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想留下
躲在夙雪身後,聽罷她剛才說的那番話,水容內心波瀾頓起。
玉諳卻不以為然,右手懶散地划著水,「雪師姐言重了,我不過是想試試她的根骨,哪裡會捨得傷她呀!」而後便抬眼看向水容,眉眼含笑,「小師妹的水靈根很純粹,是個修仙的好苗子,只是瘦小了些。」
她的誇讚,卻是勾起了夙雪的心事。水容只覺牽住自己的手一緊,而後便聽夙雪道:
「……明日一早,我便送她下仙山。」
淡淡一句,似是嘆息。
說罷,夙雪牽著她,轉身就往木屋走。
「咦?!送她下山?」嘩啦的水聲在耳邊響起,水容聽見玉諳驚愕的聲音遙遙傳來,「她不是記名弟子么?你還送她下山幹什麼?暫時不修仙又無妨,她可以在咱們這養肥呀!」
養……養肥?!
養肥待宰?!
想起方才玉諳捏著自己的肉,口中喃喃不已的情形,加上這番話,水容下意識低頭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光顧著和玉諳打水仗,她連自己這副身體是什麼模樣都沒看。略有些嬰兒肥的胳膊,連她的手都能輕易將之握住,好像……是瘦了些。
不過玉諳的話,倒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雪師姐先前分明說,她修仙的機緣未到,可水容又想起泡靈泉前,她與玉諳介紹自己時,說的是「記名弟子」,還讓玉諳將她視為未來的小師妹。
如果把所謂的納新大典作為升學考試,她這算是已經被內定了嗎?
在自家那片地區,學生得到下一個學校的內定名額后,的確還要和普通學生一起經歷升學考試,因而對於自己現在的尷尬情況,水容多少能理解。但在這個世界,規則似乎不太一樣?
玉諳的聲音漸遠,夙雪沒有再理睬她,直接把水容帶進了小木屋。
水容記得內門弟子的居所是四人居,或許是因為劍宗的晉級要求苛刻,夙雪二人的居所,幾十年下來,也只有她們兩個住,並不曾加入過其他人。
空蕩蕩的木屋裡,此時卻瀰漫著一股菜香。自從家被火災摧毀后,水容已經有五六年不曾接觸過正常的家常菜,眼下只是吸了吸鼻子,就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她剛要由衷讚歎一句「好香」,夙雪卻走到她身旁,伸手把打成死結的衣帶解開,動作嫻熟地為她系起來。
「可是不會系?」夙雪特意放慢動作,邊系邊教,「這條帶子需和那條相連,兩條衣帶都要繫上……腰封是這般用法……」
水容從沒擺弄過古裝,剛才只能把衣帶亂七八糟系一通,勉強讓衣服固定在身上。因而在夙雪進行教學時,她認真觀察著她的動作。纖長的手指在她的眼前慢慢挪動,不急不躁。
等最後一根衣帶繫上,水容聽到自己的肚子發出了求食的叫聲。午飯雖吃了不少,可她沒想到女主的身體會消化得這麼快。
道了聲謝后,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夙雪。
方才那聲異響,夙雪自然聽了個真切。但見她的手指凌空一劃,桌上頓時出現了兩碗素菜,冒著熱氣與香氣,還有一雙筷子搭在盛米飯的碗上。
「隨便做了些菜,不知可否合你胃口。」等水容坐下,提起筷子準備對炒得白嫩的竹筍片下手,只聽夙雪的聲音響入耳中,「我夜間還需修鍊,先去了。」
走到門旁,她頓了頓,「玉諳的話,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並無惡意,只是太過清閑。」
叮囑水容吃完后務必留在住處等她回來,夙雪方離開住處,御劍而去。
夙雪走後,水容端坐桌邊,望著面前的菜和飯,咽了咽口水。出於習慣,她不動聲色地挪到門邊,把門給關嚴了,再把窗也檢查一遍,確認后才坐回來,拿起筷子就是一頓扒。
穿越前,在住著十來個乞討者的房間里,頭兒不止一次告訴過他們,一飯一菜來之不易,吃飯時要護食,吃飯速度要快,別被其他勢力的小要飯把飯搶去了。
在騰瑤宮自然不會有人來雪師姐這兒搶食物,但這是水容五六年養成的習慣,即便換了個世界,也沒法馬上改過來。
「包子,女主的生平給我看一下。」暫時把記名弟子的事拋在腦後,迅速把飯菜扒得一乾二淨,水容邊收拾碗筷,邊問系統,「只要給我看個大概就好,比如女主在溪水村時都做些什麼,和哪些鄰居關係不錯。」
既然明天一早就要離開這裡,她得提前規劃一番,免得回去后連混日子都艱難。
文中的新手村,即女主生活的溪水村是個窮地方,以小農經濟為主,靠天吃飯。雖然水容能來到騰瑤宮,是因為女主上山採藥時墜崖了,但要在這種窮地方活下去,光靠採藥肯定行不通,怎麼說也得種點田。
水容忽然意識到了人物傳記的重要性。即便沒法回顧原劇情,只要掌握住每個主要角色的生平,她完全可以根據這些信息,重新安排出一條路來,就像掌控劇情的作者一樣。
明明是隱藏的金手指啊!
這股突然升起的動力,一直持續到水容確定女主在溪水村佔有的土地大小后。
換算成水容熟悉的面積后,可供女主使用的土地,大概是一平米不到,跟學校單人課桌的桌面差不多大。
而女主在這片豆腐乾土地上又種了什麼呢?她種了一大蓬香菜,算算日子,現在已經可以采來吃了……
從小就有香菜恐懼症的水容,此時感覺天都塌了。
要是她喜歡吃香菜,沒準還能每天靠涼拌香菜過活,可她連香菜的味道都聞不得,更別說吃了。
幸好溪水村名副其實,靠山臨水,光吃魚應當也能過日子,野菜水容自然認得一些,認不得索性讓軟包子系統幫自己一起辨認就是,總之填飽肚子已經不成問題了。
對時常露宿街頭的小要飯而言,住處根本就不是事兒了。在計劃好大概要在溪水村過什麼樣的日子后,水容開始考慮起要如何正式加入騰瑤宮。
但凡弟子入門,總得參加並通過騰瑤宮一年一度的納新大典。別說騰瑤宮,只怕任何一本正兒八經的修仙文里,主角都免不了走這個流程。沒人為她築基,哪怕再過七八年,她照樣是個白板屬性的凡人。
她不由得摸了摸雪狐髮帶。夙雪雖贈她這件上品靈器,可她現在連靈力都沒法調動,暫時也只能將靈器當髮飾用。
若是要入仙途,她得先想辦法築基。可水容記得女主築基需要一個特殊的法陣,還得消耗十枚上品靈石,她一個凡人,上哪去把這些條件湊齊?
左右都想不出個辦法來,大概是涉及主線劇情的事,軟包子系統並沒有理她。干想無果后,水容嘆了口氣,端著碗筷,出門尋找可供刷洗的水源去了。
結果她一開門,就看到玉諳站在門口,伸著手正準備推門。
水容微微彎腰,沖她行禮:「玉諳師姐。」
然而玉諳卻是盯著她看了片刻,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碗筷,輕輕把她推回屋裡后,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留下水容怔怔地面對門板。
不多時,玉諳又開門走進來,見她還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撲哧一笑。
「來,師姐帶你去乘風涼。」
說罷,不等水容反應,手腕已被她握住。
帶著水容坐到房頂上,玉諳自顧自摘了片竹葉,貼在唇上吹起。水容無事可干,只是望著天穹的星月,目光不知不覺移向來時剛踏上的那片平地。
她知道雪師姐是劍、符雙修,金丹期前始終修劍,在境界步入金丹期后,便又拜入符宗門下,每晚都要去符宗那裡修習符術。
至於她身旁的玉諳,目前是金丹中期,只比夙雪低了一個小境界,但論劍術而言,卻是比夙雪更勝一籌。
她窺探玉諳的境界之時,忽覺臉上一疼,回神時,但見玉諳的手指正捏在自己臉上。
「打水仗的事,我向你道歉。」收回手,玉諳捻著手中竹葉,仍是笑吟吟地看向她,「畢竟雪師姐已經幾十年不曾中意過新人了,護著你也很正常。不過小師妹,像你這般純粹的水靈仙根,倒是罕見得很,能否再讓我仔細探探?」
水容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她對這個世界的設定尚不熟悉,也不知玉諳口中的「探」又是怎樣的施行方式,還是穩妥些決定為好。
她不樂意,玉諳倒沒有強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眸子里露出失望的光。
「也對,若是碰巧探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只怕雪師姐又要生氣了。」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水容吃了一驚。
聽語氣,玉諳似乎已經探出什麼了?
女主的體質,與夙雪的身份的確有些關係,而這也是夙雪從一開始就對女主照顧有加的原因。不過水容絕不會隨隨便便就上鉤,畢竟對於追求仙道的修真者而言,那實在不是什麼好身份。
她故作沒聽出玉諳的言外之意,只是接過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雪師姐生氣,但她人真的很好,我不是很想做讓她不開心的事。」
順便,還給夙雪發了好人卡。
「這樣嗎?」玉諳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中竹葉,似是隨口一提,「若是想讓她開心,你應當想方設法爭取留在她身邊才行。」
這話讓水容有些不解,但她很快就聽到了玉諳的解釋:「讓你下山是師父的決定,可雪師姐自然希望你能留下來,那你就留下來呀!留下又不意味著非要修仙,你可以先把你的肉肉養出來……」
怎麼還惦記著養肥她呢……
不過水容的確也有留下的意思,聞言當即打起精神來。
見水容滿眼期待地望向自己,玉諳狡黠一笑,「我教你些法子,哪怕是明天下山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