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大結局
訂閱比例不足, 最後三章為防盜章, 隔12小時可看,鞠躬 昭陽殿外落了雨,淅淅瀝瀝的從不間斷, 讓這偌大的皇城莫名變得靜謐安寧起來。
姜念念聽說皇帝來了的時候,手裡的茶杯都差點倒了下去。
她才穿過來不過幾天,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見到大佬之一了。原來在這個地方, 躲是躲不過的。QAQ
和所有的宮鬥文一樣, 昭帝的身上具有一位男主所具有的所有特質。他俊雅、賢明, 富有天下, 手腕頗深,而難以捉摸。所以能讓後宮這麼多女人對他臣服且痴心一片,昭帝是有自己的資本的。
都說君心深似海, 當君主寵愛一個女人, 便是奉為珠玉,任誰來必須讓路。而伴君如伴虎, 若是一朝被定了罪, 那個女人在深宮之中的命數也就此決斷了。
對於這樣一個可以決斷自己命運的男人,為了接下來的日子可以儘可能過得好一點點,姜念念還沒有原主那樣直接將皇帝擋在門外的執念。就算要維持原主的嬌縱,也要點到為止,不要讓皇帝現在就雷霆震怒的好。
「這麼晚了, 陛下又怎麼會出現在臣妾這個地方?」姜念念換了身素色的衣裳, 一雙水潤杏眸, 強撐著意氣用事的看著陛下,小聲說:「臣妾此刻卻已準備歇息,不大能見陛下了。」
昭帝坐下,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真的?」
姜念念被看得心裡發怵,還以為自己崩了人設,引起了皇帝的懷疑。於是小心解釋:「……臣妾今日是真的睏倦,不能和陛下說話了,陛下難道不相信么。」
雖然姜念念發誓自己絕對是認真的,但是原主絕對不會這麼想。即使嘴上作天作地,身體卻很誠實的每天在盼望著陛下來看她。但原主沒有徐嘉皇貴妃那麼清醒,徐氏雖痴戀陛下,卻也懂得轉圜,給自己留下餘地。可關鍵是她現在手裡捏著昭帝賞賜的步搖,真是怎麼都解釋不清了。
昭帝的神色很淡,目光不著痕迹從她藏在身後的那副紅寶石步搖上收回,唇角微微彎了彎,眼底添了些柔和之意,誰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朕今日不過路過,順便進來看看。你又在做什麼?」他朝這邊走近幾步,溫聲問:「你在藏什麼東西。」
昭帝的言語越溫和正常,姜念念心裡卻本能的起雞皮疙瘩。當一個男人看著你,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無事!」姜念念只將步搖藏得更深了些,挪開眼睫,聲音輕輕柔柔的:「只是陛下已這麼多日不曾出現,我還以為陛下再也不會來。只能清點下從前的東西罷了。」
「你為什麼覺得朕不會再來?」昭帝抿了口茶,俊美的面容仍舊沒什麼表情。
姜念念眼睫泛起一層凝霧,一顆心都有點提起來,心想你自己心裡難道沒有點數么。
男主長了一張生人勿近的清冷麵容,看上去極是冷淡。而且,原文裡面男主的話絕對沒有這麼多的。
「難道陛下不知么。」她強作鎮定,緊繃著下頜,說:「如今後宮之中都在傳,陛下真心喜歡的人是姐姐,姐姐雖不在宮中,可陛下權勢鼎盛,大可接姐姐入宮。又何必將旁人視作姐姐的替代品?」
這語氣聽上去不太高興。內侍們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偌大個後宮,敢對今上甩臉子的,怕也只有這位一直被嬌縱著的宸妃娘娘了。
男人淡淡的垂眸。
少女膚白勝雪,柔美嬌怯的容貌,因為憋著氣,眼尾染上一層薄薄的嫣紅,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不過,按照他對姜宸妃的印象,聖駕到這兒,她的反應絕不會這樣。如今這幅模樣,倒真的像是對自己所說的這些,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君王眼底的淡漠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則是星星點點的柔和興緻。
「今日朕來了,念念為何說出這些?」他俯視著她的眼睛,素來冰冷淡漠的眸子里藏著恰到好處的柔和:「朕明明記得,你說過,除了朕,旁的東西,你都不會放在眼中的。」
「我哪裡是這樣,」姜念念水眸中霧氣更深,唇齒輕輕咬著,「只是不知陛下心心念念的人原來只有姐姐!在陛下眼中,越是得不到越好。其實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將臣妾放在心上。陛下其實是個騙子。」
繼而,「啪」的一聲,她將紅寶石步搖扔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一聲響。復又咬唇,別過了臉去,眼眶裡藏著盈盈的水光。若是旁人見了,俱是心裡被緊緊抓住一般。
內殿之中頓時寂靜得可怕,連彼此都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昭帝眼底的笑意終於緩緩消失,一副想要離開的樣子。
姜念念反而鬆了一口氣。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記憶力好的出奇,在小說裡面,因為這一段是打臉的前奏,所以她反覆觀摩。以至於到現在,還能按照原文的情節一絲不差的還原出來!
按照原主的性情,她是不懂為臣之道的,而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後宮女人。在她眼裡,昭帝是一個夫君,她有委屈,自然該說出口來。然而身為君王,自然是不會允許身邊的女人逾越過君臣的規矩去,所以就造成了原主不可逆轉的悲劇。
可是!姜念念一心想著的是,促推進劇情,然後功成身退。就算現在失寵於君王,也總比被女主的手段活活虐死來得好啊。女主這樣主角光環加身的人,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嘛。
「所以你還是沒有理解朕的話么。」昭帝直視著這張臉,過了許久,才捏住她的下頜,溫聲說:「雖然你的確長得很像你的姐姐,卻不是她。你才是朕的妻子,朕自會好好待你。」
昭帝微俯下身去,拾起了掉落在地面的步搖。骨節分明的手指捋了捋少女耳廓后的長發,最終將步搖插進發梢。
在西域紅寶石的映襯下,少女空靈的眸子耀如星辰,又俱是水色,表象實是盈盈可憐。
他慢慢停在她耳畔,唇色很淡,眸色清冷。「念念,只要你不再提及當年往事,朕待你便能如初。你明白了么?」
姜念念有點懵然的看著他。
昭帝說的當年往事,自然是最近後宮中的流言,說陛下寵愛宸妃,是因她長得肖像陛下少年時喜歡過的女子姜珞雲。
所以,他就想讓這件事情這麼過去了,連一點解釋都懶得有。
姜念念很想回答他說,臣妾實在做不到啊QAQ,陛下還是不要對臣妾寄予希望了吧……然而她又算了算,現在在這本宮斗小說里,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就算是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為零,也多的還是機會。
更何況,小說的高潮,也就是宸妃被人設計送了男主一頂綠帽子的情節還沒有到呢。
所以她忍了下來,小聲應道:「……若是陛下覺得是,那就是了。」
昭帝唇色很淡,雖隔著不甚清晰的光影,姜念念還是察覺到了唇角隱隱上翹的弧度。
「此外,」他驀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著他的小姑娘,補充:「記住,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你的姐姐。旁人也不行。這件事情,就當不曾發生過。」
「——聽話。」
君主的眸色復又恢復了素日的淡雅,且言語冷硬,不容違逆。
不等姜念念回答,他嘴唇微動了動,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提醒。「你姐姐這個人,是所有人都是沒有資格提起的。」
姜念念這才明白了過來!她能挑戰君王的權威到這個地步,就是因為這張臉。只要有這張皮囊在,原主就是完美的替身。而不僅如此,昭帝還想讓她聽話。
……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君主的鑾駕逐漸走遠,侍女才心有餘悸的走進來。徐嬤嬤剛剛嚇得大汗淋漓,現在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娘娘的性子總是如此,就算是陛下在跟前也不收斂!好在陛下一直縱著娘娘,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挑撥陛下對娘娘的情意,那可如何是好?」
情意什麼的,不存在的。就是被利用了才好!!有誰會想一直做一個替身呢!!
「嬤嬤多慮了,」姜念念無所謂的說,「陛下心裡又沒有我,所以那些挑撥的手段,也是無謂的。」
徐嬤嬤忍了忍,還是將話咽了回去。她在宮中侍奉過幾代君王,自然清楚,一個君王肯眷顧一個女人,已是大幸了,即使……只是替身呢。別說君王的真心,即使能保住尊榮和性命,已是多少深宮女人求而不得的了。
不過姜念念注意力已經沒在這上面了,她在想的,其實是近在眼前的太后萬壽之禮。
要知道,在這次壽宴上,不僅男主心裡的白月光姜絡雲會到場。而且,最重要的是,就是在這個時候,宸妃會和丞相顧長卿聯合給昭帝奉上一頂好看的綠帽子。QAQ
姜念念:「……」
姜宸妃高高在上,嬌縱無禮,是不會主動同臣子有任何交集的,所以顧長卿對這位娘娘的印象,自然也不佳。
昭帝過來以後,先是拜見太后,目光才在場逡巡片刻,顯是有些失望。江雲海自然知道陛下在找什麼,連忙上前一步,低聲解釋道:「……陛下,姜王妃的馬車要明日才抵京呢。」
昭帝輕輕嘆氣,沒說什麼,這才親手將姜宸妃扶起來,「為何身子這樣冷?」
姜念念嘴角一抽,「臣妾無事。」
昭帝握住她的手,微微笑了一下,「這麼大了,不可再像個孩子。」
說起來,原主也算是頂級的皮相,在她眼裡已算是美得不似凡人,然而這都無法讓昭帝動心,還時時惦念著心裡的白月光。姜念念實在不太理解這個男人。
但這不是重點,今天的重點其實是顧長卿啊。
按照一般的小說套路,這種後宮爭鬥文裡面,被下藥的一般都是惡毒女配,然後上演各種不可說,偏偏這個作者沒有按套路出牌。因為原主是天子寵妃,姜宸妃身邊的宮人半點也不敢馬虎。所以頌貴妃找不到機會,兩眼一閉,就給自己的親弟弟下了葯emmm……
夾竹桃葉帶有毒素,易叫人神志模糊,蝕骨毒心。顧長卿的身體本就病弱,自然再承受不了這樣的毒素入體。而在原文中,他身邊的內侍這時恰巧將他引入昭陽殿,一個臣子與妃子共處一室,又會傳出什麼流言。陛下動怒,姜宸妃失寵,這樣一來嘉嬪的目的自然達成了。
而頌貴妃心裡想的,大抵是給顧長卿送上衝撞后妃的罪名,如此,才能真的將他置入絕境。
姜念念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遠遠稱不上心底善良,不過看到顧長卿這樣一個鮮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卻也不想無緣無故連累一個人去死。更何況這是皇城,一切都是無定數的,誰也不知道一旦事情敗露,顧長卿會面臨什麼。
不過……她也只是能儘力挽救而已,如果實在不能避免劇情,她和丞相還是被頌貴妃算計,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只能……聽天由命了嘛。
壽誕開始后,各宮、各司的禮單都已奉上了,姜念念就喝了點酒。正是歌舞助興之時,頌貴妃注意到姜念念臉色不好,掐了顆葡萄送到她手中,一臉關切:「妹妹這是怎麼了,看上去可不大好,難道是今日身子不舒服?」
昭帝也看了過來,目光在姜念念身上停留一瞬,溫聲說:「若真是如此,宸妃,可早日回去休息。日後再來向太后賠罪吧。」
太后亦是如此說。這大殿中即使絲竹之聲不絕於耳,但氣氛的確有些沉悶,姜念念揉了揉額心,懷疑她們在自己的酒里動了手腳。
她抿了下唇,仍舊起身,向太后賠罪:「陛下,太后,臣妾不想將病氣留在這兒,自請先行離開。望太后恕罪。」
嘉嬪笑了笑:「宸妃可要找太醫好好瞧瞧,若是身子不好了,陛下也是要心疼的。」
姜念念不動聲色彎了彎唇,以作回應。太后也沒說什麼,而在她離開后不久,顧長卿果然亦從殿中離開,想必也是頌貴妃她們動手的結果。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嘉嬪緊握著酒杯,眼底忽然有一瞬的黯然。
走在外頭的青石路上,正是冬日的時節,雪水一層一層鋪落下來,涼意浸潤進了骨子裡。姜念念的精神果然好了許多,貞玉小聲勸道:「娘娘身子好些,要不要回去,若是太後日后問起來,也許有人會置喙。」
姜念念懶懶合著眼帘,搖搖頭,只輕聲道:「可我不舒服,我們還是先回宮去吧。」
這麼做,應該也符合原主的人設。而按照劇情,在這個時間,頌貴妃已經給顧長卿下了毒,想必他正是痛苦萬分的時候,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回到偏殿,姜念念讓侍女快些去熬解毒的綠豆湯,再加上些山豆根。貞寧還在奇怪宸妃為何如這樣,姜念念也沒有時間解釋了。
還未有一刻鐘,外頭便有個面生的小太監跑進來,心急如焚的跪下:「娘娘!奴才方才侍奉顧大人,可丞相大人似是病得極重,請娘娘收留大人在此,只在偏殿便好。容奴才前去太醫署請人。」
他一面說著,眼眶一面紅了,像是才哭過一般。
可貞玉已然覺得不妥,」這可是后妃寢殿!丞相乃是外臣,你這是想做什麼?」
姜念念握緊了袖口,她當然知道這個小太監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如今後宮大多的宮仆都在太后那兒,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也沒人幫他們證明清白。
她微微笑了笑,只道:「本宮會讓侍女前去請太醫,既然顧大人病了,你快親自將他抬進偏殿罷。」
「這……」那小太監倉皇抬眼,顯然有些猶疑,但為不引起宸妃的懷疑,還是決定按照她說的去辦。
反正……到時候流言傳出來,也沒人在乎一個奴才的證詞罷。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內侍們扶著丞相進來了。
而顧長卿的意識似乎已經陷入了混沌,進入內殿,甚至連禮都沒有問。薄唇緊緊抿著,修長乾淨的手指捏住了衣袍,大氅隨意搭在肩胛上。他的眉眼間仍是淡如冰雪,卻透著幾縷病色,任由幾個小太監將他抱入殿中。
姜念念悄悄偷看了幾眼。她雖然不是一個趁人之危的人,但!是!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了一句,顧長卿這樣的盛世美顏就算是放到現代去,一定是個極品啊……嗯。
穿著一身素色紋著仙鶴的朝服,病弱禁慾易推倒,這明明是男主標配嘛。
那小太監俯身道:「丞相大人乃是重臣,娘娘能否替陛下先行照看一會兒?日後丞相人醒過來,陛下也會記得娘娘的善舉……」
姜念念譏諷微笑,聲音輕緩:「這兒不是太醫署,既然是陛下看重的權臣,為何沒有旁人來醫治。本宮只是一個后妃,又能做的了什麼?」
言下之意便是拒絕了。
如果她真的答應這小太監,親自照顧顧長卿,那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呢。→_→
「貞寧。」她繼續淡淡道,「叫幾個小宮婢在這兒守著便好了,餘下的就不用管了,你們和本宮一起回去。」
「可……」貞寧欲言又止:「顧大人現下病重昏迷,娘娘先回宮,奴婢要不要等著……顧大人蘇醒再回來複命?」
顧長卿如今手無縛雞之力,任由周圍的人撥弄。那樣的美男子留在塌上,沒有哪一個女子不心軟的。
姜念念仍舊道:「左不過一個臣子罷了,有什麼好值得我們費心的?」
聽到這句話,顧長卿的眉宇微不可查的蹙了蹙,臉頰上蒼白之色更顯。
「娘娘!」貞寧見到,卻是眼淚差點滾出來,鐵了心要留下來。
正在這時,小宮女將煮好的綠豆湯呈上來。姜念念走過去幾步,指尖在顧長卿的鼻尖輕輕探了一下,輕淡道:「看樣子 ,丞相大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事。本宮是君,丞相是臣,我自然不該再留在這兒。走吧。」
她覺得,這樣做一定符合原主平日里的形象。
貞寧卻猶有些猶豫。
而姜念念知道,若她們再猶豫一會兒,頌貴妃就會到這邊來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何況她還是皇帝的女人,給昭帝戴綠帽子的流言就是這麼流傳出來。
所以她們必須離開了。
……
與此同時,長樂宮。
青雪緊緊握著嘉嬪的手,只感覺主子身子一僵。嘉嬪深吸一口氣,眼底泛著淡薄的水光,但神情仍舊是克制的。
「宸妃那邊怎麼樣了?」她望著窗外的落雪,語意是格外平靜的。
「回娘娘,一切都按照娘娘的吩咐辦的。」青雪低聲勸慰:「想必顧大人現下正與宸妃共處一室,不久……頌貴妃就會帶人闖入昭陽殿了。」
徐芷妤眼睫輕輕顫抖了一下,一時間,竟覺呼吸都有些不暢。
「……是么。」她笑了笑,「那很好。」
青雪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意,指尖一僵,將窗紗悉數掩下,才輕聲說:「入宮以前,丞相大人只是一個庶子,身份卑微,便已再三拒絕娘娘心意。更何況如今,自然更是不可能,所以……娘娘實在不必放這些心思在大人身上。」
徐芷妤淡淡一笑,生生握住了茶盞,「本宮不是姜宸妃,心裡自然有分寸。」
一提到姜宸妃,青雪臉色都變了,「宸妃恃寵,幾度暗害娘娘!卻不知陛下真心喜歡的也未必是她……」
「住嘴。」嘉嬪淡淡道。
她輕輕闔上了眼帘。
顧長卿……長卿。
她對顧長卿大抵是又愛又恨。他是她少時的慕艾,內心最柔軟的所在。他還記得當初長安連日大雨,林黨作亂,整個長安都是亂的。是他親自帶領著金吾衛,替長廣王府殺盡了逆賊,保住了一個小姑娘。他的手段明明如此高深,明面上卻永遠是冷淡溫和的模樣。唇角漾著淺笑,叫人看不出他的佔有慾來。
而她卻絕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女人。身在後宮,和一個臣子是沒有結果的,況且,丞相素來禁慾冷情,從不領她的心意,所以……只能對顧長卿下手了。
她一直覺得,若他從神壇跌落,落入泥臼,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後宮之主,那時候他是不是就可以接受她的憐憫,還有她的感情。
天氣逐漸回暖,從宮中回來后,顧長卿自覺病情也好了些許。
徐子貿見著宮中的馬車,卻似乎早已等不及了,「……大人,您終於回來了!」
顧長卿一面將大氅解給他,問:「出什麼事了?」
徐子貿遣退左右,又將門合上,才道:「屬下剛剛接到消息,陛下方才召見了御前大臣於大人與戚侯入宮,近日南方難民部分湧入京都,陛下便借著大人您體弱的由頭,將京中金吾衛、城防司的權力全權交給戚侯,再由御前大臣於大人監管。」
他頓了頓才說:「陛下此舉,恐怕為的……便是削弱大人您的權力啊。」
顧長卿的動作微微一頓,才繼續喝了口葯,唇畔仍舊是安然笑著的:「所以呢?看來陛下這一次,是決心要與我玩一玩了。既然如此,那就陪陛下好好的玩一次吧。」
徐子貿臉色都變了,握緊了拳,才低聲說:「……屬下只是心疼大人您素日為了朝堂嘔心泣血,事到如今,陛下卻連一句招呼都不打。」
顧長卿則只是微笑:「若是提前告知於我,他就不是不是那位陛下了。」
昭帝並非是沒有手段之人。當年能從如此殘酷的諸子奪嫡中脫穎而出的,又怎麼可能只是尋常之輩。
在宮中的時候,他如此維護宸妃,恐怕早已觸碰君王的逆鱗了。
放眼這滿朝文武,幾乎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反而只有這位陛下,能同他一較高下。
——只是,若是想要從他手中拿走分毫,恐怕還是不那麼容易的。所以,還不如與這位陛下好好玩上一番。
顧長卿嘴唇彎出一絲淡淡的弧度。
徐子貿瞧著,有些驚異,在這種情形下,他們家大人竟還是如此氣定神閑,他都以為自己看花了。
……
昭帝才遣退了御前大臣與戚侯,便聽人通報說楚王妃過來請安了。
楚王那小子,一入京便四處遊山玩水,一日到頭不見蹤影,倒是王妃一直替他守著這碧粹宮。
昭帝向門口看了一眼,道:「讓她進來罷。」
江雲海心裡舒了一口氣,看見了楚王妃娘娘,陛下的心情這下總該好些了吧?
姜珞雲送了豌豆黃、蓮花糕過來,笑了笑說:「昨日陛下勞累這麼久,所以我親自下廚。只當替楚王送來,只是……我久不在宮中,不知陛下口味,陛下不能怪我。」
昭帝稍微一滯,才抬起眸來,淡聲道:「珞雲,朕雖想嘗你的手藝,不過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必親自來做。滿宮都是朕的臣子,你吩咐一聲便可。朕自然要為你考慮。」
姜珞雲低眉淺笑,卻還是勸道:「陛下好糊塗,您應當明白,您才是重要的。」
而昭帝的目光卻落到了姜珞雲身邊侍女所抱著的一柄古琴身上,「這是什麼?」他沉聲問。
姜珞雲讓婢女將琴給陛下瞧瞧,才笑著說:「這是我從妹妹那兒討來的,我今日去見念念的時候,只覺得她的這琴做的巧奪天工,便討了過來,想專門拿給陛下討教的。」
昭帝細細打量起琴來,目光稍稍有些變化,變得有些冷淡。
這琴柄上,上面還刻了一個字,「蘇」。
子蘇,是顧長卿的字。
「……」
昭帝臉色微變,淡淡問:「你說這琴是哪兒來的?」
迎上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姜珞雲斂起笑容,道:「這副檀木古琴是我從妹妹那兒討來的。陛下,怎麼了,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昭帝緊抿著唇,「……沒有。」
這副古琴是稀世的珍品,而就算是宮裡頭,也找不出多少來!
他所記得的,整個長安城,便是丞相府中的那一柄最為珍貴。從不輕易示人,旁人也自然不敢討要。
所以……難道這檀木古琴,便是顧長卿送給姜宸妃的嗎。
……他怎麼敢!
亂臣賊子!
昭帝握緊了劍鞘,忽然生出一種念頭,他恨不得將顧長卿踩在腳底。
而與此同時,昭陽殿內,姜念念正在研究新的養生食譜,正準備交給小廚房。
聽下頭的小丫頭說了宣室殿那邊發生的事情,她心裡先是懵然,接著終於有些波動了。
果然是男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惹不起惹不起。_(:з)∠)_
她從來都沒有碰過什麼古琴,所以,白月光這是為了在昭帝偽造顧男配給她送了琴的假象啊。
如果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她這次就被蒙蔽過去了。看來……白月光為了留在男主的身邊,真的不惜對原主動手。
哪怕人家是她的親妹妹。
姜念念暗自嘆了口氣,她以為白月光沒有必要這麼辛苦,難道不是輕輕勾一勾手指,男主就會心甘情願費盡心思將她留在身邊的嗎。
貞玉向外頭瞧了瞧,不安的問:「……娘娘,您要不要去問一問,那副古琴根本就不是丞相大人送給您的!楚王妃究竟何必故意構陷您?」
姜念念想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唇角悄悄的笑了一下,「不用。」
貞玉一臉狐疑。
她才緩緩的說:「陛下比誰都清楚,本宮不喜歡這些東西。陛下難道就不會懷疑嗎?」
這個時候主動前去解釋,反倒是欲蓋彌彰,中了白月光的下懷。
貞玉似乎有些明白了,「娘娘是不是相信,陛下是了解娘娘的?」
姜念念點了點頭。
根據原著裡面所寫的,原主也只是一個小女子,素來喜歡的,都是精緻耀眼的發簪飾物,或是引人奪目的朝服裙袍,她也喜歡。什麼時候對古琴這樣高雅的東西感興趣過。
陛下是最了解原主的人,所以,恐怕昭帝不會相信白月光的話。而且,還可能還會懷疑白月光的用心。
那個時候,白月光一塵不染純潔善良的形象就很有可能一去不復返了emmm……
……
正如姜念念所料,昭帝方才本能的有些生氣,過了片刻,卻前所未有冷靜下來。
若是顧長卿真的了解姜念念,他就不可能送一柄古琴,即使此物絕無僅有,也不是宸妃喜歡的。
而顧長卿是什麼人,絕頂聰明,算無遺策。哪怕是這宮中,對他而言也沒有秘密。所以……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柄古琴並不是丞相所贈的。
見昭帝臉色竟無什麼波動,姜珞雲一邊奉茶,一邊輕聲問:「……陛下,您怎麼了,難道是這琴真有什麼問題么?」
昭帝看了她一會兒,方溫和道:「珞雲,這麼多年不見,朕只是覺得,你的性情竟變了些。」
姜珞雲動作頓住,「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不喜歡你妹妹?」昭帝的語氣平靜極了,「想必你已知道了,她雖只是一個替身,卻比你幸運。她不必嫁去廊州,還得到了你得不到的恩寵與地位。」
姜絡雲十指皆扣在琴柄上,竟有些用力。
他從前這般喜歡姜珞雲,一直認為他記憶中的姜氏溫婉賢淑、無欲無求,然而今日她讓自己看琴的目的,卻或是為了引他對姜宸妃產生嫌隙。
如今的姜珞雲,到底還是他年少相識、愛而不得這麼久,純潔美好的女子么。
正在昭陽殿中,貞寧才將宣室殿的宮女送走時,就看見了顧丞相往這邊過來了。心裡一驚,忙將大人引入偏殿,再去回稟宸妃娘娘。
「臣今日前來見娘娘,是為安國公府一案。」顧長卿說完,卻見宸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顧長卿忽然道:「娘娘,你在看什麼?」
姜念念這時正捏著裙角,站在烏方木燈架后稍稍踮起腳,觀察陛下身邊的那些耳目能不能探到這邊。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見清透的日光落到少女雪白耳廓的髮絲上,有一種刺目的美。
聽見顧長卿的問話,她恍然回過神來,「丞相大人,您方才說的什麼?」
顧長卿溫和的抿唇:「幾日前的安國公府貪墨案已結,涉嫌誣陷之人全部下獄,令尊都再無不白之冤了。」
他的唇角輕微彎起一道弧度,「既然臣將娘娘的恩都已報完了,所以,特來回娘娘。」
一絲不苟,毫不逾矩,無不是恰到好處的。
姜念念心裡本能的歡喜,但又想到這麼多的宮女在身側,這裡耳目眾多,她也太快崩了人設引起別人的懷疑。
於是乎輕輕頓了一下,才緊繃著下頜,挪開視線,淡淡的說:「丞相大人所說,本宮都已知道了。既是朝事,亦可派內侍轉告。大人如此擅闖,似是不妥,大人心中難道不知么?」
她小小看了他一眼。
姜念念知道小說中的宮中風氣並不森嚴,君臣因正事相見,也是無妨的。但為不引起人的懷疑,只能如此說了……
因為心虛,淺淺的緋紅爬上了細白的脖頸,說的話都有些底氣不足。掩在袍下的手指收攏,恰好露出精緻嬌俏的小半張臉來,嬌氣無疑。
和初見時不同,她今日看向顧長卿的眸子里仍舊是傲氣而小心的,卻還帶著點……祈禱原諒的意味。
顧長卿則沒有拆穿她,怡然的啜了口茶,方才掀唇淡笑,一字一句,語氣微沉:「娘娘說是,自然就是。我都會聽娘娘的。」
見到姜念念時,顧長卿像是頓了一下,才淡淡道:「宸妃娘娘安好。」
姜念念一聽見這聲音,想到自己剛剛可能不小心崩了人設,於是很快收斂起笑意,冷淡道:「原是你。」
「丞相大人的身子這麼快就好了么?或是……根本就沒有病,演一齣戲,想來誆騙旁人?」姜念念警惕的看著他,一點都不相信他。
顧長卿蒼白的唇角緊抿,低咳了一聲:「……是娘娘誤會臣了。」
姜念念看了他一眼,則別開了視線,「那日後丞相一定要當心身體,不能再昏倒在本宮身邊了。雖說前一次的冒犯,本宮大可不計較。可你是天子近臣陛下的下屬。按照一個臣子的身份,本宮是不該為你做這些的。」
顧長卿緩緩抬起眸來,藏著極淡的笑意:「所以,臣謝過娘娘。」
深冬的夜裡,月色愈發的寒冷,映得顧長卿的面龐蒼白到幾近透明。姜念念只覺得自己的手心裡都浸出一層薄汗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成功阻止了劇情,和顧長卿之間什麼也沒發生,然而每次見到顧長卿時,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感。
顧長卿雖然不喜姜宸妃這樣張揚嬌縱的女子,即使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女人,不過她到底對他有恩。他素來不習慣虧欠旁人的恩情。即使她這麼憎惡他,他也會找到機會,回報她當日的出手相助。
「聽聞楚王妃不日便要入宮,臣先恭喜娘娘姐妹相聚了。」顧長卿身披素白的大氅,望著她的眼睛,這樣輕聲道:「不過,娘娘身居深宮,總該明白,防人之心是不可無的。」
聲音竟是難得帶著溫柔。
姜宸妃略微仰頭,看了他一眼,反而道:「丞相難道不明白,身為一個臣子,以下犯上,挑撥皇族之間的關係,會被治什麼罪么?更何況,陛下也是極敬重姐姐的,你卻在本宮面前隨意置喙姐姐。丞相該提點的,該是你自己罷。」
「……是么?」顧長卿看了她一會兒,輕咳幾聲,微微一笑道:「既然娘娘這麼說,臣的確該萬死。」
姜念念頓時聲音一哽。
江雲海不敢離顧丞相太近,只能遠遠在一邊看著,依稀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心卻是十分的不安!
他總覺得……這姜宸妃娘娘素來嬌縱,也沒人敢多說一句,那也是因為有陛下縱著!
可顧丞相是什麼人,就算是陛下來了,也不會折辱他半分。可這年輕的宸妃娘娘就這麼……仗著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他的顏面,他可是真的擔心顧丞相會生氣啊。
姜念念也沒想到顧長卿會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仍有些不適應,就只聽顧長卿繼續道:「夜深露重,娘娘也要早些回宮,保重身體。」
姜念念微微一怔,也道:「你的身子,才應該更需要保重。」
顧長卿的唇畔仍舊含著極淡的笑意。
對姜念念來說,不管顧長卿對其他人怎樣,他對自己還算是不錯的。以德報德這麼一句話,應該也引起別人的懷疑的。
說完,她也沒有多加停留,也不管顧長卿的反應,轉身便往昭陽殿去了。
雖面上如此表現,但她還是把顧長卿的話放在了心上的。畢竟……他也是大佬啊,對於大佬的話,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至於該不該防範姜珞雲,還是等見到原主這位姐姐再說吧。
「屬下倒是覺得,這位宸妃娘娘並不是壞人。」徐子貿看著宸妃的背影,將顧長卿身上的大氅攏得更緊些,道:「娘娘就是性子嬌縱些,心裡卻藏不住話。難以想象這樣的心性,是如何在宮中生存到今日的。」
顧長卿眉眼低垂下來,在臉上覆下一層陰影,過了很久,淡聲道:「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嬪。我這樣的身份,對她而言,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徐子貿很是不懂,也不好再問,只能轉移話題:「屬下不明白,近日濱州水患,大人為何要派高棋主管治水之事!落到旁人眼裡,又該說大人您戀棧權勢。想將手伸到邊陲之地去,故意與陛下作對了。」
顧長卿慢慢向前走去,輕嘆了口氣,微微一笑道:「不過是因為高棋擅長治水事宜,若是旁人干擾,反倒於事無補。所以,就算是頂著這滿朝的壓力,我也會將權力送到他的手上。」
「卑職自然清楚!」徐子貿十指緊緊蜷縮著:「然而因為此事,朝中的那些人必定口誅筆伐,卑職也只是替您不值罷了。還有陛下,或許也會懷疑大人的用心。」
「陛下懂與不懂,都沒有關係。」顧長卿淡淡的笑了笑,安然道:「我這麼做,原本也只是為了濱州的國本罷了。」
徐子貿握緊拳,眼眶都有些紅了。
顧長卿斂下眼眸,沒有再說什麼。
世人哪個不說他心性涼薄,戀棧權位,甚至想要凌駕於天子之上。只是,人生於天地之間,當以浩然正氣長存。雖然總歸有一些人,是會活在陰影里的。
他們如此忌憚他,卻又都無可奈何,只敢在背後唾罵罷了。在這個萬人之上的位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豈不是正好么?
權勢,他自然是要的。
入了夜,外頭的人說昭帝往昭陽殿這邊來的時候,姜念念手中的書才讀到一半。
她一邊接駕,一邊想,如果那位姜王妃能早點進宮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安心的佛系養生,不用再天天想著怎麼面對男主。
「起身吧。」昭帝親手將姜念念扶起,溫聲道:「朕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想來看看你。」
姜念念將沏好的信陽尖奉到陛下跟前,一陣暖意緩緩從杯盞中散開。昭帝坐在桌案邊上,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倦了,殿內都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