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part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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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有想過要結婚, 長輩們就是太著急了。」她心沉下來半截, 若無其事再笑, 「即使是作為朋友相處也不行?我其實很欣賞你。」
「抱歉。」他留出認真思考的時間后, 再次拒絕。
彬彬有禮,進退有度。
即使是一場欺騙性質的晚餐, 也耐到結束后才道出實情, 拒絕禮貌卻並不留餘地。
這樣的相親對象,如果不屬於別人, 那真的再完美不過。
「沒關係,好像今天晚上一直是你在跟我說抱歉呢, 你也沒有做錯什麼。」她已經做出了一位淑女最大的試探,可惜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臨開車時,陳菁菁終究是沒有忍住好奇心,落下車窗問道, 「她是你曾經的女朋友?」
風把霍欽的外套衣擺刮起來,他在陳菁菁的目光下點頭, 「是。」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的這個問題似乎很難,連一直穩重持沉的冷清男人, 眼神都有了片刻的迷茫, 他思考了很久, 然後告訴她。
「是一個很招人喜歡的人。」
只要寧佳書願意, 能輕鬆地奪走每一個人的視線, 別人的愛和喜歡她唾手可得,所以,也學不會珍惜。
「那你呢,你愛她嗎?」
她對自己的條件有自信,相貌氣質家庭,每一項拎出來都有讓男人側目的資本,可是霍欽自始至終沒有被打動過。所以她覺得,這個男人要麼是已經有了愛人,要麼是曾經被傷得很深。
這一次,霍欽沒有再答,他說,「祝你幸福。」
「謝謝。」
男人目送著車子消失在路燈下熙熙攘攘的車流里,終於被風吹起了些許寒意。
寧佳書的香氣還留在他外套上,觸感也猶在,他轉身大步去開車。
曾經很愛過。
姍姍來遲的答案,陳菁菁註定不會聽到。
***
寧佳書先把何西送回了家。
她崴著腳回包廂,本來是一堆人搶著想送她的,可誰知寧佳書擦了點藥酒走幾步,竟自己又好了,這下眾人都沒了當護花使者的借口。
何西的家租在一處高檔公寓,綠化環境不錯,出了小區就是地鐵站,交通發達生活便利。寧佳書這段時間都在找房子,知道租金不會低,不過讓她吃驚的是,這個價位的公寓,何西居然還租了個三室兩廳,外邊還帶一陽台。
何西家裡算中產,她自己每個月工資兩萬上下,不靠家裡,根本無法在支付房租的同時維持現在的生活。
「你一個人住,幹嘛租這麼大的房子?」寧佳書氣喘吁吁把她往沙發上一扔,癱坐在地毯上。
「你懂什麼,」何西閉著眼睛亂蹬腳,抬手就甩寧佳書胸上,「還不是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知道我為了租他樓底下費了多大勁嗎?付這————么高的房租就為了多見幾次面,他倒好,飛一回一兩個星期不著家,放著我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樓下假裝看不見!」
寧佳書原本是要打回去的,一聽這話,捂著胸口心念一動,「誰,霍欽?」
聽到這名字,何西似是有了一分清醒,半眯著眼睛睜開看一眼,寧佳書又趕緊伸手去手動幫助她合上,「是他嗎?」
「除了他,還有誰?他怎麼能跟個和尚似的,臭道士……」憤憤進入角色扮演說到這兒,何西又嗚嗚哭起來,「為了租房子,我現在都沒有存款還修理費了!」
「要不我幫你還吧。」寧佳書的眉眼頓時鮮活起來。
趴在沙發邊循循善誘,「你看房子這麼大,你一個人也住不下,還難打理,我正好在找房子,搬過來可以跟你分擔房租水電……」
「真的嗎?」何西抱著她的手,像回到了母親懷抱的小雞崽,感動道,「我跟你說,我都快窮死了……」
「但你明天要是後悔可怎麼辦呢?」寧佳書早早打開了手機錄像,等著她回答,得先給自己下道保證符。
「我不會後悔的,求你搬過來幫我付房租吧,我快二十七的人,不能再問家裡要錢了,我怎麼這麼對不起我媽……媽媽,我錯了,我一天都沒孝敬過你,還只會問你要零花錢……」
她的眼線與睫毛膏此刻已經化作兩條黑痕,在臉龐上蜿蜒劃過,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何西辛辛苦苦瞞了這麼久的秘密,就這樣在一場醉酒後,暴露給了她最大的敵人。
寧佳書滿意收起手機,覺得她明早起來可能會痛苦得想抹脖子。
***
何西是被寧佳書搬家的動靜吵醒的,宿醉醒來頭疼欲裂,茫然扯開沙發上的毯子坐直,眼睜睜看著她指揮搬家工人進來,「梳妝台放哪兒好了,書架,書架就放客廳……」
我是誰?我在哪裡?
她思考了一分鐘生命的終極奧義,然後想起了混亂的昨夜,她躲在寧佳書懷裡聲淚俱下傾訴自己這些年的失敗。
「寧佳書?」
「嗯?你醒啦。」寧佳書心情頗好,難得照顧她,「我給你買了早餐,吃吧。」
下巴努朝客廳里多出來的新餐桌。
鋪了桌布,還頗有情調地擺了個瓶子,插一支向日葵。
「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何西朝她扔過去一個抱枕,咬緊牙根,「你這個卑鄙的女人!」
寧佳書閃身躲開,「你這是要找我秋後算賬嗎?」
「不行哦,」她伸出中指擺了擺,掏出合同,「你得有點契約精神,白紙黑字,一旦簽下,可不能反悔了。」
「那是我不清醒狀態下籤的,根本不能算,我什麼也不記得。」何西搶過來便撕了個粉碎。
搬家工人都被她嚇得一嘚瑟,寧佳書驚訝了一下,然後低頭掏出手機解鎖,「既然你記不清楚,看來還得用昨晚的視頻提醒一下,咦,視頻在哪兒呢……」
何西看著屏幕里女鬼一樣的自己,失魂落魄坐回沙發上。
「我討厭你。」
「那怎麼辦,我現在有點喜歡你了。」
何西懊惱地后躺把頭埋在抱枕里亂叫,「要怎麼樣你才肯把視頻刪掉!!」
她最大的把柄被人捏手裡了,這個人還是寧佳書。
「為了慶祝我們以後同住一個屋檐下,好好相處吧。」寧佳書的嘴角終於翹起來。
何西受到這個天大的打擊,直到洗完臉還一蹶不振。
但她心裡也清楚,如果不讓寧佳書這個惡魔住進來,這個月估計又得問家裡要補貼了。
看著格局大變,煥然一新的客廳,她千方百計好歹找出理由安慰自己,寧佳書是個大方愛乾淨的房客。而且就算她一個人霸佔這房子再久,霍欽也不再是她從前心中那個高冷的男神了,是已經被寧佳書染指的凡人。
***
寧佳書搬家這事兒,在家裡引起了非凡的動蕩,起因是她遠在澳洲的親爸打電話回來問候了。
「佳書,你跟爸說實話,是不是那個家裡誰給你氣受了!是不是他們逼……」
「爸——」寧佳書嘆氣,「你還不了解我嗎?誰能給我氣受,我就是工作不方便,找個離公司近的地方住。」
「別騙你爸了,隔壁你黃阿姨都跟我說了,說你回家沒鑰匙,抱著一堆東西他們半天也不來開門。」
「要是沒人給你氣受,你學飛那年,怎麼會突然來找我,抱著我哭。」
還哭了兩天。覺也睡不著,飯也吃不下。
「……你就應該跟我留在澳洲的,回國上什麼班,我只有你一個乖囡,就想把最好的給你。他們跟著你享了福,現在反倒還蹬在你頭上來了。」
兩千萬還在往上漲的大房子,如果沒有寧佳書,寧爸無論如何不會這麼大方,他當年跟寧母算得上是一對怨偶。
年輕時候他學歷高,生得英俊一表人才,又是本地戶口,情竇初開時,認識了江浙老家來找工作,隔了十萬八千里的遠房親戚,在他家暫住的寧母。
能生出寧佳書這樣的顏色,可想而知年輕時候的寧母,也是十里八鄉一枝花,來提親的人踏破門檻,可她最後和寧爸看對了眼。
兩邊家裡自然是不同意的,寧佳書奶奶嫌寧母文憑低,又是鄉下人,外公嫌棄寧家傲氣,瞧不起人。
兩個人頂著壓力結了婚,婚後卻諸多不順。
一直到寧佳書出生,寧爸辭了鐵飯碗下海經商,生意發展得如火如荼,街坊的風言風語也多起來。
說見哪個女人挽寧爸的手逛街,又請了幾個漂亮女人做秘書。
寧爸生得一副好皮囊,有學問,再有了錢,想撲他的女人數都數不過來,每天解釋每天吵架,終於有了累的時候。
他們悄悄離了婚,寧佳書卻臨近高考前才隱約聽聞風聲。
每天住在一個屋檐下陪她準備考試的父母,已經分別有了女朋友和男朋友。
用晴天霹靂也不足以形容寧佳書得知消息那一瞬間的震撼。
她的生活從起被顛覆了,觀念也被徹底洗刷。
被騙得這麼慘,也就從那時候起,她很難再毫無保留相信一個人。
她受夠了從小到大生活里那些吵嚷和瓷器落地的脆響,也不再期盼遇上相守一生的人。
因為光陰易逝,容顏易老,所有曾經炙熱的情感都會隨著歲月凋零。
當著寧佳書的面兒,即便是慌神了也不能露怯,她相信自己能處理好。
寧佳書從她身上收回視線聯繫地面,「北京區調,申航2251,在我們前方40千米有雷暴,請求上升高度到11000。」
任可雅心中迅速過了一遍緊急上升高度的操作,務必要做得萬無一失,完美利落。
剛準備好的時候,卻只聽地面回答,「申航2251,不行,11000米處還有另外一架飛機。」
「那叫他們往上升讓開。」任可雅皺眉。
寧佳書複述,地面又回答,對方機長不肯讓。
「怎麼那麼難溝通,接過來,讓我們跟他直接說,不知道我們遇到的是雷暴啊。」任可雅更生氣了。
寧佳書見晉機長面上的不贊同,直接問道,「機長,那我請求繞飛指令?」
這一次,晉機長終於點頭,而地面也很快傳來答覆,「申航2251,雷暴正往你方向移動,請從你目前的位置左轉出航35千米繞飛。」
任可雅到底是溫室里長大的年輕女孩,余怒未消,經驗不足,動作又慢了些許,一眨眼,雷暴便移動到跟前,只能擦著雷暴邊上的兩塊積雨雲之間空隙通過。
儘管有晉機長在旁指導,她還是發慌,這會兒倒是再沒空想寧佳書了,摒棄雜念,如臨大敵盯著儀錶盤,額上手心都是汗。
轟隆的雷聲彷彿就劈在機體外面,飛機顛簸來顛簸去,晃得不行,窗外的視線也全被陰沉沉濃霧一般的雲彩布滿,恍如置身地獄。
機上沒有經驗的乘客,一定嚇都嚇死了。
寧佳書只能打開客艙的廣播,對乘客們進行安撫。
她說話好聽,聲音輕甜,柔聲起來很有效果,掛掉電話,果然又收貨晉機長滿意鼓勵的目光一枚。
待到徹底脫離積雨雲,重返航路時候,已經過去了二十來分鐘。
周邊和煦明媚的光線與剛才一對比,彷彿一場夢。
晉機長對任可雅的表現不太滿意,接通自動駕駛后,便開始點評她剛才的操作,「小任啊,你如果學不會控制情緒的話,離機長可能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這麼點小事,怎麼能因為置氣干擾到你的判斷。」
「雷暴在向我方移動,距離越來越近,這種情況下,寧願多費點燃油離開航路繞行,如果繼續跟對方機長糾纏,他們到最後也沒把高度讓給你該怎麼辦,再或者,即使是上升到11000的高度也飛越不了雷暴呢?」
「咱們今天鑽的只是積雨雲,下次進的怕就是雷暴了。」他開玩笑一般說完,又語重心長起來。
「對乘客來說,你職業生涯里再小不過的一次危機,都有可能是他們銘記一生的飛行陰影和體驗。」
確實,剛剛一場經歷,如果是第一次乘坐飛機出行的乘客,以後恐怕很難考慮會再將飛機作為第一出行工具。
寧佳書想不到晉凱機長這樣慈眉善目,還能這麼綿里藏針地批評人,瞧任可雅的表情就知道,這衝擊受得有多大。
她今天一來就對自己抱著敵意,不是私底下那些流言傳到她耳朵里,就是已經清楚自己霍欽前女友的身份了。
小女孩到底修鍊不到家,寧佳書猜,如果今天坐在後排的不是她,任可雅可能不至於表現那麼差,因為不想在情敵面前丟臉,才急躁地一錯再錯。
***
雖是脫離了積雨雲,但任可雅遲遲沒從批評中緩過來,一言不發。
還有許多個小時要飛呢,老頭暗自後悔這個點評說早了,只能扯著寧佳書沒話找話聊天,聊得她口乾舌燥。
這一來,左座那邊的氣氛更冷了。
到底老頭是個心軟的人,又飛許久,瞧了會兒任可雅的操作,還是率先破冰過去指導。
寧佳書的嗓子終於得空歇歇,往後靠,喝著3號小姐姐送過來的咖啡,抽空看了一眼燃油消耗情況,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坐起來,又確定了一遍起飛前的燃油重量。
剛剛一直沉浸在雷暴帶來的緊張氛圍里,沒空注意燃油,這會兒才發現端倪。
來來回回計算,檢查了好幾遍之後,寧佳書終於開口喚。
「機長。」
「怎麼啦?」晉機長回頭。
「我們預測的落地剩餘油量比之前預測的少了。」
「哦?」晉機長探頭過來看。
任可雅好不容易從孤立中脫離,只以為寧佳書是單純想轉移走機長的注意力,皺眉反駁,「因為天氣繞飛多消耗燃油,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
寧佳書淡淡看她一眼,沒再說話。
晉機長看完數據,大概覺得誤差不大,任可雅說的有道理,但直說又會駁了佳書的積極性,乾脆開玩笑道,「再觀察觀察看吧,總不能咱們申航一個月內剛經歷了跑道入侵又遇上燃油泄露這麼倒霉吧,局方得把咱們公司盯死,約見通報處罰一條龍,哈哈哈哈……」
他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晉機長是資深機長了,他這樣說,換做別的副駕大概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可寧佳書不一樣,她計算能力和反應速度都比常人快,直覺准,而且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儘管這樣的經歷,她也只曾經在教科書和模擬機上遇到過。
反正燃油泄露到一定程度也會有警告,她並不與任可雅爭執,表面點了頭,只是密切關注起燃油消耗情況,一直等飛機進入俄羅斯境內,才再次提出來,「機長,我覺得咱們的燃油消耗明顯大於正常消耗情況,我懷疑是燃油泄露。」
這一次油量消耗與預計相差更大了,又有了剛剛的數據對比,晉機長思考著,和善的臉上笑意漸漸凝固。
「怎麼可能。」任可雅著急偏頭喚他,「機長!」
「如果真是燃油泄露,咱們只能備降了。」
任可雅的喚聲並沒有改變他的決定,老頭的面上徹底嚴肅下來,「小任,從現在開始,我來接手駕駛。」
縱是任可雅在不情願,這時候也只能放手,「明白。」
飛機走的是經由俄羅斯到北歐,再到英國倫敦的航路,他們聯繫好備降的俄羅斯伊爾庫茨克機場后,還需要將多餘的燃油放空才能落地。
等待伊爾庫茨克機場清空航道調配其他航空器期間,駕駛艙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沉靜。
寧佳書從前沒想到自己的人生還有這麼高潮迭起的的時候,在雲航幾年,她遇到過最大的困難也就是天氣之類的阻礙,然而才來到申航一個月不到,居然就接連遇到這麼刺激的兩回。
在伊爾庫茨克機場上空盤旋許久,終於得到塔台的落地許可,指示他們左轉航向270,下降到4500米。
晉機長是老駕駛,他沉著平穩地開始執行指令,下降到標準氣壓4500米。
1500米。
……
跑道的白色標準線近在眼前。
寧佳書不敢呼大氣,隨著落地的顛簸,飛機終於在跑道上的速度漸漸緩下來。
待到晉機長完成著陸動作,額頭都濕了,這一次,寧佳書終於見他脫帽擦了擦汗。
果然如她所想,光潔得像一顆滷蛋。
備降是因為有了懷疑,防患於未然,晉凱未必真的就覺得燃油泄露了,然而等真正見到燃油管道上那道裂縫時,才後知後覺嚇一跳,拍著心臟回首,語重心長,「佳書,這次真的多虧你了。」
二副本來就是觀察員,寧佳書不敢託大,趕緊擺手,「哪裡哪裡,就算我不說,您也早晚會發現的,您降落得那麼好,還要多謝機長救命之恩。」
他捶胸好一會兒才又道,「你們要吃什麼,這頓我請。」
說是晉機長請客,最後吃的還是機組餐,不過地面上的機組餐,比在空中吃時候,到底有滋味多了。
乘務們忙著安撫乘客,等待檢修期間,寧佳書在機場大廳靠落地窗的地方坐下來,拍了張伊爾庫茨克機場的圖片,一架波音結束滑跑剛剛起飛。
打開微信,距離她上一次朋友圈還是一年前,定位,上傳圖片,然後編輯文字——
又一次有驚無險的落地,感恩。
消息一發,點贊和評論立刻接連不斷涌過來,有抱抱有愛憐有安慰。
寧佳書看半晌,放下手機嘆氣。
可惜了,她當時幹嘛想不通把霍欽給刪了呢,現在就偏沒有她最想看到的。
寧佳書重新戴上耳麥,瞧著他背影落拓的肩線心想,要是大學那會兒聽這樣的聲音每天在課堂上睡覺,睡著了一定很舒服。
霍欽講話邏輯條理清晰,北方人的吐字字正腔圓,低沉好聽。
向北果然鎮定許多,伏在膝上的手不顫,面色也迴轉了。
低聲謝他,霍欽卻只輕點了下頭,落在儀錶上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抬起來。
「不謝。」
向北心中有些複雜,此刻,他感激霍欽,卻也羨慕他的鎮定自若。
論起來,他們的年紀實在差不了多少,他還在副駕苦苦熬資歷,霍欽卻早已經成為申航最年輕的機長,以後也即將是最年輕的機長教員。
雖然有傳聞說他後台硬,可技術更硬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一點,只要與他共事過的人都十分清楚。
他的情緒好似一台精密的儀器,狀態穩固,永遠知道在什麼時候當做什麼。
***
抵達羅馬時候,正是當地時間下午四點鐘。
落地溫度22度。
天氣狀況良好,霍欽的降落非常平穩。
離開上海還是陰雨連綿,十來個小時后便站在了義大利六月熱情的陽光底下。
寧佳書是第一次降落在費尤米西諾機場,發動機關閉后,她搭著眼皮按flight time抄完幾份飛行時間和油量,終於走出機艙,額頭還在門口撞了一下。
「師妹很困嗎?」走在後面的向北忍俊不禁。
出聲的時候,恰逢霍欽回頭,瞧見了寧佳書被機艙門彈回去的樣子。
她覺是真的多。
從前學飛住西澳航校宿舍,每天早上買好早點至少在樓下等半個小時,才見她打著哈欠睡眼惺忪下來。
寧佳書眼皮耷拉著,睫毛半垂像把小扇子,很有幾分嬌憨的味道。
向北覺得,這模樣,和早上的明艷動人少了幾分距離感。
想想十三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沒有休息輪換,確實叫人疲憊。
只不過和寧佳書相反,向北是半點睡意也沒有的。飛機平安落地,他心裡緊繃著的那根弦松下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得等公司的處理結果出來。
落地手機一開機,霍欽的電話就沒停過,都是高層打來,還有局方的調查電話。
寧佳書連上無線網路,微信消息也是一瞬間齊齊湧進,直接震動成了來電鈴聲。
連八竿子打不著的中學同學都發消息來問了兩句,好像一天之內這事兒全世界都知道了。
消息里有問機上具體情況的,有象徵性安撫的,也有嚇一跳真擔心的。
寧佳書挑了兩條回復,又去看群里的動態。
雖說併入了申航,但云航的同事們在新公司抱起小圈子,從前的飛行群並沒有解散,消息還頗靈通,一天不到,就這事兒刷出了幾千百條討論。
聊天記錄翻了十分之一,寧佳書才明白了這次事故有多嚴重。
她當時在飛機上,眼睛看著,只覺得飛機拉起來時還離A320有一段距離,事實上,她們起飛的瞬間,兩架飛機最小的垂直距離僅有二十多米,翼尖距更短。
離相撞不到四五秒鐘。
這麼嚴重的跑道入侵事件,才發生就傳遍了整個公司。
他們的航班還未落地,本起事故徵候便已經作為全國午間新聞播送出去了。
寧佳書這會兒才一個激靈后怕起來,仔細回想自己在機上有沒有犯錯。
好在初步的調查結果看上去,是塔台的管制員遺忘飛機動態造成的指揮失誤。
浦東機場大雨,對方A320落地后,頻率便調到地面,而己方A330的頻率在塔台,相互都不知道對方動態,他們當機立斷加力起飛,勉強算是力挽狂瀾,就算局方震怒清算,池魚也應該殃及不到她這條小蝦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