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此為防盜章 在姜宸妃的催促下, 太醫署的人很快便過來了。
太醫診治的時候,而姜念念卻注意到一件東西。
顧長卿袖中掉出一件東西,是鹿皮封面的文書, 只寫著三個字,「治水策」。
姜念念拈起來, 仔細看。別的不必太明白,大抵都是治水的方法, 比如人工改道、分流固堤。事無巨細,條條列列。只是最後幾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端的是細體小楷,很是用心。
「……臣生當隕首, 死當結草。上蒼庇佑南疆,免邦國軫麥秀之哀, 宮廟興黍離之痛。安百姓之安樂, 康社稷之康泰……」
姜念念感覺心裡震了一下。
顧長卿在原著里出現的很少, 只是背景板大佬,所以姜念念也沒有特別注意。當他第一次活生生在她面前,她也還是沒有什麼感覺,但現在……卻有很大的改觀了。
丞相雖然手握大權, 枉顧君臣尊卑,甚至朝野人人口誅筆伐。……但在一定程度上, 他絕對沒有看上去的這麼涼薄寡情,還是一個很好的人。
所以, 她出手相幫一下總是應該的。
薑湯很快就送了上來, 原是小太監喂的, 然而顧長卿卻毫無二致全溢了出來。數次反覆,絲毫沒有見效。
姜念念忽然道:「給我罷。」
貞玉臉色稍變:「娘娘,您不是不喜歡丞相嗎。而且……這也不合規矩,臣子怎麼配您……!」
姜念念小小望了眼貞玉:「你呀不能亂說話。」
貞玉:「……???」
這裡的規矩本來就不適用於她。更何況,她已經能看見自己的結局,說實話,甚至有點無所畏懼的意味了。
這宮裡並無外人,徐子貿又心焦到了極致。見宸妃娘娘主動請纓,便沒有拒絕,嚴令在場之人噤聲。
外人都退了出去,姜念念悄悄往裡面加了一點紅糖,才往顧丞相嘴裡送。
約莫半刻鐘后,碧螺青瓷碗里的薑湯才見了底。
意識逐漸回籠,顧長卿回過神的時候,只覺得一陣融融的暖意籠罩著這座宮殿,帶著些許淡淡的香氣,應當是在夢裡。
等顧長卿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立即皺了皺眉:「……娘娘在做什麼?」
姜念念:「終於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顧長卿目光渙散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發生了什麼。隨即渾身一震,垂下眼去:「娘娘,不用。」
小姑娘眨了下眼:「不用什麼?」
顧長卿的唇色有些蒼白。
「……內閣臣子,還不值得娘娘屈尊照顧。」他淡淡道:「娘娘在後宮這麼久,難道還不懂得趨利避害嗎?」
姜念念安靜了片刻:「如果大人也只知道趨利避害,也不會一直將庶民放在心裡罷。既然顧大人是好人,我難道就不可以希望大人能長命、安樂嗎。」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彎了唇一笑:「大人放心,這湯裡面又沒有放不好的東西。我是真心救你的。」
顧長卿嘴唇緊抿:「……」
少女的語意嬌軟輕和,很能讓人安心。
他行入宮中,原本是打算將治水策呈給陛下。無論宸妃是否有心救他,但宸妃終究是一個嬌縱的女子,怎麼可能隨意屈身照顧一個外臣,還口口聲聲說是真心的。
宮裡頭的真心有多廉價,他自然比旁人清楚。所以,他相信她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這時,徐子貿將保暖的鶴氅送過來,替顧長卿搭上:「大人,卑職早已勸過您保重身體,您卻定要一意孤行!今日若非宸妃娘娘做主,太醫署的人必須回過陛下才能過來。」
「下次不必了。」他卻只輕聲說。
「顧大人,」姜念念喊住他:「我知道你素來不喜虧欠旁人,可是現在,縱然你還是不願承認,你又是欠我的啦。」
顧長卿眸色微沉,沉默了片刻,「……娘娘想提什麼要求?」
姜念念說:「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實現一個願望而已。」
顧長卿輕輕抬眸,直視著那張面龐。少女的瞳孔澄澈清亮,又是烏髮如墨,雪膚玉腮,嬌氣十足。
「那娘娘的願望是什麼?」丞相淡然一笑,問道。
「我希望……顧大人所求的都能實現。」姜念念輕輕含笑道:「除此以外,大人還要照顧好他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讓我們不至失去一位良臣呀。」
顧長卿的心裡微微有些觸動,任由雪落在自己的肩上。
說完這句話,姜念念也沒有等他回應,便出宮走了。紅色斗篷逐漸消失在宮牆下,顧長卿嘴唇動了動,過了很久,才最終將那句「娘娘,你的變化太大了」生生咽回去。
「徐子貿,」等到鑾駕消失很久,他才淡聲問:「方才娘娘是不是看過了什麼東西?」
徐子貿想了很久,「……回大人,娘娘似乎是讀過了大人的治水策。」
顧長卿抓起來一看,「……願上蒼庇佑南疆,免邦國軫麥秀之哀,宮廟興黍離之痛……」的確是他所寫。
「咳咳……」他低咳幾聲,攏了身上的大氅。
姜念念剛離開宮中不久,就碰到了昭帝。她本能的覺得,覺得男主會巧合的出現在這樣偏僻的一座宮宇,實在是有些不對。
「參見陛下。」姜念念屈身行禮。
「念念,」昭帝摘下她發上一片竹葉,溫聲問:「你剛剛去做什麼?」
聲音無波無瀾。
姜念念眸子低垂著,說了句:「臣妾方才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昭帝:「……」
「你下次不要離開昭陽殿太久,」昭帝緊繃著唇,聲音發緊:「你若這樣,朕就找不到你了。」
姜念念依稀看見昭帝的面龐上染上一層淡淡的霜色。就算是之前原主失寵,她也沒有看見過這種神態。
「那您找我有事嗎?」她疑惑問。
其實對於男主這種人,她一直都很想遠遠避開。不僅是因為男主薄情,或許帝王大多都是這個樣子。而是因為白月光明明都已經登場了,他還為什麼總在她的眼前晃悠。╭(╯^╰)╮
昭帝卻道:「你姐姐入長安,卻不見你見你姐姐。姐妹難得一聚,你不想去同她說說話么?」
姜念念鬆了一口氣,「姐姐的確難得入京,所以陛下才應該和姐姐多聚聚呀。」
昭帝指尖一僵:「……」
望著姜宸妃雪白臉頰上的絲絲嫣紅,昭帝忽然就有一種本能的直覺。他曾經寵愛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一個絲毫不在意他的妃子。
身為君王,他一直冷靜自持,她和丞相也沒有做逾矩之事,所以他才沒有拆穿的。
……雖然,當初也是他親自說出口,她沒有忘記她姐姐,接她入宮也是因為楚王妃。
然而現在昭帝卻面色冰白,轉身而去。
江雲海在後頭,追得腿都軟了,戰戰兢兢解釋:「……陛下!或許宸妃娘娘真的只是想替陛分憂呢,到底顧丞相乃是您的股肱之臣,宸妃娘娘心思聰慧,自然不會猜不到聖意的……」
回到宣室殿後,昭帝冷淡道:「出去。剛才的事說出去一個字,杖五十。」
江雲海登時嚇得兩股戰戰。
陛下素來溫潤賢明,以賢君示人,對宮人也一直寬和,可想方才的確是戳中陛下痛處了。
等到奴才都退下后,看到這殿內的一景一物都是熟悉的,昭帝卻覺得自己意識一片模糊。
他甚至不理解自己在想些什麼。
他在想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姜珞雲已經回到長安,即使後宮妃嬪眾多,自己也只會真心待她。
而宸妃只是一個嬌縱的小姑娘罷了,從前寵著她,也只是為了在她身上尋一點希冀。
只是最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是這樣了。姜珞雲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了,而她的妹妹,姜宸妃卻還是生機鮮活的少女模樣。
他到底在想什麼?
這時外頭又有內侍稟報,說顧丞相求見。
昭帝心下一動,手指微微收攏。讓他進來。
顧長卿所呈稟的,也無非是關於濱州水患的治理之方,如今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丞相,你的身子大好了么。」昭帝的注意卻不在政事上,淡淡問:「朕記得你的身子一直用湯藥吊著。鄴朝百年根基,事無巨細,辛苦丞相了。」
顧長卿則輕笑一聲:「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昭帝放下了奏摺:「——好些年了,丞相就沒有想過休息么?愛卿時常思慮過深,病體單薄,身體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啊。」
這話一出,殿內逐漸安靜下來,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似是暗藏著機鋒。
自古便有杯酒釋兵權,飛鳥盡,良弓藏,今日大抵也是差不多的。
顧長卿卻是凝視著聖顏,容顏靈秀,許久低眉淺笑,言語安然:「陛下方才所說,先帝曾給臣說過同樣的話。先帝都已相信的事,陛下又為何不信呢?」
「——更何況,如今上至三省六部、下至南北十四郡,都是臣一手打理。沒有了臣,您說您該如何接手。」
昭帝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只因顧長卿病著,他都差點忘了,顧丞相是先帝欽定、權傾天下,朝中無人能越過的大權臣。恐怕就算是他這個天子,也是奈何不了他。
顧丞相的手段,她心裡是很清楚的。他說的收手,難道是……他已經知道了安國公府的變故與她也有關係么。
徐芷妤失神的望著他的背影片刻,自嘲道,她平日……不連逾矩的機會都沒有么。
但在轉瞬后,那張美人面又很快恢復應有的冷靜、沉穩。
而與此同時,宣室殿內,昭帝正讓人嚴查殷惠妃中毒之事。後宮貴人、滿朝文武,誰也不能離開。
一個低等宮女指證宸妃給殷惠妃下毒,自然會是引起不小的風波。
聽那荌兒將話說完,姜念念心裡都悄悄綳起了一根弦,心裡仍舊有一點擔心的。但面上還是淡淡的:「荌兒,你確定指使貞寧去御膳房投毒的人是本宮么?在陛下面前撒謊,那可是死罪。」
荌兒額上都淌著汗:「奴婢自然不會忘。……若不是娘娘威脅了奴婢的家人,我也不敢站出來指認娘娘!」
這時,堪堪醒過來的殷惠妃也被扶著出來,見著姜宸妃后,虛弱的身子微微僵住,咬牙道:「……我與昭陽殿也不過口舌之爭。妹妹,你又何必如此?」
她那貼身宮女梅欣卻小聲哭訴道:「……娘娘有所不知,那碗元宵本是該給六皇子的,可六皇子不用,這才轉給了娘娘……」
昭帝心裡猛然一緊。
這個小宮女真正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姜宸妃真正想害的人,是六皇子罷。
惠妃跪在昭帝跟前,死死握住昭帝的胳膊,才忍住心中的悲憤道:「……陛下,若只是宸妃與臣妾的過節也就罷了,可是她今日想動手的,可是陛下您的親骨肉。請陛下給臣妾做主啊……」
昭帝的臉色亦是冰白。
這下殿內終於不再安靜,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只知姜氏盛寵,卻沒想這姜宸妃心腸竟這般歹毒,已沒了陛下的聖寵,卻還膽敢在陛下跟前殘害皇子!
姜絡雲面露些著急,對昭帝道,「陛下,我相信妹妹,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昭帝輕撫著她的手,一面寬慰「你不必擔心」。姜絡雲這才輕輕點頭,但昭帝的思慮其實早已不在這上面。
每一項罪證都指向姜念念的時候,他又怎麼相信她的話。說起來,剷除異己,倒真的有些像姜念念的行事風格。
即使他想保住人,也不知怎麼給後宮交代。
姜念念漠然的望著他們。
當昭帝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姜念念則很生硬的別過了頭。
現在她終於大概能明白原主為什麼極端了,在這樣的境況下,她滿心喜歡的男子卻只安撫著自己的姐姐,對自己毫無半點信任。
雖然她對男主毫無感覺,但現在卻設身處地,理解原身的處境。
盛寵之下,其實難副,更何況還是讓她成為後宮諸人眾矢之的的男人。
「宸妃。」太后也不由蹙了蹙眉,「你要解釋清楚,那碗有毒的元宵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其實猜到今日的情形,只是宮斗一環罷了。但她不喜歡任何人爭鬥牽扯皇嗣身上。
姜念念垂下眼睫,行了一禮。指尖摩挲片刻,才笑了笑說:「荌兒,你認識景乾宮的劉嬤嬤么?」
荌兒的臉色稍稍一變。
宸妃所說的劉嬤嬤,便應當是六皇子的乳母,也就是常在殷惠妃跟前伺候的那位。可她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
「奴婢……」她屏住呼吸,小心道:「不甚熟識。」
「劉嬤嬤是六皇子的貼身乳母,其實曾是受過本宮的恩惠。你想不到吧?」
荌兒果然瞳孔一縮。少女微微揚起下頜,面龐蒼白得有些通透,極是嬌美動人,微笑道:「太后,我們何不就讓劉嬤嬤來說說,那碗元宵究竟與本宮有什麼關係?」
太後點了點頭。
其實原主不可能去認識一位低等嬤嬤的,但前幾日姜念念就已想到了這次上元宴上的情節。……如果按照原來的劇情,今天就是宸妃徹底失寵的關鍵了。
雖然姜念念這個人也沒有很強的求生欲,但也覺得至少來了一趟,不能讓自己就死的這麼難看吧。更何況她有牽挂,因為原主還有父母。
所以,她就順水推舟,將劉嬤嬤救了下來。劉嬤嬤雖一直是小人物,故而才能不引人注目。而她一直留在殷惠妃身邊,知道不少秘密,自然就是最能救她的最佳人選。
劉嬤嬤被人帶出來以後,撞見殷惠妃時,嚇得渾身輕微一僵。
殷惠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牙根有轉瞬的咬緊,不知是因為這不起眼的奴才,或是剛剛才用了有毒的元宵。
「劉嬤嬤,你不用害怕了。」姜念念笑著說:「這裡這麼多人,你只要將關於白果的實話說出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