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沒事, 她可以的。
之前雪球在駱北霜家裡呆著的時候，她不是也一個人在家寫嗎？
其實有沒有雪球在家裡，她該害怕的時候還是害怕的要死，只是有雪球在會稍微好一點, 但其實她在安靜下來寫文的時候, 是不能分神的, 一般那個時候雪球已經在它自己窩裡睡著了。
就當雪球在家裡好了。
她這麼告訴自己。
等到她喝了一杯咖啡, 坐在電腦前醞釀了半個小時后, 身上就開始一陣陣發冷。
書內主角接下來所要經歷的事情, 所在的場所, 下一秒會發生的意外，在她腦子裡漸漸成型。
手指敲在鍵盤上, 電腦里的播放器播放著平緩的小提琴曲。
又過了一個小時, 楚小恬拿了毯子裹在自己身上。
房間里燈光很暗, 窗帘也拉的嚴嚴實實，整個房間里除了音樂聲再沒有其他聲音，就好像把她完全屏蔽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小世界里，這個世界還時不時的出現一些恐怖至極的畫面。
她停頓下來休息的時候，忽然心裡一動，拿起書架上的《兇徒》。
《兇徒》是她繼《恐怖之書》第一部和《靈怨系列》之後出版的第三本實體書，寫這一本的時候, 她恐怖小說的風格基本已經成型, 但這一本其實跟那兩本書的文風內容都不一樣, 書裡面依舊是幾個看似毫無關聯但實際上環環相扣的幾個故事, 不過《兇徒》這本書，主要以人性中的『惡』出發。
死的人生前越是罪大惡極，死後靈魂中的『惡』就會無限放大，比起前一本《靈怨》里作祟的怨靈，這本書里描寫東西還要讓人心生恐懼，前者看的時候就會脊背發涼，但是看完之後還能慢慢緩過來，後者越看越是心驚膽戰，越想越是細思極恐。
可以說這本書極大提高了她寫恐怖文的腦洞和能力，在寫之前她也查閱了包括各種書籍，其中就包括醫學類心理學類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學科書籍。
寫這本書的時候，她的神經衰弱就開始加重，也是那段時間她開始接觸針灸治療，才減緩了失眠的情況。
說實話，雖然她是最了解這本書的人，但她也是對內容最為恐懼的那個人，所以她剛翻開看了幾頁，那種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冒出來了。
那些被她塑造出來的可怕的『東西』，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出現在她腦子裡。
……所以說，她當初是怎麼寫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東西來的？
太可怕了，簡直慘絕人寰！
楚小恬啪的一聲把書合上，剛想鑽進被窩裡暖暖，忽然間燈光一滅。
除了電腦還在發幽幽的光芒，音樂飄蕩在房間里，所有的燈光全都滅了。
一分鐘后，楚小恬渾身打寒戰，「……怎麼回事？停電了？是停電了嗎？」
她試著再開開關，燈光還是不亮。
是停電了吧！肯定是停電了吧！
沒有人回答她，就連電腦里輕緩的音樂聲都好像變成了詭異的交響樂，黑暗中彷彿有什麼在翩翩起舞，一邊在對著她發出詭異陰森的笑。
她低頭一看，手裡那本《兇徒》黑色封面上的那隻乾枯的人手彷彿在朝她伸過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楚小恬把書猛地一扔，撲到電腦旁把音樂聲關了。
好了，可怕的音樂沒有了。
但是這麼一安靜，她身上的汗都一根一根豎了起來，她拿起手機給公寓物業打電話，對方一直佔線沒人接，恐怕這會兒已經讓公寓里的其他住戶給打爆了。
楚小恬哆哆嗦嗦的翻通訊錄，一翻就翻到了段逍的電話號碼上面。
她知道這種時候是不應該打擾這個人的，雖然他說過有任何事都可以聯繫他，但就因為這種承諾太過珍貴，所以才不能隨便去打擾。
然而這個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恐懼到了極致，渾身都使不上一點力氣，整雙手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手指不經意碰到了手機屏幕。
電話撥出去了！
楚小恬一驚之下想要掛斷，但出乎意料的是，段逍幾乎是下一秒就把手機接起來了，「喂？」
楚小恬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彷彿黑暗中有一隻手扼住了她的喉嚨，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電話那邊只能聽到她因為恐懼而壓抑的呼吸，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段逍聲音一沉，「楚小恬，說話。」
但電話那邊的楚小恬依然沒有回答，過了幾秒后，才終於傳來了女孩子細弱的一聲抽泣。
段逍頓了一下，問：「身邊有沒有人？」
「沒……沒有。」她本來想說自己不知道，因為她感覺自己滿屋子都是……『人』
「深呼吸。」段逍沉聲道：「你快把自己憋死了。」
因為缺氧她的腦子一陣暈眩，連耳朵都發生了輕微的耳鳴聲，聽到段逍的話，她才猛地深吸一口氣吐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聲音依然沉穩有力，跟她顫抖的嗚咽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我家裡……」
「慢慢說。」
「家裡停電了。」楚小恬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對不起，我太害怕了。」
「怕什麼？怕黑？」段逍皺起眉：「你有幽閉恐懼症嗎？
幽閉恐懼症嚴重了，是會讓人窒息的。
楚小恬搖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開口說：「我怕鬼……」
這句話被人聽到一定很可笑吧，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竟然一個人在家也能恐懼到這種程度。
但其實她說出那個字來，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楚小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讓他聽到自己在哭。
她真的太害怕了，同時也覺得自己非常的沒有出息，明明自己應該承受的事情，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崩潰。
但即便她極力壓抑，從喉嚨里溢出來的嗚咽聲還是順著電流傳到了段逍的耳朵里。
「這世上沒有鬼。」段逍平靜道，「都是臆想出來的東西。」
「我知道沒有……可我看的書裡面有，我腦子裡面也有。」
電腦上的屏保也暗下來了，整個房間里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楚小恬蹲在地上一手緊緊抱著自己，強忍著哭腔說：「我覺得房間里也有，我真的好害怕。」
「家裡沒有應急燈或者蠟燭？」
楚小恬又搖搖頭，「……沒有，我家裡沒有那些東西。」
「你等等。」
段逍似乎把手機放在了一個地方，楚小恬隱隱聽到他跟別人說話的聲音，很快他就又拿起電話，「過一會兒電就來了。」
「你剛才在做什麼？」他又問。
「……我在看書，就是那本《兇徒》。」楚小恬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被扔到一邊的書，但是沒敢看清楚就把頭埋下，抽抽噎噎的說：「裡面的東西……真的太可怕了，那個作者……她怎麼會寫出那麼恐怖的東西呢？」
所以千錯萬錯，都怪她自己！活該她會被自己的腦補給嚇成這慫樣！
「有這麼可怕？」
「嗯！」楚小恬說：「非常可怕！」
她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些雜亂的聲音，忍不住問：「你在做什麼？」
「陪卡爾散步。」
「這麼晚散步？」
「它每天晚上都要訓練完才會睡覺。」
下一秒，楚小恬就聽到卡爾一聲中氣十足的：「嗷嗚——」
她腦子裡立馬出現卡爾威風凜凜的仰著頭嚎叫的模樣。
雖然還是很害怕，但是那種恐懼到嫉妒的崩潰感，忽然間減輕了很多。
「楚小恬。」他忽然低聲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楚小恬心頭一跳，「嗯？」
「我的手機馬上就沒電了，等充好電，我會給你打回去。」他說：「你現在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我一會會給你打回去。」
「……好。」
電話那邊傳來掛斷的聲音，楚小恬心裡一空，閉上了眼睛。
讓她什麼都不想是不可能的，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在一個人平靜的時候腦補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此時此刻這種情況，是她的思維最為活躍卻無法動筆寫東西的時候。
但奇異的是，當她閉上眼睛，腦子裡想的，全是段逍剛才的話。
他平靜而低沉的嗓音，彷彿帶著難以言喻的力量，將那些隱秘在黑暗中，並不存在卻讓人膽戰心驚的妖魔鬼怪全部消滅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依然沒有一點困意，但整個人都平靜了很多。
忽然間手機嗡嗡響了起來，她連忙接電話，「……喂？」
「還害怕嗎？」
「怕。」她抽了抽鼻子，「不過比剛才好多了。」
「是嗎？」
楚小恬嗯了一聲，剛才哭了一陣，她的聲音還透著軟軟的鼻音，「你在幹什麼呀？」
我會不會……太打擾你了？
這句話她沒有問出口，因為這是很顯然的，大半夜打電話跟別人說自己害怕，如果不是關係好的，早就掛斷電話了。
可段逍十分有耐心，
他應該是在走路，她能聽的到他沉穩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不會。」他淡淡道：「楊紹光已經醒過來了，他說要謝謝你。」
「他好些了？」
「好多了。」
「那就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用謝我，當時很多人都想幫忙的，而且我……我也是看到他是龍烽特衛的人，才會毫無顧忌的過去，要放在以前，我應該也會害怕。」
「謝你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你在他昏迷前一直跟他說話，他當時撐不撐得下去還要另說。」
雖然那一槍並沒有打中要害，但如果不及時採取措施，因為流血過多而引起休克也是很危險的。
「其實你很勇敢。」他忽然道：「還記得那天在醫院嗎？」
「記得。」
「比鬼更可怕的東西，你已經見識過了。」他淡淡道。
有時候人心是比鬼更可怕的東西。
正如莎士比亞所說，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我明白……」楚小恬輕聲說：「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害怕……」
「你住在1137？」
「對。」楚小恬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說：「三分鐘后，你開門。」
楚小恬愣了一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心狂跳起來。
其實她很難想象三分鐘後會發生什麼，就像段逍說讓她等待五分鐘，她等來了程讓。
可這種無意識的期待，更讓人緊張。
差不多兩分鐘后，楚小恬遲疑道：「……段先生？」
「我在。」
楚小恬的心瞬間一松，
沒有什麼比這兩個字，再讓她安心的了。
「時間到了。」她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可以開門了嗎？」
「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