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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傅芷安也氣得捏緊了筷子, 而後疑惑著, 「那番椒真的沒毒嗎?」


  惠裊裊「嗯」了一聲, 「真的沒毒, 只是有些體質特殊的人不能吃罷了。」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茶碗上,這是一碗八寶茶, 揭開茶碗蓋, 可以看到裡面飄浮在上面的枸杞, 「就好似這枸杞, 也不是適合所有體質的人吃的。」


  她笑了笑, 神色間有些懷念, 「自那以後,我倒是很想念那個味道,只是不知要在哪裡才能尋到。若只有宮裡才有的話, 想必我也是拿不到的。」


  傅然思量了一下,「若不是你提及,我們尚且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的東西,待我回去問一問舅舅,他時常會搜羅一些新鮮的東西,或許曾在哪裡見過也不知道。」


  惠裊裊眼角微抽。這樣的東西, 應該不會在傅嚴岳給柳氏搜羅的東西範圍內吧。不過,她也沒有拂了傅然的好意, 扯開笑容開心地道:「謝謝哥哥。」


  傅然和傅芷安都是吃飯極快的, 獨有惠裊裊細嚼慢咽。


  傅芷安看了她一眼, 再看了看傅然, 突然間覺得她母親的說法是對的,至少在吃東西的時候,不能太像個糙漢子。於是,故意放慢了速度。


  可一放慢,她又覺得彆扭,吃得不痛快,好似不是自己在吃飯了一般。不過幾筷子的工夫,她就泄了氣,又回歸了如餓狼般的食態。


  惠裊裊與傅然將她的小動作放在眼中,也不去挑破她,全當什麼也沒發現。


  三人吃完之後,才剛到午時正,正是點星樓里人最多的時候。座無虛席,門口還有幾個人在等著空桌。


  惠裊裊三人便不再停留,結了賬往外走去。


  誰料結賬時傅芷安的錢袋子露了白,幾錠白~花~花的元寶叫人看了去,三人才出點星樓,便被人撞了個東倒西歪。


  惠裊裊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傅芷安大叫了一聲,「他搶我錢袋!」


  而後,便見一道人影從她身邊躥了出去。穩住身形,便只能看到傅然的背影一閃而過。


  傅芷安心中惱恨,急急地對惠裊裊道:「上次偷哥哥的錢袋,這次我帶著,卻又搶我的錢袋,我要親自去把人抓住!姐姐,你在這裡等著,我們去去就來!」


  上次的事情,她後來可沒少拿來笑話傅然的,往後,就要反過來被傅然笑話了,她這張女糙漢的臉再厚,也耐不住磨……哭!


  惠裊裊先前差點摔倒,被傅然扶了一把才抓住門邊。


  此時聽到傅芷安的話,剛準備接話,便見自己身邊的人已然不見了身影。


  好快的速度!


  得,不知他們去向的她,還是在這門口乖乖地等著吧。


  聞到了一陣混著梅花的食物香,她有些詫異。順著香氣看過去,便看到了食藝軒的招牌。


  曾聽寧姚提起過食藝軒的名號,知道這家點心作坊有些獨特,只做應季的糕點,而且每日限量。倒沒想到,這作坊就在點星樓的斜對面。上一次她與芸姑春蘭從點星樓出去的時候,氣氛不佳,便沒有注意。此時看到了,傅然和傅芷安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倒不如去買幾份點心。便提了裙擺跨出門檻,朝斜對面的食藝軒走去。


  不過幾步,便聽到某處突然有混亂聲傳來,混雜著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還有男子扯著嗓子大叫的聲音。


  只是那男子的聲音被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蓋住,讓人聽不清楚他在叫什麼。


  惠裊裊本能地停下來偏臉看去,便見一匹雙眼猩紅的馬朝她衝來,離她不到三丈的距離。


  立時呆了一瞬,滿腦滿眼都是那雙猩紅的眼,待反應過來要閃身避開的時候,被人用力地往旁邊拉了一下,隨後一道鴉青色的身影從她身邊躍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了馬背。


  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裊裊,不用害怕,你已經沒事了。」


  溫柔的聲音,卻讓惠裊裊起了警惕之心。


  偏頭看去,入目的先是絳紫色的親王袍,而後是楚元勛的一張滿是關切的面容。


  她還記得在山嶺盤道上,在金龍寺的時候,這個人是用怎樣兇狠的眼神來瞪自己的,記得他在皇宮裡對她溫柔地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稱讚她的話,記得在夢境里,他是如何一點一點地露出猙獰的表情的……


  她沒有接話,微垂著眸子,朝周圍看過去,這才注意到,若是那馬直直衝過去,她身後必然還有這會兒被婦人抱著安慰的孩子,再往後,是一些來不及躲避的攤販。


  目光掃過那騎在發狂的馬上的身影,不是他以往常穿的衣色,她卻一眼就認出了他,方才被人拉開的時候,聞到的,也是熟悉的清雅淡香。


  以前見到他時,總是覺得需要用芝蘭玉樹溫雅閑適一類的詞來形容他才對,這個時候卻覺得,那不如傅嚴岳魁梧的身形高大無比。


  若只是為她,將她拉開護住便可,可他卻沒有一絲遲疑地去降馬……


  再偏頭看向立在身邊一臉關懷的楚元勛,突然明白為什麼前世他和惠蕭蕭能走到一起了,因為一樣的虛偽,一樣的投機取巧,一樣的臭味相投。


  她微微揚眉,「端王殿下?方才,是你救了我嗎?」


  他就站在她的身側,惠裊裊都能聞到他身上的熏香氣息。與寧澤身上的氣息截然不同。分明是很好聞的香氣,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卻讓惠裊裊連帶著對這香氣也排斥了。


  楚元勛溫厚地笑著,「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掛懷。」


  一句話揭過之後,便又問道:「裊裊為何一個人在此?」


  惠裊裊沒有揭穿他,也沒有回答他後面的問題,倒是向他道了謝,又看向馬背上的身影。


  楚元勛朝那個身影看過去,臉色微微一變。


  他自是知道救惠裊裊的另有其人,只是先前那人速度很快,那馬一看便是還未被馴服的烈馬,又似是受了什麼刺激處於狂躁之態,那人卻傻傻不知死活地又去降馬,沒有看清那人是誰,只覺得此人必死無疑,便放心地攬了這功。


  在金龍寺里想清一些事情之後,便收到了皇后催他回京的信函,立馬趕回了京,在皇帝案前看到了傅恆請旨解除婚約的奏摺,更是覺得從大將軍府入手也不失為一個機會。寧家的寧梅已經被他攏了心,卻不知寧澤將虎符藏到了哪裡。他恨不得馬上就拿到虎符,然後將寧王府剷除乾淨,皇后又給他提了一個建議,傅家的人心思簡單,從他們身上下手應當要容易得多。而傅家人又極重情義,這次回來,第一看重的,必是惠裊裊……


  他覺得,這真是天賜良機,卻不曾想那個人會是寧澤。也不知惠裊裊剛才有沒有認出寧澤。應該是沒有的吧。如果認出來了,怎麼會真的信了他向他道謝呢?

  此時狂馬已經安靜了下來,眼中還有未來得及完全褪~去的猩紅。騎在馬背上的人正朝這裡看過來,他胸膛起伏著,微抿著唇,看向這邊的目光凜冽如刀。


  楚元勛心道要糟,稍稍拉開了與惠裊裊的距離,卻見寧澤已經跳下馬背,將韁繩給了隨行的侍從,不急不緩地朝他們走來,一身的英武之氣緩緩散去,換上了平日里溫雅和煦的笑容。眼中再看不到凜冽如刀,彷彿先前只是他的錯覺一般,然而,他知道不是。


  寧澤走到兩人面前,目光從楚元勛身上輕輕掃過,落到惠裊裊的面上,捕捉到她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的神色,眼中浮出笑意,「可有傷到?」


  當時情急,將她拉到一邊便去降馬,也不知自己的力道是否過重,看她這般嬌弱的模樣,被傷到亦或是被嚇到都是有可能的。可他這會兒,不適合如在金龍寺那般安慰她,一手握拳微微背在身後,一手垂在身側掩在袖中同樣握拳,虎口中有紅色溢出。


  惠裊裊看著他,目光直接且微微恍惚,搖頭,乖巧地道:「沒有,幸好端王殿下路過,把我從馬前拉了過來。」


  「哦?!」


  寧澤看向楚元勛,拖長了音調的上揚語氣讓後者感覺到了一股森涼的冷意。


  楚元勛扯了扯嘴角,「是裊裊誤會了,我只是剛才路過,看到她在這裡,問了幾句。」


  現在還不是和寧澤徹底撕破臉的時候,被惠裊裊直接說破,他也不覺得意外。


  惠裊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咦?!可你剛才明明說……」


  「我只是說『舉手之勞,不必掛懷』,指的是之舟的舉手之勞。」心中慶幸自己剛才說話的時候沒有說死。


  惠裊裊越發疑惑了,「可你接受了我的道謝啊!」


  楚元勛覺得喉嚨里梗了一口老血,再看惠裊裊的時候,目光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寧澤輕咳一聲,將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看到小野貓那一臉委屈的模樣,覺得好氣又好笑。那一句句話說出來,讓都人分不清,她方才是真認錯了人還是假認錯了人。


  剛想再仔細確認她的神色,便見她垂了眸子,微垂下頭,好似極為委屈,連肩頭都微微抖動起來。然而,他也意識到了,她是故意的。


  「為何一個人在此?芸姑和春蘭呢?」沒有和楚元勛計較那事,只將話題扯開。


  而楚元勛看著惠裊裊沉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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