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清白人
弦月初露, 天色已昏暗。
突破到元嬰期,又趁被罰禁閉時鞏固了修為,此時夙雪對靈力的操縱已比先前進步了一大截, 而囚雲劍飛行的速度也隨之快了幾分。
水容任她帶著自己御劍飛往掌門主峰,關於相剋心法的事,儘管她先前已通過系統的提示猜出了些端倪, 可既然夙雪執意要向師父問個清楚,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確認的機會。
掌門居住地所在的山峰,四周皆為天地靈氣凝成的月白色雲團繚繞,遙遙望去, 整座山峰像是披上了一輪妖異的藍霧。囚雲劍載著二人扎入藍霧, 朝山間的落劍平台俯衝。
透過藍霧,水容隱約看到一個黑點正在落劍平台上移動。還未等她看清,系統的提示音已響了起來:「叮咚!範圍兩百米內出現標記目標【東籬袖】, 目標離宿主還有一百零三米……九十八米……」
聽到這個名字, 水容心中一凜, 環住夙雪的雙手驟然一顫。隨著提示音的不斷報數,她感到周圍的溫度莫名高了起來。待雙方距離為一米時, 載著東籬袖的那朵黑蓮花,幾乎是擦著夙雪的飄帶而過, 似是故意而為。
火星自黑蓮花內散出,落在綉有曼珠沙華的素白飄帶上, 登時將飄帶染上斑斑點點的灼燒痕迹。
淡淡的焦味鑽入水容鼻中, 她望向頭也不回的東籬袖, 捏緊了夙雪的衣袍。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東籬袖,更沒有想到,對方已經注意到了自己二人。按系統提供的黑蓮花運動軌跡來看,東籬袖應該是看到她們以後,才改變了離開的方向。
修真者通常會用靈識和氣息來認人,不過水容與夙雪現在的境界,都比幾天前在嘉武城時要高,單從境界上判斷,只怕東籬袖要失望了。畢竟一般的修真者,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半個月內,將境界從築基期坐飛機一般提升到靈寂期。
至於氣息……水容記得她們好像並沒有和東籬袖近距離接觸過,先前在嘉武城外的山林里一追一逃時,雙方的距離也保持在五百米之內。
偶遇東籬袖,讓她有些緊張,但夙雪卻好像根本沒放在心上。踏在平台上,她將囚雲劍收入丹田內,牽過水容有些冰涼的手:「走。」
水容將手搭了過去,目光無意看向她飄帶上被燒穿的小洞,忍不住道:「雪師姐,剛才……」
「無妨,她暫時還沒有認出我們。」夙雪將她的話打斷,拉著她往東南方走去,「這個時辰,她應當只是來尋丹宗掌門修習心法,你不必在意。」
將至掌門居所時,夙雪忽然停住腳步,轉過來又道:「可還記得我教你的氣場?」
水容點點頭,表情當即冷了下來。
「我詢問師父時,你暫時不要出聲。」吩咐完,夙雪頓了頓,聲音有些無奈,「我有些怕師父又出歪招。」
三日前,千灼突然將水容帶來,看著她採擷靈力的事,當時讓夙雪嚇了一大跳。今日她雖只是主動來請教疑惑,卻還是覺得要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自然明白她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水容嗯了一聲,挺直了背跟在她身後,走向千灼的住處凝劍殿。
把守凝劍殿的,是兩個出竅中期的劍修外門女弟子,衣裳顏色左黑右白。見夙雪二人來,這兩名女弟子先是一愣,而後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露齣戲謔的笑容。
或許面癱臉當真是騰瑤宮劍修的特色,即便是戲謔的表情,擱在這兩名女弟子臉上,也與皮笑肉不笑無甚區別。
夙雪鬆了手,上前抱拳道:「見過二位師姐。在下盪雲峰夙雪,這位是才入內門的記名小師妹水容。我二人為血契靈劍之事而來,勞煩二位為在下通報師父一聲。」
聞言,左邊那黑衣女劍修眯起眼,眼神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倒是右邊的白衣女劍修好心相告:「師父正為你二人的事氣惱著,夙師妹還是莫要來觸霉頭了。」
這話讓夙雪怔了怔:「我們的事?」
「方才有位丹宗內門弟子來過,我二人聽她提到了你與這位小師妹的名字。」白衣女劍修頓了頓,將跟在夙雪身後的水容打量了一番,「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還望夙師妹莫要多問,早些回蕩雲峰歇息吧!」
難以啟齒的事?
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丹宗內門弟子,也只有東籬袖了。聽了白衣女劍修的話,水容忽然好奇東籬袖找千灼說了些什麼。
「……在下將要詢問師父的事,已嚴重影響了小師妹的修鍊,需儘早解決。還望二位師姐能諒解!」她還在猜測時,夙雪並沒有放下抱拳的手,而是堅持自己的意思。
見夙雪不肯走,兩名女劍修又對視一眼,而後那名黑衣女劍修便轉身推開凝劍殿大門,入內稟告。
黑衣女劍修離開后,水容從夙雪身後走了出來,試探著仰頭問道:「這位白衣師姐,請問……那位丹宗的弟子大概和師父說了什麼事啊?」
「水容!」白衣女劍修還未作答,夙雪先低頭輕喝一聲,「既然是難以啟齒之事,想來師父並不希望我們提前知曉。」
哪知白衣女劍修卻撲哧一聲笑出來,「夙師妹的想法倒有些意思,看來應當已經對這件事有幾分猜測了。只是不知,夙師妹可是想把這件事的神秘感保持到最後?」
「在下……」
夙雪正要解釋,餘光瞥見一抹黑影從凝劍殿內閃出,正是先前的黑衣女劍修。
「夙師妹請進。」黑衣女劍修讓開路,對台階下的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困惑地看了那白衣女劍修一眼,水容拽著夙雪的衣袖,跟隨她走入殿中。
凝劍殿內,二人走到正打理劍架的千灼面前時,但聽對方淡淡道:「記名弟子之中,正流傳與你二人相關的不倫之事。」
聞言,夙雪抬眼詫異道:「師父何出此言?」
「方才丹宗那新來的內門弟子送了洗劍藥材過來,自稱是仰慕你的人,然初來騰瑤宮,便在記名弟子處聽聞你有磨鏡之好。」
說罷,千灼收回正在劍架之間懸浮的拂塵,走到水容與夙雪面前,目光冷厲。
「磨鏡之好」一詞,令水容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然而夙雪卻是面不改色,沉聲否認:「弟子一心修習御劍之道,對情之一欲早已淡漠,更何況還是被世人所不齒的磨鏡之好!這不過是記名弟子之間的流言蜚語罷了。」
可千灼的目光更冷:「為師明白這是謠言,可你若當真是清清白白,那為何這一謠言會在半日內傳遍整座杏林堂?」
「這……!」
第一次遭遇這樣的詰問,夙雪一時不知該怎麼為自己辯解,可在一旁的水容已聽得心頭躥起無名火。
這與她從前在學校被人欺侮,告訴老師后,只得到輕飄飄的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又有什麼區別!
她當即走到夙雪身前,徑自望向千灼,行了禮后嚴肅道:「師父,水容嘴笨,只知道如果有人要給雪師姐潑髒水,哪怕雪師姐真的清清白白,那人也要在雪師姐的衣服上留下幾個黑點!」
她緩了口氣,露出了才練熟的面癱表情,冷聲,「既然那些記名弟子說雪師姐有磨鏡之好,這麼說的證據,又在哪裡?」
因為此事涉及夙雪的清白,她情不自禁地道出了這番話,卻是不知,站在她身旁的雪師姐已是一臉驚愕。
從驚愕的狀態回過神,夙雪忙將擋在身前的水容拉回自己身後,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心緒複雜。
笨丫頭,她剛才不是告訴過她不要出聲嗎……
夙雪正準備代水容賠不是,誰知仔細聽罷的千灼卻是微微點頭,讚許地道出「言之有理」四字,轉而看向她:「夙雪,為師且問你,半個月前,你可曾在修真界得罪過什麼人?」
聽得夙雪一驚,忙交代道:「弟子曾在嘉武城衝撞了一名東籬家的看守,在那之後,弟子便遭遇了東籬家大小姐東籬袖的親自追殺。」想到半個月前的事,她自己也困惑了起來,「可弟子行走江湖時,素來遵循門規,始終易容示人,對方應該連我的名字都不會知曉。」
「你得罪的既是東籬家之人,被識破身份倒並不奇怪。」聽罷解釋,千灼斂著的眉舒展開來,「此乃東籬家的家傳秘技之一,加之那東籬袖手中有忘貘靈獸,查明你與水容的底細並非難事,亦不是你的過錯。尋個機會澄清便是,莫要讓外人髒了我劍宗內門弟子的清白。」
夙雪鬆了口氣,垂眸輕聲:「弟子明白!」
「方才通報的弟子說,你有事要向為師詢問。」千灼將目光移到她身後的水容身上,「可是為了水容的相剋心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