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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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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長華宮附近, 秦衍之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低低咳嗽了聲。


  那隻小狗就像能聽懂似的,突然從籠子鬆開的門跳了下去, 撒開小短腿, 一溜煙似的從角門的縫裡鑽了進去。


  這下子侍衛和宮人們慌作一團,為首的侍衛趕緊指揮人, 開門去追狗。


  其中有一名姓張的侍衛,前些日子因為捉貓不利, 丟了好大的面子, 這次好不容易等來一次機會, 便摩拳擦掌的, 想將功折罪, 力求在攝政王面前表現自己, 第一個就要闖進院子。


  秦衍之看見了, 趁他邁開步子的剎那, 不動聲色地伸出腿,絆了一下。


  張侍衛滿心只有立功,並無防備, 突然失去重心,直往前倒下,摔了個五體投地。


  周圍的太監鬨笑起來。


  凌昭道:「衍之。」


  攝政王發話, 侍衛和太監都停了下來, 無人膽敢再出聲。


  秦衍之心領神會, 笑了笑,吩咐下去:「這雨一時半會的也停不住,你們都下去,找個地方避雨,長華宮乃是後宮重地,不是你們能踏足的,狗兒既然跑進了正殿,我陪王爺進去就是。」


  眾人紛紛領命,剛抬起頭,卻見攝政王當先一人,已經走進了院子里。


  他人高腿長,走起路來龍行虎步,黑色緞面的靴子踩在水窪里,水珠四濺,斗篷的下擺隨著他的步子,起起伏伏。


  「秦大人,這傘……」


  秦衍之望著主子的背影,見他走的這般急,連傘都顧不上了,暗自嘆息,接過太監手裡的傘,道:「都下去吧。」


  *

  難得今天是陰雨天,江晚晴用過早膳,便在偏殿里看書。


  西邊兒的李貴人安分了兩三天,這日早上又哭了起來,哭聲如泣如訴,後來下起了雨,李貴人許是哭累了,也聽不見聲氣了。


  寶兒和容定陪侍在側,天灰濛濛的,雨聲泠泠,寶兒有些睏倦,連連打呵欠。


  江晚晴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頁,薄薄的一本冊子,有幾頁都翻爛了。


  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外頭響起了一陣騷動,不是雨點落下的碎音,更像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寶兒靠在一邊的書架子上,眼皮子直打架,聽見聲音,茫然地抬頭。


  容定倒是警醒:「娘娘,外邊——」


  江晚晴把書往旁邊一丟,用幾塊碎布蓋住,鎮定自若:「小容子,你出去瞧一眼。」待容定出去了,她讓寶兒伺候著穿上了鞋子下榻,又指著窗外一處,問道:「永安殿是在這個方向,我沒記錯,對嗎?」


  寶兒不明所以:「是的,娘娘。」


  江晚晴走到梳妝台前,拈起一朵早備下的白色絹花,簪到挽起的髮髻里,又拿起屜子里的一串翡翠玉念珠,緊緊捏在手中。


  院子里的腳步聲漸近,依稀摻雜著水花濺起的細碎響聲。


  江晚晴深吸一口氣,向著永安殿的方向,鄭重跪下,腦海中飛速掠過穿到古代后,所遭遇的種種煩惱和辛酸往事,眼圈兒很容易就紅了。


  寶兒擔憂道:「娘娘,您怎麼跪下了?快起來,外頭下這麼大的雨,您也不怕跪傷了腿腳——唉呀!」


  她驚叫一聲,捂住嘴連退兩步,退到了柜子邊。


  只見一隻半大不小的狗兒,不知從何處跑了進來,身上濕漉漉的,尾巴搖的正歡,繞著她轉了一圈,又走到江晚晴的身邊。


  寶兒急忙張開雙臂,擋住主子,怒道:「小畜生,不準靠近我們娘娘!」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無辜地望著她,嗚嗚叫了兩聲,像是在撒嬌,見寶兒和江晚晴都不搭理它,便慢慢走到門外,抖動身子,灑出毛上沾著的雨水。


  寶兒抿嘴一笑:「算你乖覺,沒把雨水灑在娘娘身上。」


  她走過去,彎腰抱起小狗,低頭問:「小東西,你是怎麼跑這兒來的?」


  話音剛剛落下,外頭突兀地響起容定的聲音,少年一貫清潤溫和的聲線,刻意的揚高了:「參見攝政王殿下,攝政王殿下萬安。」


  寶兒吃了一驚,腦子裡嗡的一聲,抱著小狗呆立了會兒,才手忙腳亂地跪了下來。


  不久,一雙男人的黑緞靴子就這麼闖進了她的視線,停在目光所及之處。


  寶兒的一顆心怦怦亂跳,順著靴子往上,只能看見玄色的仙鶴祥雲暗紋斗篷,下擺綉著金色的邊,針腳都是無可挑剔的精細。


  凌昭沉默地站立,衣袂紋絲不動。


  窗外雨聲漸大,雨點敲在窗棱上,一聲聲宛如擊在心間。


  七年了。


  他終於名正言順地回到這座囚籠似的宮殿,回到她的身邊,於是整座門庭寥落、不復昔日氣派的長華宮,他的眼裡只有一人。


  可那人留給他的,竟然只是一個清冷的背影。


  江晚晴背對他,安靜地跪在地上,頭頂一朵白色的絹花搖搖欲墜,她的人也像是凄風苦雨中,一朵將墜未墜的白梅。


  凌昭的目光停在素白的絹花上。


  女人青絲如墨,烏黑的髮絲間,唯有這一朵絹花白的刺眼,不僅昭示著她身為先帝遺孀的身份,也在提醒他——七年,物是人非。


  曾經的兩心相許,如今的相對無言。


  斗篷下的手漸漸握緊,凌昭極力壓抑暗流涌動的心緒,淡淡道:「雨天濕氣重,起來說話。」


  江晚晴動也不動。


  倒是寶兒清脆地應了聲:「多謝王爺!」


  秦衍之揚了揚眉,見這小宮女憨憨傻傻的,不由低眸笑了一下。


  寶兒懷裡抱著小狗,空不出手扶江晚晴,只得把狗兒往秦衍之懷裡一塞,也不管他是誰,接著快步走回主子身邊,小聲道:「娘娘,奴婢扶您起來。」


  江晚晴數著手裡的念珠,眉目不動,語氣卻是心如死灰的絕望:「心死了,身子便成了一具空殼,調養的再好,又有什麼用處。」


  寶兒心頭一驚,從進長華宮到現在,她從未聽皇後娘娘說過這麼灰心喪氣的話,就好像當真萬年俱灰,不想活了。


  室內分明飄散著清冽的冷香,但凌昭的鼻息之間,縈繞不去、輾轉難消的,卻是那一年的血腥氣,他的一口血吐在衣襟上,斑駁淋漓。


  他的雙拳捏得骨節泛白,眉眼之間儘是冰霜:「隔著一副金絲楠木棺材,你以為他能聽見?」


  江晚晴輕輕道:「聽的見如何,聽不見又如何?總之先帝一去,我全部的盼頭、活在世上的意義,也全都沒了,只剩一個福娃……」修長纖細的脖頸緩緩垂下,語氣染上了哀痛:「……他是先帝唯一的孩子。」


  凌昭聽得怒氣上涌,氣道:「又不是你生的。」


  江晚晴輕嘆:「福娃是先帝的骨肉,就是我願意用性命相護的孩子。而王爺……」她回過頭,紅著眼睛,目中淚光閃爍:「……您會善待他么?」


  穿過七年冗長的光陰,穿過北地的風沙和帝都的雨,穿過冷香凝織而成的無形巨網,她終於回頭,再一次望向他。


  多麼熟悉的一雙淚眼,曾無數次在他的夢境中徘徊。


  鋼鐵練就的心,這一刻也軟了。


  然而,江晚晴的眼神是冷的,眸中的淚不是為了他,說出口的話語,更是字字如刀:「七年了,我一直記得,那年宮廷家宴,你匆匆尋借口回府,舉杯飲酒而未有祝詞,始終欠了我一句皇嫂。」


  她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不相干的人:「……七弟。」


  空氣凝滯了片刻。


  最後兩個字落地,就連向來有笑面虎之稱的秦衍之,此刻也變了臉色,暗中替這位勇氣可嘉的江皇后,捏了一把冷汗。


  寶兒卻是聽不懂的,看著攝政王比窗外的大雨更陰沉的神色,又是害怕又是奇怪——先帝比王爺年長,皇後娘娘是他的皇嫂,叫他一聲七弟又怎麼了?正琢磨著,隱約想起那天晉陽郡主闖來,好像曾說過……娘娘自小是一口一個『七哥』喚他的。


  凌昭眼底的冷霜,終於化成了鋪天蓋地的風暴,狂怒地吞噬一切。他動了動唇,聲線緊繃:「——秦衍之。」


  懷裡的小狗都感受到了攝政王的雷霆之怒,不安地扭動著小身子,秦衍之抱緊它,對著寶兒擠出一絲笑容:「狗兒淋濕了,這位姑娘且隨我出去,尋一塊帕子擦擦它的毛髮。」


  寶兒自然不肯,她雖然懵懂,但也知道此刻的攝政王滿懷敵意,不願就此離開江晚晴身邊。


  秦衍之擰眉,不顧這小宮女的反抗,一手抱住狗,另一隻手強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了出去。


  寶兒掙扎不開,一步一回頭,淚如雨下:「娘娘!娘娘!你放開我——」


  直到她被拉出門,直到門關上,徹底隔絕了室內的兩人,她口中的『娘娘』依舊全無懼色,坦然直視執掌生殺大權的男人。


  那雙眼波流轉之際,曾傾倒了多少世家公子的美目,波瀾不驚的死寂中暗藏的……


  分明就是純粹的挑釁。


  江晚晴柳眉微挑,沒睜眼:「手法生疏了。」


  容定生硬道:「娘娘恕罪。」


  江晚晴笑了笑,道:「好,恕你無罪,繼續吧。」


  容定一邊捶肩,一邊偷眼瞧她。


  江晚晴還是那般恬靜的模樣,姣好的容顏熟悉又陌生,而這陌生……來自於他們夫妻之間的生疏。


  直到此時此刻,容定忽然想到,相處許多年,在他的記憶里,卻極少有離皇后如此近的時候。


  長華宮裡的一個小太監,都比他和江晚晴來的親近。


  ……這還是個假太監。


  這個念頭一起,容定越來越不是滋味。


  他醒來的時候,是在下房的床榻上,這個小太監犯了事,被人責打了,正在床上哀哀叫疼。


  當他發現這是個假太監,他又驚又怒,怒的是凈身房管事的太沒用,居然讓一個六根不凈的男人混進後宮,驚的則是……這個假太監在皇後宮中服侍,他一無所知,如果真是個不老實的,後果不堪設想。


  但揭發是不可能的,那是自尋死路。


  容定思緒紛飛,動作便有些心不在焉,手背不經意間擦過女子的臉頰,那觸感溫軟而細膩,一瞬而過,卻在他心上烙下了印子。


  他立刻停手,低低道:「娘娘恕罪。」


  聲音比先前啞了些許。


  江晚晴睜開眼,莞爾道:「從前你來了長華宮,只曉得悶頭幹活,在我面前也沒幾句話,活像個悶葫蘆,挨了一頓板子,話反倒多了起來,卻總在請罪。」


  容定微不可覺地皺了皺眉,生怕皇后看出了什麼,垂著眉眼道:「是……是我粗手笨腳,讓娘娘不高興了。」


  奴才兩字到了唇邊,到底吐不出,只得生生咽下。


  想他前世是順風順水慣了的人,別說當了帝王以後,就是在先前,他年僅六、七歲上便被封了太子,父皇於眾皇子中最看重他,因此,除了身體弱一些,除了正妻心裡無他,他短暫的一生也算圓滿了。


  這奴才兩個字,怎麼說的出口。


  寶兒在旁插嘴道:「可不是笨手笨腳的,腦袋不靈光么!方才那討人厭的郡主鬧上門來了,在娘娘面前耀武揚威的,你也不知道攔著點,護著咱們娘娘……你個獃子!」


  容定又道:「娘娘恕罪。」


  江晚晴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搖頭道:「晉陽就是這性子,憑你們也攔不住,不必自責。」


  寶兒憤憤道:「娘娘!您就是太好說話了。」


  江晚晴道:「都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寶兒應了一聲,和容定一同退下。


  出了殿門,兩人一起往後殿走,寶兒忽然轉過頭,壓低聲音:「小容子,剛才娘娘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容定點了點頭,沒什麼表情。


  寶兒兩隻眼睛撲閃撲閃的,滿是好奇:「聽娘娘所言,彷彿年少的時候,和攝政王有過來往。」


  容定神色漠然,目不斜視:「那又如何?」


  寶兒問道:「你就不好奇是什麼來往嗎?」


  容定驀地止住腳步,瞥她一眼。


  寶兒只覺得那眼神冷的厲害,一時噎住了,等反應過來,想罵他兩句,問他那麼凶的瞪人作甚,前頭的人卻走的遠了。


  *

  攝政王府的花廳里,江尚書正坐著等待,他手邊的一盞茶已經涼了,白茫茫的熱氣散盡,碧綠的茶葉也沉到了杯底。


  他猶自不覺,端起來抿了一口,登時皺了皺眉。


  眼看著已經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攝政王還是不見人影。


  又過了一會,有一道人影沖著這邊來了。


  江尚書忙站了起來,擺出恭敬有加的笑,迎了過去:「王爺——」


  來人一笑,開口道:「下官見過尚書大人,大人可安好?」


  江尚書抬頭,這才看清面前的不是一貫冷口冷麵的攝政王,而是一名眉眼溫和、笑容可掬的男子,正是王爺身邊最得力的屬下,王府的侍衛統領,秦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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