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蘭若寺(重寫)
金華城北有個荒涼的古寺,據過往的行商講,每當夜深人靜時,寺內都會傳出古怪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被拖在地上行走,無端滲人。
有一夥膽大不怕死的傢伙趁月黑風高進了古寺,進去的時候三五成群,到了第二日天亮,只有一個出來。
唯一出來的那個,瘋了。
他說,裡面有鬼。
流言越傳越廣,被編的有鼻子有眼,鬧得人心惶惶。上山砍柴的農戶再也不敢去古寺過夜,無人再敢踏足此地。於是古寺越發荒廢,雜草肆意生長,蓬蒿擋去了殘牆,巨木參天,荒草皚皚,將這古寺藏入深山老林中,只待有一天能重現於世。
黑雲逐漸吞噬月色,夜色越發低沉,曠野昏昏暗暗,看不清人影。
蒼茫中幽藍的燈火亮起,飄忽不定,一個女聲響起,「真麻煩。」
另一個道,「這是姥姥的吩咐。」
姥姥一詞擺出,女聲縮了縮,「按我說,新鬼連個魂體都沒有,按我說,還不如去外頭捉幾個人來得實在。」
黑暗中兩道身影出現,兩張姣好的容顏在燈火映襯下多了幾分鬼魅的味道,其中一個說,「多捉幾個,不聽話的送到姥姥那,讓姥姥收拾她們。」
白衣女子不贊同這話,她微微皺眉,輕聲開口,「咱們做的事本來就有違陰德,何必再惹事。再說你我都知道,要是落在姥姥手裡……」
白衣女子哆嗦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白下去幾分,眼裡透著害怕。
女聲不答,顯然也想到了姥姥的雷霆手段,她往後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人方才鬆了口氣,把燈籠塞到白衣女子手裡,耍賴道,「要去你去。」
她可不接什麼新魂,一個新魂,八成連魂體都凝聚不起,拿來有什麼用,再厲害能厲害過姥姥。
難得有機會出來透氣,白衣女子也不拒絕,提著燈籠獨自前行,到了北邊的山坡,遠遠就瞧著槐樹下多了個小土堆,樹后一道青色身影若隱若現,就是姥姥要的新魂。
聽山裡的狐狸講,前些日子一撥人進了山林,行蹤匆匆,等他們走後,北邊的山坡多了個土堆。北坡負陰懷月,容易生陰氣……
新魂生得地方不巧,剛好是姥姥的地盤,按照規矩,新魂要帶給姥姥過目,若是姥姥覺得行,就留下來『幹活』。
她提著紙糊燈籠靠近,小聲喚道,「妹妹。」
連著喚了幾聲后,樹后出來一名青衣少女,瞧著年紀不大,十七八歲,膚白貌美,細腰長腿,五官標緻,一枚難得美人。她見了白衣女子也不慌張,眼裡含著笑,還未說話便讓人心生好感。
白衣女子見她雙眸剔透,不像大奸大惡之輩,可惜一句死得早。她上前拉住青衣少女的手,不問生前事,只問了姓名,「妹妹怎麼稱呼?」
青衣少女反問,「你呢?」
白衣女子不曾多想,只道,「喚我小倩就是。」
兩人一問一答,小倩見青衣少女說話不卑不亢,再觀談吐,料想是書香門第之家。忍不住多問,「妹妹的家人在何處?」
青衣少女垂下頭,「他們不要我了。」
小倩心裡一抽,猜想少女生前遇到歹人,死於非命,落得一個客死他鄉的下場。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再想到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對少女更是憐惜。
「怎麼稱呼妹妹?」
青衣少女眨巴眼睛,「我不記得了。」
聶小倩目光憐憫,在繼逐出家門,死於非命后,她又給青衣少女加了個失憶少女的標籤。
「思柔可好?」
思柔拿著新鮮出爐的名字點頭,頭也不回跟著聶小倩走了。
好不容易脫離肉體出來蹦躂,她才不要回去。
她們兩個各想各的,路上平安無事。自山坡往下,沿著山澗向南去,路上寒風瑟瑟,樹影婆娑,林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指甲在光滑的牆面刮擦,毛骨悚然。
水底匍匐著影子,一半妖冶至極,盛裝濃抹,另一半血肉模糊,一顆眼珠子在眼眶裡轉動。
她似乎察覺到思柔的注視,一躍從水中跳起,想要來個惡作劇,不等靠近,站在岸邊的思柔直接一巴掌拍了回去。
只聽水面冒出滋滋聲,就好像什麼東西被烤熟了。流淌了十幾年的白河,就這麼幹了……
整張臉都糊了的水鬼趴在僅剩的小水坑裡,目光哀怨。
聽到動靜的聶小倩轉過頭來,「出了什麼事?」
罪魁禍首臉不紅心不跳,拉著聶小倩走人,「沒什麼,我們走吧。」
離了河岸又行了一段路,山路盡頭映出一個模糊的黑影,暗雲退去,借著出來的月光認出是一座寺廟。再往前行,只見山路兩旁古木參天,薜荔雲蘿叢生,尤其是寺廟門口的古樹,樹冠大如華蓋,幾乎遮了半個寺廟,一派欣欣向榮,反觀寺廟一片慘敗,看上去荒廢已久,連石獅子都不知道去了哪。
到了寺門口她往邊上一看,荒草叢裡躺著一塊破落的匾額,歷經風吹日晒破敗不堪,上頭的金字早就退去,只能勉強認出幾字。
蘭若寺。
聶小倩領著思柔繞過大殿,對思柔耳提面命時,說了諸多話,生怕思柔在姥姥面前失儀,平白無故吃苦頭,「等下見了姥姥,不要失態,姥姥要你做什麼,你應下就是,千萬別惹惱姥姥。」
她見思柔懵懵懂懂,暗嘆一聲,心想實在不行拉小柔一把。
兩人站在偏殿門口,小倩又替思柔仔細理過衣裳,上前敲門,「姥姥,照您的吩咐,新魂帶來了。」
過了會門內響起一個雌雄莫辯的聲音,「進來。」
開門那會,思柔隱約瞧見屋內盤纏的老樹根,來不及想更多就被聶小倩按下腦袋,領著進入偏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比起處於懵逼狀態的思柔,聶小倩說話條理清晰,把思柔的情況都交代了,不記得生前事,連名字都不記得了,沒家沒墳沒隨葬品,標準的三無人士。
姥姥極為滿意,「把頭抬起來。」
瞧著身段不錯,如果模樣周正可以做頭牌,不行就是掃地丫鬟,添茶倒水的命。
由此可見,外貌協會不止人類一個種族。
聶小倩連忙捅了捅思柔,示意思柔抬頭。暗想果然是個孩子,真遇到事還是被嚇傻了。
思柔聽話抬頭,盯了姥姥很久很久。
看起來含水量挺高的,不知道什麼品種,瞧著不錯。血腥味重了點,不利於圈養。
至於長得不像人類在思柔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別說樹皮臉,骷髏臉她都無動於衷。
樹妖成精的姥姥沒有點亮讀心這一技能,認為思柔弱小,可憐,又無助,完全可以捏在手心任圓任扁,她對聶小倩說,「把她的骨灰取來給我。」
聶小倩臉色慘白,低頭稱是,好似思柔已經永世不得超生,萬劫不復了。
實際上也差不多,她們這些女鬼的骨灰在姥姥手上,黑白無常尋不到她們,無法投胎,哪都去不得,如若不從,就是魂飛魄散,給姥姥當養料。
拿捏了思柔的命根子,姥姥又給思柔指派老師,「她是你帶過來的,就跟你學。學得好,有獎;不好就要罰。」
一聽到學習思柔很興奮,有道是學到老活到老,不學習怎麼成材,當下思柔點頭,向姥姥做出保證,「我會好好學的。」
新員工工作熱情高漲是件好事,作為大老闆的姥姥也很高興,直接撥了只肥羊給思柔,「東廂房住著一個書生,小倩你帶小柔過去。」
「教她怎麼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