側。


  「祝兄可以嘗嘗,孫大人府上別的不怎麼樣,倒是這的茶還不錯。」祝軒瑞也不急著說來意,細細的品了一盞茶,品茗了一番,才定睛的看著顧洵。


  「不知祝兄今日登門所謂何事?太過重要之事,顧某怕是鞭長莫及。」


  顧洵一邊說一邊給乙兒也倒上了一杯,看她皺著眉頭的樣子,有些有趣,這丫頭不喜茶的習慣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顧兄嚴重了,這事是小弟的一件私事,而且只有顧兄的人品方可勝任,故而只有一面之緣也厚著臉皮上冒昧登門求見。」


  顧洵哦了一聲,慢條斯理的把桌上的桂花糖往乙兒的眼前遞了遞,看著她又舒展了眉眼,才抬眼看著祝軒瑞,「不如祝兄說來聽聽。」


  祝軒瑞看著顧洵和乙兒的相處方式,心中十分的好奇,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了。


  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再好看的女子也見過不少,可她的長相還是讓人驚艷,而最為古怪的就是她的身份了,什麼人值得顧洵這樣地位的人如此小心的對待?

  收回對乙兒的好奇,想到今日所求之事,難得的有些靦腆了起來。


  「是這樣的,前幾日小弟求娶孫姑娘的時候,顧大人也在場,也算是和眾人一同見證了這門親事。小弟是真心傾慕孫姑娘,想早日迎娶孫姑娘,故而想請顧兄幫個忙,當一回媒人。」


  顧洵眉眼一挑,他見過有人來找他求官求財的,還是頭一次有人讓他當媒人的!這倒是新鮮的很。


  不過又轉念一想,祝軒瑞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求娶孫佳玉,若是這門親事一直拖著,對孫佳玉的名聲影響肯定會很大。


  細細的打量了眼前的男子,眼神和語氣都不似有假,這麼看來這祝軒瑞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了。


  此時下著雪圍困在這太原城內,又沒有別的身份地位可以和孫家相匹的人家,也就難怪他會求到他的門前了。


  顧洵不過是思考了一會,乙兒就以為他是不想幫,伸手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叔父……」


  與孫佳玉有關的事情,難怪她會上心,也不知道以後和自己相關的事情,乙兒還會不會這麼在意了,顧洵有些吃味的這麼想著。


  卻還是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即使乙兒不說他也會同意的。


  別說是祝軒瑞此人品性氣度都值得深交,就算是來的人他不喜歡,看在孫佳玉對乙兒的恩情上,他都不會拒絕的。


  祝軒瑞激動不已,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在他知道當日那個氣度不凡之人是顧洵之後,就思索了很久該如何說服顧洵,即使他常年不在京中也多次聽聞過顧洵的大名。


  顧洵此人可以說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了,不然也不會周旋於天子和幾位顧命大臣之間,還處於屹立不倒之姿,雖說帝師之職看似官低權小,可京中乃至內閣誰人敢低看他一眼。


  思索萬千明知道希望渺茫,最後還是決定要試一試。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容易就成了!當然他也沒有忽略,坐在顧洵身邊那個小姑娘的舉動。


  乙兒剛剛求情的行為,直接就讓祝軒瑞以為是她的原因,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自此以後見到乙兒都十分的恭敬,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而乙兒卻是想到了孫佳玉,對了,昨日本來說好了是要去看孫佳玉的,只是後來走著走著就和如欣去玩了,真是不應該。


  想到這就坐不住了,「叔父,乙兒去找玉娘。」


  顧洵也覺得接下來的話題乙兒不會喜歡,仔細的交代她要早些回來,不要留在孫佳玉那玩太久,就讓小童陪著她去找人了。


  祠堂的位置確實不太好找,好在小童陪著一道出來,路上問了好幾個下人,才輾轉到了祠堂。


  院子很冷情,甚至連個打掃的丫頭都沒有,乙兒徑直走進了屋內,一眼就看到被罰跪坐在蒲團上抄寫家訓的孫佳玉。


  最先發現乙兒的是春蘭,「乙兒,你怎麼來了。」


  其實春蘭那日之後就很後悔了,明明知道孫勤和不過是為了找了理由懲罰他們主僕罷了。就算是乙兒不回答,他也還是要找理由的,根本就不關她的事。


  孫佳玉抄寫的手一頓,驚喜的抬頭往門邊看去,真的是乙兒。


  趕緊放下筆,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跪坐了太久險些摔去,還是春蘭及時扶住了她。


  「來看你們。」


  孫佳玉趕緊拉著乙兒躲到風吹不著的地方,捂了捂她冰冷的小手。


  「是不是我不在有人欺負你了?要不是這邊一到晚上就陰冷的很,你身子吃不消,當日我就帶著你了。若是真的有人欺負你,你就去找顧大人,他一定會照顧你的。」


  小童站在一旁吐了吐舌頭,他還真是不信了,就他家大人那寶貝的勁,這孫家還有人敢欺負乙兒?怕是太歲頭上動土,不想活了!

  乙兒省去了前面的那些話,就聽到了後半句找顧洵,雙眼一彎笑得很是可愛,點了點腦袋,對的,叔父可好了。


  孫佳玉又拉著乙兒交代了好些,乙兒的眼睛就瞟到了矮桌上的紙張,孫佳玉的字和她的人一樣很清秀。


  但也挨不住天冷,受凍的很僵,寫得多了也會有些糊外加潦草。


  孫佳玉看到乙兒看著那些字,怕她擔心趕忙安慰,「你別擔心我,其實聽著十卷很多,其實也不長,我已經抄了二遍了,很快就能回去了。」


  乙兒馬上就回想到了那天的場景,認真的看著孫佳玉的眼睛,「乙兒錯了。」


  孫佳玉心裡一跳,乙兒這次的認真,和平常又不太一樣,帶了些試探和後悔,有些後悔當日自己被父親嚇了之後太過小題大做了。


  「沒有沒有,乙兒做得對,是玉娘擅作主張做了錯事,本就要罰的,只是我沒想到父親真的會這麼做。」


  一想起那日的藤條和春蘭身上的傷,孫佳玉對孫勤和就只剩下心寒了。


  「別難過,後日就可回去。」


  乙兒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她這個消息,她那天晚上就給孫佳玉算了一卦,是吉,否極泰來,後日一定能從這裡出去了。


  「姑娘您聽到了嗎,乙兒說咱們後日就可以回去了,您別難過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孫佳玉重新露出了一個笑容,會過去的,一定都會過去的。


  就在他們說的正融洽之時,柳氏的屋內,一個身穿道袍的老道正摸著虛白的鬍子,一臉正色的柳氏姑嫂。


  「按照你們的描述來看,大約是個妖童,為百姓除害之事就包在老道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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