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楚婷上完工，自己回到家，楊武中午是不回來的，她一個人也不知道吃點啥，也懶得燒，直接煮兩個芋頭填填肚子得了。
吃完，她就開始睡午覺，現在也沒電腦手機的干擾，眼一閉就睡著了。秋天睡午覺，睡得熟了起來就昏昏沉沉的，周圍一片安靜，只有夏天剩的幾隻蟬在不停歇的叫喚，做最後的掙扎。
楚婷感覺自己可能遲到了，連忙起床洗把臉往地里跑，到了地頭才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根本還沒開始上工呢！現在回去待會上工又要跑回來，她覺得還不夠麻煩的呢，於是就找個樹蔭底下坐著，心裡暗道：還是要弄個鐘錶什麼的，要不然不知道時間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下午下工回家，楊武還是沒回來，楚婷想做點吃的了，光吃芋頭熬不住，雖然她也沒幹什麼重活，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磨洋工，但還是肚子空。
家裡也沒青菜，楚婷看著廚房發愁，他們昨天去市裡買了白面大米粗面玉米面，還有各種調料，可就是沒青菜，要是還吃攤煎餅，她想想就難以下咽。
走到院子里，看看旁邊人家的院子，他們隊大多數人家的院子都是干藤蔓柳條扎的籬笆，頂多一米高，啥也防不住擋不住，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別人院子里的菜園。一條條掛著的豆角、一個個卧在地上的冬瓜，還有青椒、扁豆、四季豆，看著真的好想好想吃啊。
楚婷盯著人家的菜園，也沒注意到人家家裡有人走到院子看到她了。
直到人家來摘菜楚婷才發現，覺得自己盯著人家的樣子怪不好意思的，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說你家菜長得挺好的，會不會有想要人家給菜的意思呢，楚婷只能朝來人笑笑。
對面的女人詫異的看著楚婷，沒說話，繼續摘自己的菜，楚婷不好意思了就連忙走進卧室，想著等那個女的摘完菜自己再出門，免得遇上尷尬。
對面的女人也就是喬大紅摘了一把豆角小半盆扁豆幾個辣椒回屋了，她家人少炒兩個菜加上鹹菜晚上也夠吃了。回到灶屋裡，喬大紅邊打水洗菜邊跟她正在和面的婆婆李招喜說：「剛才摘菜的時候看見旁邊楊武家的新媳婦了，她還朝我笑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李招喜一邊揉面一邊說道：「新媳婦？就是楚知青吧，沒想到他也能娶到人家城裡來的知青。」
「可不是，當時說要結婚隊里的人都驚訝得不得了，真沒想到。」
楊武結婚沒大辦，只是請了家裡親戚和老屋前後關係近看著他長大的人家吃了一頓，他雖然搬到這邊住，但因為原來一個單身漢也沒正經過日子所以跟左鄰右舍不熟，結婚也沒請他們。
「不過現在看，女人還是要結婚才能定下來，」喬大紅說道，「原來楚知青可是根本不理人的，尤其是隊里的人，都沒看她跟誰說話，可是剛才還朝我笑呢，到底是嫁人了才知道是自己人了。」
原來的楚婷確實不愛說話，但不是因為傲慢或者怎麼樣，她一個小姑娘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會感到害怕，別人跟她說話她也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回話，一回兩回的就沒人再熱臉貼冷屁股了，等她適應了調整好了也沒隊里的人主動跟她說話了。
她又不是那種活潑開朗八面玲瓏能把人際關係處的很好的人，別人不跟她說話，她也不會去找別人，時間一長，人家就說，看，果然，城裡來的楚知青看不起人，誰稀罕哪！
喬大紅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今天楚婷朝她笑了，她就覺得是在跟自己示好。人大都是這樣，一個人要是仗著出身或個人優勢對別人傲慢，你可能會跟著其他人一起背後說她貶低她，但要是那個傲慢的人越過別人專門找你示好，你又會喜滋滋的覺得自己彷彿也與眾不同起來了。
「對了，她剛嫁過來家裡也沒種菜吧。」李招喜突然想起這麼個事。
「可不是，院子光禿禿的，不過昨天我看到楊武翻地呢，估計也是要種菜了，你說楊武這麼懶這麼不幹活的人也能被使喚，還是新媳婦招人稀罕。」喬大紅說著說著又說歪了。
她是真的這麼覺得，你看那個楊武以前是什麼人，她家住在旁邊看得最清楚，煙囪都沒冒過幾次煙，屋子破破爛爛的也不收拾，就不是個過日子的人，現在居然能翻地了，雖然翻的是自家院子，但也是個進步啊。這也就是在新婚期，媳婦剛娶進門還熱乎著之後怎麼樣還不一定呢。
「那你給她摘點菜送過去。」李招喜說道。
「給她送菜？行，我給送過去。」喬大紅剛聽婆婆這麼說有點驚訝，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畢竟是住在隔壁的，老話不是說嘛，遠親不如近鄰，有個處得好的鄰居總比處不好的強。
楚婷聽到門外傳來的喊聲，等她走出來的時候喬大紅已經自己進了院子，手上還挎著個籃子。
「楚知青，我看你家也沒種菜，就給你送點來。」喬大紅絲毫沒有擅自進別人院子的不好意思。
「啊，那怎麼能行，不用的，謝謝了，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楚婷還是生活在現代的思維，遇到這樣不熟的人送菜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彷彿收下了自己就欠了一個天大的人情。
「我都摘下來了，什麼不用，給你就收下吧，你這院子不是沒種菜嘛，還能就一直不吃菜啦。」喬大紅聽著楚婷拒絕有點不高興。
楚婷看她不高興也覺得自己可能大驚小怪了，也許現在的人就是這麼熱心腸，就是這麼鄰里和睦互相幫助，自己一味地拒絕豈不是顯得很不識抬舉很拒人於千里之外，再說了，生活在這裡總不能連個相熟的人都沒有吧，鄰居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一想，楚婷也不拒絕了，笑著說道：「那就謝謝了，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那才對，我叫喬大紅，你就叫我喬大姐吧。」喬大紅見楚婷態度好自己也高興了。
「喬大姐，我叫楚婷，你就叫我」什麼？直接叫楚婷，還是楚妹子，楚知青聽著太生疏了，還是楊武家的，這是她最不喜歡的稱呼，楚婷卡殼了，她對親戚鄰里之間的稱呼實在是不清楚。
「哈哈，你叫我一聲姐，那我就厚著臉皮叫你一聲楚妹子了。」喬大紅一眼看出楚婷的為難，乾脆自己開口叫人了。
「哎。」
「這菜你看倒哪，籃子我還要拿回去呢。」喬大紅提起籃子晃晃。
「我來倒，」楚婷接過籃子，看著籃子里的菜尬誇了兩句，「喬大姐家種的菜真好，看著就好吃。」
「菜看著怎麼能看出好吃，楚妹子真會說話。」喬大紅哈哈大笑，她有點看出來了，這個楚知青應該是個不太會說話的，所以才一直跟本隊的人不熟，不是因為自己是城裡來的看不起人。
楚婷跟著呵呵笑手腳麻利的把菜倒在廚房的角落裡，然後把籃子拿出來遞給喬大紅，說道：「喬大姐在這等一下，我進去拿個東西。」說著楚婷就進了卧室，再出來手裡拿著一包紅糖。
「我這也沒什麼好的，這紅糖喬大姐拿回去，就算是回禮了。」楚婷把紅糖遞給喬大紅，這紅糖是昨天她和楊武去市裡的時候買的。
「這哪能要，不行，不行，這太多了。」喬大紅連連擺手，她是真不要，這要是一小包紅糖她就接著了，誰知楚妹子一出手就是這麼一大包的，估計得有一斤了吧，自己才送了一籃子菜，自家種的根本不值多少錢，哪有那麼大臉要人家這麼多紅糖。
更何況，要是楊武回來看到楚妹子把這麼多紅糖送人說不定要動手呢，自己可不能害人。這麼想著，喬大紅更是用力推楚婷的手。
這也是楚婷對這個年代的物資還沒有完全了解，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人很窮過得很苦，買東西都要票才能買到，但她還沒徹底搞清楚到底送人該送多少，以及一包紅糖是多大禮。
像他們第三生產小隊，平時走禮都是送半包紅糖五個雞蛋，都是一份大禮了，半包紅糖還不像楚婷這樣實打實的斤數，一般自己家還會挖掉兩勺，多包兩張紙，看上去也還算不錯。
楚婷有點不明所以，但她還是聽見了關鍵詞「太多了」，「太多了」的意思是不是不要，但這麼多不好意思要，給少點我就要了。
「不算多，你送來這麼多菜，要不好意思也是我該不好意思，」楚婷說的也是真心話，「再說，菜吃完說不定還要給你添麻煩。」楚婷說完自己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這不是就是明說吃完了還找你們家，有丟丟不要臉的感覺。
不過這話一說喬大紅倒是明顯意動了，推辭再多也沒有這一句話管用，她也不是個愛佔人便宜的人，：「行吧，那我就拿著了，菜吃完了一定要說啊，我給送過來，千萬別客氣。」
嘴上說著喬大紅心想，這楚妹子一看就是個臉皮薄的，肯定不好意思說，自己過兩天直接把菜送來得了。
把人送走，楚婷回廚房去看菜，剛才有人在她沒看仔細，有青椒豆角青菜扁豆，籃子不小夠吃幾頓了。楚婷正琢磨晚上這頓炒什麼菜，就聽見外面有人進院子了，還以為是喬大姐又回來了呢，連忙走出去，才看見原來是楊武回來了。
「回來啦。」
「嗯，晚飯還沒燒呢吧？」楊武問道。
「還沒，隔壁喬大姐剛才送了菜過來，我還在想炒什麼呢。」
「那正好，我買了肉包子，晚上吃這個，不用燒了。」楊武揚揚手裡拿著的紙包。
「那行，正好我懶得做飯了。」楚婷挺高興的，吃包子比做飯洗菜炒菜洗碗這一系列事相比簡單多了。
兩人邊說話邊走進屋，楊武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楚婷想到光吃肯定噎就說：「那我去燒點水喝吧。」
楚婷出去了，楊武想著喝白開水不如喝紅糖水，據說女人來那個的時候喝紅糖水最好，就去放紅糖的地方看看，沒有，屋子裡找了一圈，也沒有。
就去了廚房看了一圈，楚婷見他在找東西的樣子就問：「找什麼？」
「昨天買的紅糖，可以沖水喝，就著包子。」
「啊，那個紅糖，我送給喬大姐了。」
「都送了？」楊武納悶，那一包有一斤重呢。
「嗯，她送了好多菜呢。」楚婷指指牆角的菜。
楊武一看，一堆豆角青椒，這玩意隊里一毛錢能買一堆，看來新媳婦是個手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