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惠逸見惠蕭蕭的脖子上真的有黑黑的手指印,頓時底氣就足了。


  之前惠裊裊由著他們欺負,他理虧,現在當著小平子的面證明惠裊裊欺負人了,風向自然就要變了。


  果然是他嫡親的女兒,就是聰明。


  心疼地看了看她嫡親的女兒脖子上的傷口,痛心疾首地道:「裊裊!你太讓我失望了!平日里欺負妹妹也就罷了,現在還在祠堂里做這樣的事……你讓我怎麼向你死去的娘親交待?」


  小平子面色僵了僵,沒有說話。


  惠裊裊還是沒動,唇角卻閃過一抹冷笑。


  還好她先前沒應聲,要不然,怎麼能聽到這麼精彩的慈父之言?


  「爹爹,女兒沒臉見您。是女兒沒有把妹妹教好,才讓她得罪了祖宗,受了祖宗的責罰。要不是她跑得快,妹妹這會,可能就下去向祖宗請罪了。」


  她鼻子堵了,聲音沙啞,聽起來就好像帶著哭腔一般。


  有了原主完整的記憶,叫這一聲爹爹似乎也不是那麼艱難,卻還是讓她覺得噁心。


  惠逸聽到前一句,露出欣慰的表情,表情還未完全展示出來,便僵在了臉上,「什麼意思?」


  「爹爹難道沒看到祠堂里現在的模樣嗎?這是祖宗發怒的結果。」


  惠逸建這樣的祠堂只是因為誰家都有一個,對惠裊裊的話原本是不信的,但看到祠堂里狼藉,再看到惠蕭蕭眼裡的躲閃,他明白了什麼,心中驚了一驚,難道真有祖宗顯靈這樣的事?


  不過,見小平子在這,不想多談,便換了個話題,「地上涼,你躺地上做什麼?快些起來。」


  惠裊裊吸了吸鼻子,讓呼吸順暢些,聽起來卻似乎在哭,「女兒……女兒沒力氣……我知道爹爹和她們都不喜歡我,原本都見到祖宗們了,可祖宗們說我命不該絕,又把我趕回來了。我乖乖地在這裡認罰,沒有偷懶……」


  她的鼻音很重,說得含含糊糊的。


  腦子卻格外清醒。


  昨晚散開之前,惠逸可是承諾了要惠蕭蕭的,結果……


  這樣的事情如果被這位宮裡的公公給帶到皇宮去,惠逸必然忙得焦頭爛額,那對蘇氏和惠蕭蕭定不會再如以往那般縱容了。


  想到這裡,惠裊裊就覺得想笑。


  惠逸皺起了眉,「你在胡說些什麼?快些起來!」


  以前怎麼不知道惠裊裊這麼難伺候?

  小平子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惠逸一眼,惠逸看得心裡發毛,繞到惠裊裊面前,用和藹的語氣道:「裊裊小姐,皇後娘娘有懿旨,快起來接旨吧。喲!這是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伺候的人呢?」


  中間語氣突變,拔高的音量把惠逸和惠蕭蕭都嚇得渾身一震。


  惠裊裊吃力地睜了睜眼,似乎在問,「你是誰?」


  心中飛速地想著為什麼皇後會給她懿旨。


  「我是被罰在這裡的人,沒有人伺候。」


  惠逸對上小平子要吃人的目光,意識到情況不對,忙幾步走了過來,看到躺在地上的惠裊裊一邊臉腫起老高,可見清晰的五指印。


  「裊裊,你這是怎麼了?沾染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嗎?」


  惠裊裊眼睛轉了轉,看到了在一旁「擔憂」的惠逸,心中冷笑一聲,垂眸不語。


  小平子瞪眼:「左相爺!惠大人!你眼瞎啊?!裊裊小姐這分明是打了,這下手可真重!裊裊小姐別擔心,咱家這就入宮稟明皇後娘娘給你主持公道!昨兒個受了委屈還要被罰,難怪把裊裊小姐給逼成了個不敢怒不敢言的懦弱性子任人欺負。咱家會把看到的一切都稟明皇後娘娘和寧王妃的,請太醫來瞧病瞧傷。看來,這婚期還得提前,免得啊,好好的人兒,在這左相府被吃咯!」


  甩袖,奪步而出。


  惠逸見留不住小平子,氣得一巴掌揮到了惠蕭蕭臉上,「遲早有一天,我們全家都要被你們母女給害死!」


  惠裊裊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了勾。


  她賭對了。


  只是不明白,皇后和寧王妃為什麼要為她作主。


  還有那婚期……讓她惆悵。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惠蕭蕭懵了好一會。


  不敢置信地看著惠逸。


  她從小到大,都是被惠逸捧在掌心的,別說打了,一句重話也不曾有過。


  就算她有些什麼事做出格了,最後也會是那個傻乎乎的惠裊裊來替她受罰,這次,為什麼不一樣了?


  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紅了臉捂著一邊的面頰,瞪向惠逸,「爹,你竟然打我!你為什麼打我?是因為她?是因為這個搶了我嫡女身份的賤人?」


  惠裊裊輕輕地道:「妹妹剛才被祖宗嚇壞了,快些出去吧。」


  她繼續胡說八道地掩蓋厲厲所做的事。


  再次聽到惠蕭蕭說是原主搶了她的嫡女位置,不由得多了個心眼,難道這裡面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惠裊裊的話,於正在氣頭上的惠蕭蕭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


  她怒道:「閉嘴!就是你這個賤人,我後悔剛才沒真的殺了你!」


  惠裊裊的語氣冷了下來,「你倒是想殺我,祖宗不許。你脖子上的手印,可是黑色的男子手印。」


  惠逸聽以惠蕭蕭的質問,心中生出了一絲歉意,可也只是一瞬,聽到後面兩人的對話,按著惠蕭蕭的肩膀便看,果然是男子的手印,還是黑色的,不似正常被人掐過手留下的痕迹,氣得又給了她一巴掌,「她是你姐姐!你怎麼可以這和么惡毒?」


  惠蕭蕭一雙眼睛通紅,「我要告訴娘,告訴祖母,爹竟然打我!」


  看著她也跑走,惠逸氣得連呼幾次逆女,卻沒有跟上去,而是走到惠裊裊面前,對她道:「裊裊,你這點傷,自己上上藥就好了吧。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你是知道的。起來吧,現在開始,你不用再在祠堂里受罰了,以後要記得你是惠家的大小姐,昨晚的過錯,不可再犯。」


  惠裊裊淡淡地掃了惠逸一眼,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目光,「嗯。」


  惠逸被她淡淡的目光看得心頭莫名一驚,聽到女兒答應,心頭一喜,笑容還沒完全揚起,又聽得惠裊裊有氣無力地道:「平公公說的太醫什麼時候來啊?」


  惠逸的臉色如吃了蒼蠅一般難看,站起身來,吩咐下人,「送大小姐回瑾靈院!好生伺候著!不得有半點差池!」


  下人何曾見過他下這樣的囑咐,又見二小姐都挨了打,戰戰兢兢地辦了。


  惠裊裊直到看到春蘭,才放心地闔上了沉重的眼皮。


  這一場病並不輕鬆。


  她聽到了屋裡的聲音,卻睜不開眼。


  恍惚間,她又看到了厲厲前世最後的那一幕。


  他瞪著眼直直地倒下,面上的血蓋住了他原本的面容。唯有那雙眼,流露出了憤怒和不甘。


  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三個女子的面容。


  兩個笑得猙獰的,是寧梅和惠蕭蕭。


  哭泣的,是景寧公主。


  她還看到了端王身後站著的一群人,其中有一人是她很熟悉的:她的「好父親」,惠逸!

  惠裊裊醒來的時候,鼻子被葯香包裹,起身開門,春蘭回頭看過來,驚喜地道:「小姐醒了。」


  「春蘭,我睡了多久,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怎麼樣了?」


  按她所想的,後面一定是很精彩的。


  春蘭還沒答,便聽到一聲冷哼,而後就看到一個三十餘歲的女人,挽著女人的髮髻,端著一個青瓷碗從廚房走了出來,走以惠裊裊身邊之後,掃了她一眼,走入屋中,重重地將碗放下。


  惠裊裊到這裡之後,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這樣的眼神了,不過芸姑的眼神比起寧姚的,感情更濃烈更壓抑一些。


  在原主的記憶里,見過更多。


  原主都是沖芸姑撒撒嬌就過去了。


  她再怎麼生氣,對原主的關心都是發自內心的。


  惠裊裊和春蘭對視了一眼,便走進去,「誰惹我們芸姑生氣了?告訴我,我去打他!」


  芸姑驚訝地看了惠裊裊一眼,而後垂了垂眸,「你不被人打就好了。」


  惠裊裊:「……我這次不是病了嗎?沒力氣,不然,我一定會打她的!」


  芸姑哼了一聲,「那上次呢?上上次呢?還有……」


  「……」原主的黑歷史還真多,撒嬌地搖了搖芸姑的胳膊,調皮地眨了眨眼,「以後再也不會了……芸姑,你和我說說,後面怎麼樣了?是不是雞飛狗跳了?」


  她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是以往不曾有過的。


  芸姑盯著惠裊裊,半晌不曾說話,眼中的神色,滿是懷疑。


  「你不是想要去給他們求情說好話?」


  惠裊裊:「……」原主給那些人求情說好話的黑歷史可以抹去嗎?

  她端起桌上的葯碗,一飲而盡,將碗往桌上一磕,青瓷裂成了幾塊,「這是以前的惠裊裊,已經死了。以後,我再不會由著他們欺負,讓你們跟著受累。」


  芸姑的肩頭跟著顫了一下,盯著惠裊裊看了一會,從衣櫃里取出一個包裹來。


  裡面是一個牌位和一個香爐,牌位上刻著「傅氏長女靈瑤」。


  她仔細地擦拭了牌位,放到桌上,又燃了香,對著牌位敬了幾敬。


  「跪下,向你娘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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