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芸姑推了推惠裊裊。
意味不言而喻。
她想讓惠裊裊離開惠家這片泥沼,寧澤無疑是最好最直接的選擇。
惠裊裊卻不這麼想。
尤其是在她走近了看到寧澤看她的目光淺淺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他不是因為愛原主而應下的婚約,只是因為要幫原主。
朝兩人行了禮后,惠裊裊又道:「謝世子和平公公的救命之恩。」
寧澤微微挑眉。
小平子道:「不用謝咱家,咱家不過跑跑腿,都是世子爺的主意。」
惠裊裊看了寧澤一眼,再次謝過寧澤。
寧澤再次挑眉,女子眼中神色波瀾不驚,一點也不驚訝是他的主意。
面上帶著笑,卻沒有驚喜。
「應該的,你我很快就會成為夫妻。」
嗯?!
惠裊裊疑惑地看向他。
小平子在一旁打趣地笑著,「裊裊小姐,皇後有旨,讓你們儘快完婚,已經著欽天鑒去挑日子了。」
「日子已經挑出來了?」
「定在下個月初五。」
那不是只有半個月了?
「太快了。」
小平子面上的笑意凝住,「這可是皇後娘娘的旨意,就是相爺和惠老夫人,也不能拒絕的。」
不要因為皇後娘娘心疼你就蹬鼻子上臉的。
惠裊裊看他,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真的太快了。我還沒有好好地孝敬相爺和老太太,怎麼能這麼快就嫁人呢?」
小平子「嘶」了一聲,看向寧澤,這麼不識好歹的人,您老還要娶嗎?
寧澤笑意微深,沒有錯過那微微加重的兩個字和不帶溫度的兩個稱呼,「你想什麼時候?」
「我還沒想好。」
目光不動聲色地從惠裊裊的右手背上掃過,「好。」
惠裊裊眨了眨眼。
這就答應了?
寧澤看向小平子,對他微微拱手,「平公公,不用宣旨了,回去復旨吧,有本世子頂著。」
小平子再看向惠裊裊的目光已經帶上了不喜。
似乎在說,這樣不識好歹,被人欺負也是活該。
兩人都走了,院外的侍衛也都走了。
不是說要好好孝敬他們?
留著這麼多侍衛怎麼孝敬?
惠裊裊不知道不快的平公公回到皇后那裡會怎麼復旨,也不知道寧澤答覆得這麼爽快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剛對她改觀的芸姑又要對她失望了。
芸姑沉著臉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重大的聲響震落了院中銀杏樹的葉。
惠裊裊走進去,芸姑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好似並不知道她走進來了一般。
她的臉隱在暗處,讓人看不到她的神色,但整個屋子的空氣都是沉鬱的,讓人很容易就明白了屋中人的心情。
「芸姑,還記得我剛才發過的誓言嗎?」
芸姑抬眼看向惠裊裊。
她的臉依然在暗處,「那你是為什麼?」
失望而憤怒。
「我不想步娘的後塵。」
屋內的空氣,似乎更沉鬱了。
惠裊裊走以離芸姑很近的位置,才看清了芸姑驚訝的表情,她盯著她看了許多,才道:「可你如果沒有寧王府護著你,往後還是會被欺負。你這抗旨,連皇后都得罪了。」
「芸姑,娘與寧王妃和皇后都交好,你為什麼選擇去找寧王妃而不是去找皇后?」
「因為……」
「因為我蠢笨不適合嫁給皇后的兒子,不適合當王妃。」
「……」芸姑默認了。
「可寧王世子以後也是王爺,嫁給他我同樣是王妃,不合適。而且,我與他之間,並沒有感情。實在要嫁人,我想嫁一個相互喜歡的。而不是為了尋個庇護就把自己的一生交出去。」
芸姑心中一驚,先前見惠裊裊拒絕婚禮提前,覺得失望生氣,現在發現她根本就是要悔婚反而驚訝地沉默了下來。
惠裊裊又道:「寧王世子並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真嫁給他了,也不會是因為上一輩的情義,許諾照顧我,僅此而已。等他真正遇到自己喜歡的姑娘的時候呢?娶是不娶?即便是帶回王府,王妃的位置也已經被我佔了。我會成為插在一對有情~人之間的第三者。」
「……」
「再說,萬一我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呢?到那時只能感嘆一聲相見恨晚嗎?」
聞言,芸姑終於開始正視眼前的小小姐了。
「可你們的婚約已定,這不是小門小戶的婚事……」
「芸姑,我還有外公,還有舅舅,為什麼不選擇向他們求救呢?是因為我姓惠嗎?」
芸姑心頭一怔,意識到惠裊裊誤會了,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他們只是不知你的境遇。當年你娘去世,大將軍和小將軍才知道蘇氏的事情,直接打上門來,帶走了小姐的棺木和小少爺。」
「小少爺?」惠裊裊有點懵。
怎麼沒把原主給帶走呢?
「小小姐,他們也是被騙了。只知道小姐生了一個孩子,不知道生的是龍鳳胎……」
當時的事情鬧得很大,連皇上都驚動了。
原本傅家知道生的是龍鳳胎之後,想把兩個孩子都帶走,因為皇上干涉,最終不得不只帶走了惠裊裊的雙生哥哥。
大將軍府也因為這事惹怒了龍顏,一旨政令,讓他們貶了官守邊關去了。
這十幾年來,他們都不曾回過京,完全不知道惠府的事情。
芸姑說著,又抹了一把淚,「若大小將軍都在京城,他惠逸怎麼敢這麼對小小姐?」
惠裊裊不奇怪芸姑咬牙切齒地叫出惠逸的名字,卻奇怪惠逸怎麼還沒有過來。
對過往的事情知道得越多,越明白惠逸現在的心情。
剛想著,便聽到了惠逸的進院了的聲音,春蘭喚了一聲,「相爺。」
聲音不小,分明是在提醒惠裊裊他來了。
她走出去,看現惠逸的目光發冷。
如今,再讓她叫出一聲爹爹,她是怎麼也叫不出來了。
惠逸被惠裊裊的目光看得心裡發毛了一下,定睛再看的時候,女孩已經垂下了眼眸,「我這就去祠堂,繼續受罰。」
過往十五年不曾來瑾靈院看過她一次,這不過幾天工夫,便來了兩次。
惠逸收回神色,笑得和藹,還是這個女兒乖巧,「免了,身子骨差成這樣,為父就不罰你了。聽說你拒絕了婚期提前?」
惠裊裊:「……是。」
第一次聽他自稱「為父」。
第一次聽他提及她身子骨差。
第一次見他對她露出如父親一般的笑容。
如果是原主看到這些,怕是要歡欣鼓舞了。
可她只替原主感到心疼。
惠逸看了一眼惠裊裊,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你不要怕,這件事,為父會給你作主的,只要你不願意嫁,定不會早早地把你嫁出去。」
惠裊裊抬眼看向惠逸,「那我就一輩子不嫁了。家裡這麼好,我可捨不得。」
芸姑在門內聽著,神色驚訝,春蘭在一旁看著,飛速地掩去面上的驚訝之色。
惠逸一噎,「女孩子總得嫁人的。」
「原來真的是不喜歡我留在家裡的……」她咬著唇,泫然欲泣。
「不不不,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我想留一輩子。」
「當老姑娘會被人笑話的。」
「我不怕被笑話,就想留一輩子。」她灼灼地看著惠逸。
原主可是被笑話了十幾年吶。
「你……」
「不答應,難道你剛才說的都是騙人的?其實你很想把我這麼早就嫁出去?」
「……那就留吧!」和她娘一樣固執,還是個不討喜的!
惠逸看了一眼這個從建起到現在他就只踏足過兩次的瑾靈院,暗暗地磨了磨牙,揮袖離去。
惠裊裊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地笑了出來。
芸姑和春蘭湊到一起。
春蘭咽了一下唾沫,「剛才那個,真是小姐?」
敢直直地盯著人家看,還回嘴?
芸姑激動起來,完全不覺得惠裊裊說不嫁人有什麼,對春蘭道:「快,快掐我一下。」
惠裊裊勾了勾唇,「芸姑,我餓了,想吃你做的蔬菜粥。」
芸姑「誒」了一聲,抹了一把淚,想起惠裊裊醒來之後還沒有吃東西,忙進入廚房忙了起來。
惠裊裊眼睛轉了轉,想正大光明地去祠堂不行了,那就偷偷摸摸地去吧。
發簪里的厲厲,從進去以後就一直沉睡,比生了一場病的人還能睡。
不過,她剛準備進屋,就聽到了一道怒意衝天的女聲。
「惠裊裊!你竟然敢拒絕寧王世子!你這個不該活著的賊人!」
光聽這女聲,惠裊裊就知道是誰了。
不過,她不明白,她與寧澤之間的婚事,與惠蕭蕭何干?
她在這激動個啥勁啊?
冷眼回望,便見惠蕭蕭已經衝進了還未來得及關上的院門,她的身後,跟著兩個隨侍的丫環。
她的臉,還是腫著的。
一個用的是太醫院的葯,一個用的是尋常的葯。
一個是被女子打的巴掌,一個是被有男人打的巴掌,還在治過之後,又挨了幾下,傷上加傷。
惠蕭蕭看到惠裊裊已經恢復如常的貌美如花的臉,眼中火焰燃燒,抬手一個巴掌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