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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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妁面露窘態的垂了垂頭, 腮邊剛淡下去的羞赧之色復又籠了過來,從臉頰一直暈染至耳根兒。
前面兩盤兒倒是下的快,可這下的快輸的也快。若是再不仔細琢磨琢磨, 以這人的棋藝怕是下到天亮她也難以翻盤兒。
「你的臉……」待蘇妁臉頰的緋粉褪去,謝正卿才發現她的右臉上有一小片紅印是褪不掉的, 並非羞赧之色。
蘇妁本能的伸手去遮。那火辣辣的感覺到這會兒還很明顯,可見管家那手勁兒是當真不小。只是她不能說自己是伺候前廳的,那樣便很容易穿幫。很快她心生一計。
「是四夫人晚上召喚奴婢時正巧奴婢不在……」就讓他以為是因為伺候不及時而被四夫人教訓, 她處境這般卑微可憐,想來他出於憐憫也該下的快些吧。
果然,謝正卿的落子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些, 甚至有幾步完全不假思索敷衍著就放下了。他當然知道她是在扯謊, 但是臉上的巴掌是實打實的, 眼下他倒有些不忍逗弄了。
「大人可聽過棋痴胡照麟的故事?」眼見謝正卿這一步思索的有些久,舉棋忖量了半天都還未下,蘇妁便意調婉轉的問道。
謝正卿的視線自那棋盤徐徐划向她的眼睛。紅燭灼灼, 越發映的那雙眸子流光溢彩,似是淬滿了繁星千萬,燦艷煒煜。
「並未, 你且說說看。」邊回著, 他將手中的黑子隨意一落。方才中斷的忖量也就這麼中斷了, 他只是饒有興味的盯著她,想要聽聽接下來講的故事。
誰知蘇妁從那棋笥中捻起一粒白子后,嘴驀地又閉上了,只一心的盯著棋盤,推敲著這一步應當如何走。
迂久,她終於又將那粒白子落定,與此同時嘴邊淡出一抹軟笑,抬頭道:「以前有個叫做胡照麟的鹽商,據聞其愛棋如命,屢勝名家。有一回,他終於如願交手到了「棋仙」范西屏……」
「然後呢?」謝正卿抬頭。
見那黑子草草的落了,蘇妁又捻起一粒白子,同時也再次沉默不語。
又是良久的思索后,她才將手中的白子落定。緊接著朱唇起啟:「然後……范西屏乃是圍棋國手,弈棋出神入化,逢戰必勝。是以,很快便令胡照麟落於了下風。」
堪堪兩句話的功夫,謝正卿便走完了自己這步。當他抬起頭來時,卻見她又閉嘴不言了。
呵呵,一到他下時就喋喋不休,一到自己下時就緘默不語。她這是故意在分他的心么?他也不急,就靜靜的看著,容著她細細忖度。
直到她手中那粒白子終是落了,謝正卿才略顯遲怠的伸手到棋笥里揀了一粒黑子,淡然的開口道:「好了,可以接著講了。」
既然摸清規律了,他便舉棋看著她,遲遲不肯將棋落下。看來這個故事若想痛快聽完,自己還真不能下手太快了。
蘇妁知他已識破自己這點兒上不得檯面的干擾心神小伎倆,便乾脆痛快的將後半部分講完:「然後胡照麟很不甘心,便謊稱腹疾難忍,將殘局封盤,告退醫病。之後他用兩天一夜的時間來回,去請教了「棋聖」施定庵。再趕回時,才終於破了那殘局。」
故事聽完了,謝正卿不由得笑出了聲。她這引經據典的大費周章了半天,就是想證明自己兩柱香下完一盤棋已是算快的?還是想證明使點干擾的小伎倆也無傷大雅?
只是笑著笑著,當謝正卿低頭看向棋盤時,奚落的笑顏便在那一瞬僵住了。
二五侵分,三劫連環,愚形之筋,滾打包收……已無回天之力。
這局,竟是她勝了?
謝正卿抬頭看著蘇妁,只是這一眼與先前那些逗弄小孩子似的神色不同。這一眼格外的認真,像在凝視一位真正的對手。
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已激怒了他,蘇妁趕忙開口道:「奴婢的故事還未講完。後來棋仙范西屏得知了真相,非但沒有笑話胡照麟,反倒從此對他分外敬重。」
說到這兒,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直勾勾的盯著謝正卿,柔聲問道:「大人可知這是為何?」
故事講到這,謝正卿自然聽得懂她的意思。便依她心中所想,噙著抹似有似無的詭笑,沉聲道:「因為范西屏感動於胡照麟的所作所為,他雖用了歪心思,卻是因著足夠重視棋局與對手而為之。」
話畢,他見她眨巴眨巴那雙輕靈的桃花眸子,眼中滿是偃意,看來方才那番話是正巧說至她心裡了。
她那副靈動的纖密睫羽忽閃忽閃的冒著壞氣兒,可他唇邊那絲笑意越發顯著。此時他並不想跟她計較那些細碎的衝撞,甚至連她此刻胸中所藏的那冊書,他都不想計較了。
只是目光掃過她右臉那片尚未褪去的巴掌印子,他突然想給她一份恩典。
「你上回說,叫沈英是吧?」
「是,大人。」
謝正卿雲淡風輕的笑笑:「嗯,難得碰上個與我對弈能得勝之人,故而若是你有把握再贏一盤,我便可以允你一個願。」
「允一個願?」蘇妁不解的看著他。
「可以是幫你出氣,也可以是幫你得到某樣想要的東西。」他忖著若是她不喜以暴制暴將管家毒打一頓,那至少可以選要東西,免得每次偷書都被弄個慘兮兮的。若是她開口,他倒是可以把散落各府的蘇明堂的書一併索回,贈她。
許是這個條件太過豐厚,以至於讓蘇妁不假思索的就點頭應了。
接下來的這一盤棋下的很是詭異,明明見謝正卿每步都極認真的在走,最終卻不著痕迹的輸了。
見他並無不悅的樣子,蘇妁便下了榻椅往地上一跪,大著膽子言道:「尚書大人承讓了。奴婢僥倖贏得兩局,還請大人不計前嫌忘掉奴婢之前所做的蠢事,並……並按賭約送奴婢一樣東西。」
畢竟是他親口所說,只是眼下提出來,她仍是有些戰戰兢兢。
「說吧,你想要什麼?」謝正卿將先前盤坐於棋盤前的雙腿搭落下地,正襟危坐在榻椅上。
「奴婢……奴婢想要一個承諾。」吱吱唔唔的說著,蘇妁略顯心虛的垂下頭。
承諾?一個姑娘家的給一個陌生男人張口要承諾。謝正卿由上而下睨著她的眼神越加玩味:「是何承諾?」
忐忑了片刻,蘇妁還是決心說出。她早聽爹爹說過,六部尚書皆是謝首輔的心腹,旁人插不上話的事,他們卻可在謝首輔那兒得幾分顏面。
故而她大著膽子求道:「奴婢以前開罪過一位大人物,生怕哪日他要懲罰奴婢而累及全家,若真有那一天,到時還請尚書大人看在今日一諾的份兒上,為奴婢開口求個情。」她沒扯謊,只是她說的『以前』是上輩子。
這話說的懵懵懂懂,但不管如何只要張尚書點頭應了,便算是半個免死金牌。
謝正卿臉色怔然,視線不由得游向所跪女子的胸前。難道她四處偷書,便是在心憂這個?
「好,我答應你。」他溫和的笑笑,又問:「可還需要立個字據?」
「不必不必!君子一諾遠勝文書。」又不是添房置地要有什麼房契地契為證,諾言這種東西全憑屆時的心思,若有心幫便是無一憑證也會幫,若有心推諉有字據又如何。倒不如說句好聽的給他戴個高帽,至少今晚她一走了之後,不至讓他太氣。
謝正卿上前扶她,溫言道:「起來吧。」
蘇妁隨之起身,心忖著既然交易達成,此時趁他心情不壞,正是上佳的脫身之際!
便道:「如今棋也下完,還請大人准奴許婢回去伺候四夫人歇息。」
只見謝正卿神色淡定的撣了撣前襟,跟著從榻椅上下來。溫和別有深意的說道:「好,我也同你一併過去,今晚就在四夫人院兒里歇息吧。」
此話猶如一聲悶雷炸在蘇妁的心頭!明明炸的心肝俱顫,卻除了她自己外誰也看不出來。
戰戰兢兢演了一晚的戲,難不成卻在最後關頭被拆穿……
幽簾一側被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勾起,謝正卿隨便往那些人跪的地方掃了眼,便收回手將帘子放下。
既而朝著窗外吩咐道:「不必了,將這幾個東西每人抽上二十鞭子,然後敷些上好的金創葯,趁夜扔到汪府院子里去。」
「是……」饒是心中腹誹,可季長生還是恭敬的應了聲。
他只是一介武夫,比不得岑彥那般文武雙全。對於首輔大人吩咐下來的事情,也只會乖乖應下來照做,卻完全不知所以然。
只心忖著,照常理來說,這些刺客該拖回北鎮撫司嚴刑拷打啊!詔獄里一百零八般刑具,任他們是銅頭鐵臂的十八羅漢,還是刀槍不入的世外高人,都經不住幾個回合就會乖乖服罪招供。
如此將命令下達后,由季長生駕著馬車,在一隊錦衣衛的護送下轆轆駛離南部山區。
輿廂內點著熏香,早已將那生石灰的難聞氣味衝散了。謝正卿闔眼端坐於雅凳之上,養精蓄銳。
對於常年居於宮中的他而言,出宮即是風險。這些年他權傾朝野,在大齊呼風喚雨,雖然朝中眾臣絕大多數順從了他,可也有那麼一小撮難搞的,偏偏要跟他對著干!
便像是慶懷王李成周,既是大齊的親王,也是太上皇在世時御筆親封的宗人令。身懷免死金牌,連當今聖上都無權罷免官職亦或是處置他本人。謝正卿這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當朝首輔,自然也是廢他不得。
還有那慶懷王的心腹,汪萼。身為翰林院學士,不說安穩的管理好史冊、文翰,編修好史志、玉牒,偏偏把心思花在如何與他作對上!若非李成周幾次三番保定了這個心腹,也早該被處置了。
李成周的下面自然還有些死衷效命的,像之前的楊靖之流,皆是些不知死活的。不過這些個眼中釘肉中刺,謝正卿倒也拔的不亦樂乎。大齊若是沒有這些人,或許每日上朝他反倒會乏味的很。
***
日影西斜,悅來客棧的天字型大小房內,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時辰的姑娘,手指終是動了動。
她漸漸睜開沉重的眼皮,這一覺睡的彷彿昏死過去一樣。
看看頭頂,那雕工不怎麼精緻的架子床,還有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月白帳子,完全陌生。
「唔——」蘇妁艱難的撐起身子,柔靡斜靠在床柱上,仍覺陣陣頭暈眼花。
她將這房間細細打量了一番,看似日常所需應有盡有,但又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家。
「這是……客棧?」有了這個猜念后,蘇妁立馬扶著柱子下床,蹣跚的走到支摘窗前,往下望了望。
呵呵,這條支磯石街她從小便長在這兒,閉著眼都能分清哪門哪院兒是做何買賣的。以她所處的這個位置,顯然是這條街上最大的一家客棧——悅來客棧了。
蘇妁雙手扶著窗子定了定神兒,迎面拂來的細風也令她頭腦越發清醒。將先前雜七雜八的夢境撇開后,她漸漸記起了昏迷前的事。
「那個王八蛋……」她磨牙切齒的泄了句憤。
想起自己好心救了人,反倒被那人下了迷藥給迷暈,蘇妁心中就又氣又委屈!
只這是短暫的怨念過了,她心中又生出另一種更可怕的猜念!蘇妁趕忙低頭仔細檢查了下身上衣物……
衣衫破了她是記得的,好在除此之外並沒旁的什麼異狀。這衣服若是被人脫過,她定是能察覺出的。而眼下看來,非但自己的衣裳未被人脫過,連那人披給她的袍子也還在。
「還好,還好。」蘇妁輕拍著胸口,心中慶幸總算最糟糕的事沒有發生。這麼說來,那人倒也還算個正人……
心中剛將這話想了一半兒,便立馬意識到不對,暗暗呸了一聲,將後面二字咽回去了。總不能因為劫匪沒劫色,就反贊劫匪是君子啊。
只是令她想不通的一點是,那人為何偏偏把她送到悅來客棧?
雖說戊京南部的山區銜接著朗溪縣,送來此地倒也不算遠,但為何不將她往北面的京城送,也不往朗溪縣的其它街道送,偏偏就這般精準的送來了支磯石街。
只是湊巧,還是他知道她……家在這兒?想及此,蘇妁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
又看了眼窗外,已是金烏西墜。此時動身,怕是回到趙侍朗府上都要日暮了。這還是頭一回得手的這般不易,但無論如何她也要趕回去。
哪怕是冒著雇不上回程馬車的險,亦或是被爹爹打個半死,她也定要今晚把書偷到手。若是今晚不能得手,以後趙府的門兒她就再也難進去了。
事實證明,蘇妁在時辰上盤算的很准。雖然一出悅來客棧她就順利僱到了馬車,且一路暢通無阻,抵達趙侍朗府後門時也已是戌時了。
趙府後院兒華燈初上,入門四盞赤紅圓肚紗燈,輝煌喜慶,寓意紅運當頭。
還在院子里漿洗衣物的丫頭見是蘇妁回來了,趕忙跑去裡屋去找監工的大嬸兒。早前大嬸兒就叮囑好了,沈英這個偷懶的丫頭一回來定要及時去通知她,她得好好看看這整整一日的功夫,沈英砍了多少柴回來!
不多會兒,大嬸兒就跟著那報信兒的粗使丫頭出來了,遠遠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蘇妁,就大聲訓斥道:「小英子你個死丫頭還知道回來!你是把南山給老娘伐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