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一百一十章
「我身上香露味的事, 還是得辛苦你。」惠裊裊斟酌了一下, 還是繼續道:「我們的婚期在下個月。」
「下個月十八。」她接過話去垂了垂眸, 面上看不出神色。「王爺已經與我說過了。」
「你若是不方便出宮, 要調製的時候,讓人給我送個信, 我進宮來。」如今有哥哥有, 她要進宮來並不難。
慕荷點頭, 沒有再說什麼。這半個多月, 她其實已經試著調過了, 每次調出來的都有問題, 而她的步驟一點錯也沒有。出於驕傲,她也沒有讓人通知惠裊裊。
不過下一次,她必然會通知了。親眼見過了, 應該就會死心了吧。
即便是惠裊裊身上散發著讓他嫌惡的氣味,他也沒有考慮過別人,她也死心了。
……*……
惠裊裊將慕南煙帶上了馬車囑咐她在馬車裡等她們回來,才轉去了東宮。
太子妃見到她有些意外,卻是歡喜的。開口便提及先前說過的椒園一事,以及辣椒的各種吃法。
寧姚趕到后聽得一頭霧水, 惠裊裊則眼冒紅心。
不過,惠裊裊發現了, 太子妃對於太子出行一事, 一點也不擔憂。
她撫著凸起的肚子淡笑著說:「有這麼個小的讓人擔憂, 就再也不想擔憂別的了。」
沒說上幾句話, 聽得說玉奉儀①來了。
「玉奉儀是誰?從沒聽說過。」寧姚疑惑地看向太子妃。
卻見太子妃立時變了臉色,「沒看到本宮這裡有人在嗎?讓她回去!」
話音剛落,便聽到嬌滴滴又柔弱的女聲響起,「娘娘,妾聽聞娘娘最近心躁難安,便親手煮了百合銀耳玉竹湯來孝敬娘娘。」
她好似完全沒有聽到太子妃不歡迎她的話一般,垂著頭從身後的宮人手中接了湯盅,徑直端到了太子妃面前,屈膝行禮托盤過了頭頂。
如此識禮謙卑,若太子妃還出口趕人,便顯得太子妃刻薄了。
太子妃深吸了幾口氣,面上神色恢復平靜,一手扶著肚子,一手緊緊地捏著帕子,語氣平和地道:「有心了。放下吧,本宮這裡有客人,就不和你閑話了。」
這明顯是趕人離開的意思了……
惠裊裊和寧姚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太子妃是個溫柔得體的人,與柳氏相交不錯。奉儀雖是太子身邊有位份的女人,也不過是正九品。與從一品的太子妃相比,有著天差地別,前邊兒也還有良娣良媛等等……怎麼會讓太子妃的情緒這般波動?
寧姚對著惠裊裊眨了眨眼:看吧,皇家後院里的女人多吧?太子妃都受不了了。
惠裊裊朝她扯了扯唇,向玉奉儀行禮。
寧姚是郡主,論起品階來,比奉儀要高,自是不需要行禮的。看到惠裊裊向玉奉儀行禮,莫名覺得心裡不痛快,拉住她道:「你馬上就是寧王妃了,何必向一個九品奉儀行禮?」
惠裊裊側臉看向她,馬上是,但現在還不是,自是比九品奉儀要低上一些的,在宮裡不遵守宮規,好嗎?
太子妃聞言笑了起來,「郡主說得對。這禮就免了。」而後又對玉奉儀語氣平平地道,「退下吧。」
有了太子妃的話,惠裊裊自是放心了。
幾人都沒有注意到,玉奉儀放下托盤後放在身前交疊的手緊了緊。
她的唇角微微揚著,往後退了兩步,卻沒有退出去,而是轉向惠裊裊道:「既是寧王妃,妾該向王妃行禮才是。」
而後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向惠裊裊福身行禮。
尚無寧王妃名分的惠裊裊如何能受一個九品奉儀的禮?惠裊裊反應過來忙側身避開,心中驚疑未定。
看向太子妃。見太子妃一臉怒氣,卻沒有發作。
心中越發疑惑了。
偏頭仔細打量這個奉儀,身段婀娜,十六七歲的年紀……恰在這個時候,玉奉儀抬起頭來了,惠裊裊和寧姚立時呆住。
寧姚驚叫出聲來,「惠蕭蕭!」
玉奉儀面露詫異之色,「安逸郡主是在叫妾嗎?妾名紓玉。」
惠裊裊微微眯了眼,眼前這個人確實與惠蕭蕭長得一模一樣,可氣質上又有些不同。
惠蕭蕭心浮氣躁,不可一世,而眼前這個人,卻心平氣和,溫婉謙卑。
心中不由得疑惑,難道夢境里站在楚元勛身後的,不是惠蕭蕭,而是這個紓玉?可她為什麼不在端王府而在太子東宮?
紓玉微微偏頭,朝惠裊裊看過來,「寧王妃為何要避開不受妾的禮呢?」
楚楚可憐的模樣,似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一般。
「夠了!」太子妃反應過來,怒呵道,「玉奉儀!」
她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些許,放緩了語氣道:「你退下吧。以後,沒有本宮的許可,你不許進殿。」
惠裊裊緊緊地盯著她。如果是惠蕭蕭的話,定會受不了這種委屈,鬧上一鬧,至少也會哭訴一番。可紓玉沒有。
她露出委屈可憐的神色,向太子妃應聲行禮,一步一步倒退著走,直到到了門檻處,才轉身提裙跨了出去。
所謂退下……真真兒是退下!
惠裊裊看向太子妃,「娘娘,以往不曾聽說過有玉奉儀,那模樣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她看出來了,太子妃既惱玉奉儀,又在顧及著什麼。不過,她總不能將這樣的問題直接問出來,只好旁敲側擊的問。
太子妃笑了笑,「我最初看到她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以為是那個說我的番椒有毒的人。」
寧姚沒什麼不敢說的不好說的,忿然不平,「她與惠蕭蕭那個噁心人的長得一模一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娘娘,你何必要對她這般忍讓?你才是東宮之主!」
太子妃看著她們,緩慢而均勻地呼吸幾個來回之後,擺了擺手。待殿里的宮人都退盡,殿門關上后,她才開口道:「阿姚,你錯了,東宮之主是太子。」
只這一句話,便透出了她心中的失落和低迷。
寧姚怔了一怔,「太子護著她?」而後臉色一變,「太不是東西了!你還懷著身孕呢,就讓一個九品奉儀到你面前來作威作福?!」
這話著實讓太子妃覺得尷尬,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說不上是作威作福,只是用那樣的姿態來時常給我添堵,偏偏說她說不得,罵她罵不得,打也打不得。」
這是軟刀子割肉啊!偏巧還是在太子妃有身孕的時候。
惠裊裊擰眉,「敢問娘娘,這玉奉儀的家世來歷?」
太子妃比奉儀的地位和權勢不止高了一點半點,在這宮中又不止生活了一年半載,如今卻被一個奉儀給堵得有氣發不出來……太子不在宮中她還不知收斂,除非她有什麼很大的背景,與太子無關的。
可若真是有很大的背景,又為什麼只是一個九品的奉儀呢?
九品的品階著實是低的,只比普通的宮人地位高一些,本質上還是女官,平日里要做差使,比不得承徽、良媛、良娣。
太子妃與柳氏關係親近,平日里與寧姚的關係也不錯,與惠裊裊還有共同的愛好,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沒有要再瞞著的意思,苦笑著長嘆一聲,才道:「她倒是沒家世的,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深得皇后喜愛。約莫十餘天前被殿下酒後臨幸。皇后大怒,為此斥責了殿下,最後把人賜給了太子殿下,因著到底是宮人,無根無基的,所以只封了個奉儀……」
東宮裡也不是沒有別的妾室,太子妃也只當是太子一時亂性,多收了個人進東宮罷了,便沒有在意。
卻不曾想……
「……自她來了東宮后,殿下每日都只宿在她那裡,萬事也只聽她的一面之詞。良娣良媛們怨聲載道,我提醒了幾句,不久便引得殿下來我這裡大發雷霆……」
太子妃一手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撐著面,另一手撫著凸起的肚子,輕輕地揉著,將這些日子的事情緩緩說了出來。
太子已經年過三十,卻至今沒有子嗣。
太子妃進宮十幾年,早先有過一個兒子,若還活著,與十皇子差不多年紀。後來又有過兩次身孕,皆未保住孩子。而後一直到這次,才有了身孕。都快三十了才又得這麼一個孩子,她是極為歡喜的。太子比她還要歡喜,對這個孩子格外重視,每天總要看上幾次才覺得安心。可現在,他連這個孩子都不在意了。
紓玉進入東宮不過十來日,太子妃兩次差點出事,太子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太子妃故作矯情,刻薄善妒,心腸狠毒,竟拿自己的孩子爭寵。甚至懷疑起以前的孩子是因為她爭寵而故意失去的……
不知怎的,連皇后也知道了這事,專門把她叫過去斥責了一頓,說是顧及她懷有身孕才沒有就此事責罰於她……
太子妃苦笑連連,沒有責罰到身上,卻是重罰到了心裡,這才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