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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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望了一眼昭帝宛如刀刻的側臉, 此時更顯蒼白冷峻了。
不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只覺得今日的陛下與尋常截然不同,透出一絲專屬於君王的……冷硬來。
天氣逐漸回暖, 從宮中回來后,顧長卿自覺病情也好了些許。
徐子貿見著宮中的馬車,卻似乎早已等不及了,「……大人,您終於回來了!」
顧長卿一面將大氅解給他,問:「出什麼事了?」
徐子貿遣退左右,又將門合上,才道:「屬下剛剛接到消息,陛下方才召見了御前大臣於大人與戚侯入宮, 近日南方難民部分湧入京都,陛下便借著大人您體弱的由頭,將京中金吾衛、城防司的權力全權交給戚侯,再由御前大臣於大人監管。」
他頓了頓才說:「陛下此舉,恐怕為的……便是削弱大人您的權力啊。」
顧長卿的動作微微一頓,才繼續喝了口葯, 唇畔仍舊是安然笑著的:「所以呢?看來陛下這一次, 是決心要與我玩一玩了。既然如此,那就陪陛下好好的玩一次吧。」
徐子貿臉色都變了,握緊了拳, 才低聲說:「……屬下只是心疼大人您素日為了朝堂嘔心泣血, 事到如今, 陛下卻連一句招呼都不打。」
顧長卿則只是微笑:「若是提前告知於我,他就不是不是那位陛下了。」
昭帝並非是沒有手段之人。當年能從如此殘酷的諸子奪嫡中脫穎而出的,又怎麼可能只是尋常之輩。
在宮中的時候,他如此維護宸妃,恐怕早已觸碰君王的逆鱗了。
放眼這滿朝文武,幾乎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反而只有這位陛下,能同他一較高下。
——只是,若是想要從他手中拿走分毫,恐怕還是不那麼容易的。所以,還不如與這位陛下好好玩上一番。
顧長卿嘴唇彎出一絲淡淡的弧度。
徐子貿瞧著,有些驚異,在這種情形下,他們家大人竟還是如此氣定神閑,他都以為自己看花了。
……
昭帝才遣退了御前大臣與戚侯,便聽人通報說楚王妃過來請安了。
楚王那小子,一入京便四處遊山玩水,一日到頭不見蹤影,倒是王妃一直替他守著這碧粹宮。
昭帝向門口看了一眼,道:「讓她進來罷。」
江雲海心裡舒了一口氣,看見了楚王妃娘娘,陛下的心情這下總該好些了吧?
姜珞雲送了豌豆黃、蓮花糕過來,笑了笑說:「昨日陛下勞累這麼久,所以我親自下廚。只當替楚王送來,只是……我久不在宮中,不知陛下口味,陛下不能怪我。」
昭帝稍微一滯,才抬起眸來,淡聲道:「珞雲,朕雖想嘗你的手藝,不過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必親自來做。滿宮都是朕的臣子,你吩咐一聲便可。朕自然要為你考慮。」
姜珞雲低眉淺笑,卻還是勸道:「陛下好糊塗,您應當明白,您才是重要的。」
而昭帝的目光卻落到了姜珞雲身邊侍女所抱著的一柄古琴身上,「這是什麼?」他沉聲問。
姜珞雲讓婢女將琴給陛下瞧瞧,才笑著說:「這是我從妹妹那兒討來的,我今日去見念念的時候,只覺得她的這琴做的巧奪天工,便討了過來,想專門拿給陛下討教的。」
昭帝細細打量起琴來,目光稍稍有些變化,變得有些冷淡。
這琴柄上,上面還刻了一個字,「蘇」。
子蘇,是顧長卿的字。
「……」
昭帝臉色微變,淡淡問:「你說這琴是哪兒來的?」
迎上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姜珞雲斂起笑容,道:「這副檀木古琴是我從妹妹那兒討來的。陛下,怎麼了,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昭帝緊抿著唇,「……沒有。」
這副古琴是稀世的珍品,而就算是宮裡頭,也找不出多少來!
他所記得的,整個長安城,便是丞相府中的那一柄最為珍貴。從不輕易示人,旁人也自然不敢討要。
所以……難道這檀木古琴,便是顧長卿送給姜宸妃的嗎。
……他怎麼敢!
亂臣賊子!
昭帝握緊了劍鞘,忽然生出一種念頭,他恨不得將顧長卿踩在腳底。
而與此同時,昭陽殿內,姜念念正在研究新的養生食譜,正準備交給小廚房。
聽下頭的小丫頭說了宣室殿那邊發生的事情,她心裡先是懵然,接著終於有些波動了。
果然是男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惹不起惹不起。_(:з)∠)_
她從來都沒有碰過什麼古琴,所以,白月光這是為了在昭帝偽造顧男配給她送了琴的假象啊。
如果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她這次就被蒙蔽過去了。看來……白月光為了留在男主的身邊,真的不惜對原主動手。
哪怕人家是她的親妹妹。
姜念念暗自嘆了口氣,她以為白月光沒有必要這麼辛苦,難道不是輕輕勾一勾手指,男主就會心甘情願費盡心思將她留在身邊的嗎。
貞玉向外頭瞧了瞧,不安的問:「……娘娘,您要不要去問一問,那副古琴根本就不是丞相大人送給您的!楚王妃究竟何必故意構陷您?」
姜念念想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唇角悄悄的笑了一下,「不用。」
貞玉一臉狐疑。
她才緩緩的說:「陛下比誰都清楚,本宮不喜歡這些東西。陛下難道就不會懷疑嗎?」
這個時候主動前去解釋,反倒是欲蓋彌彰,中了白月光的下懷。
貞玉似乎有些明白了,「娘娘是不是相信,陛下是了解娘娘的?」
姜念念點了點頭。
根據原著裡面所寫的,原主也只是一個小女子,素來喜歡的,都是精緻耀眼的發簪飾物,或是引人奪目的朝服裙袍,她也喜歡。什麼時候對古琴這樣高雅的東西感興趣過。
陛下是最了解原主的人,所以,恐怕昭帝不會相信白月光的話。而且,還可能還會懷疑白月光的用心。
那個時候,白月光一塵不染純潔善良的形象就很有可能一去不復返了emmm……
……
正如姜念念所料,昭帝方才本能的有些生氣,過了片刻,卻前所未有冷靜下來。
若是顧長卿真的了解姜念念,他就不可能送一柄古琴,即使此物絕無僅有,也不是宸妃喜歡的。
而顧長卿是什麼人,絕頂聰明,算無遺策。哪怕是這宮中,對他而言也沒有秘密。所以……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柄古琴並不是丞相所贈的。
見昭帝臉色竟無什麼波動,姜珞雲一邊奉茶,一邊輕聲問:「……陛下,您怎麼了,難道是這琴真有什麼問題么?」
昭帝看了她一會兒,方溫和道:「珞雲,這麼多年不見,朕只是覺得,你的性情竟變了些。」
姜珞雲動作頓住,「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不喜歡你妹妹?」昭帝的語氣平靜極了,「想必你已知道了,她雖只是一個替身,卻比你幸運。她不必嫁去廊州,還得到了你得不到的恩寵與地位。」
姜絡雲十指皆扣在琴柄上,竟有些用力。
他從前這般喜歡姜珞雲,一直認為他記憶中的姜氏溫婉賢淑、無欲無求,然而今日她讓自己看琴的目的,卻或是為了引他對姜宸妃產生嫌隙。
如今的姜珞雲,到底還是他年少相識、愛而不得這麼久,純潔美好的女子么。
正在昭陽殿中,貞寧才將宣室殿的宮女送走時,就看見了顧丞相往這邊過來了。心裡一驚,忙將大人引入偏殿,再去回稟宸妃娘娘。
「臣今日前來見娘娘,是為安國公府一案。」顧長卿說完,卻見宸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顧長卿忽然道:「娘娘,你在看什麼?」
姜念念這時正捏著裙角,站在烏方木燈架后稍稍踮起腳,觀察陛下身邊的那些耳目能不能探到這邊。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見清透的日光落到少女雪白耳廓的髮絲上,有一種刺目的美。
聽見顧長卿的問話,她恍然回過神來,「丞相大人,您方才說的什麼?」
顧長卿溫和的抿唇:「幾日前的安國公府貪墨案已結,涉嫌誣陷之人全部下獄,令尊都再無不白之冤了。」
他的唇角輕微彎起一道弧度,「既然臣將娘娘的恩都已報完了,所以,特來回娘娘。」
一絲不苟,毫不逾矩,無不是恰到好處的。
姜念念心裡本能的歡喜,但又想到這麼多的宮女在身側,這裡耳目眾多,她也太快崩了人設引起別人的懷疑。
於是乎輕輕頓了一下,才緊繃著下頜,挪開視線,淡淡的說:「丞相大人所說,本宮都已知道了。既是朝事,亦可派內侍轉告。大人如此擅闖,似是不妥,大人心中難道不知么?」
她小小看了他一眼。
姜念念知道小說中的宮中風氣並不森嚴,君臣因正事相見,也是無妨的。但為不引起人的懷疑,只能如此說了……
因為心虛,淺淺的緋紅爬上了細白的脖頸,說的話都有些底氣不足。掩在袍下的手指收攏,恰好露出精緻嬌俏的小半張臉來,嬌氣無疑。
和初見時不同,她今日看向顧長卿的眸子里仍舊是傲氣而小心的,卻還帶著點……祈禱原諒的意味。
顧長卿則沒有拆穿她,怡然的啜了口茶,方才掀唇淡笑,一字一句,語氣微沉:「娘娘說是,自然就是。我都會聽娘娘的。」
若是姜念念再多等一會兒,就是給了殷惠妃時機,或許景乾宮的人就可以將這個機會將證據銷毀了。
因為……原著里就是這麼發展的,所以,原主自然百口莫辯,直到最後徹底失寵了。而她的姐姐也不曾替她辯駁一句。
而如今,事已至此,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殷惠妃。
到此刻,殿內的所有人便都儘是默然。
那些想看姜宸妃笑話的,自是變得興緻缺缺。而明眼人也能看出,畢竟姜王妃還在這兒呢,陛下就是為了她,也會給她妹妹姜宸妃一個交代。
「惠妃,你可真是陛下的好妃子。」太后抿了一口茶,冷然的道:「自己給自己下毒,為了嫁禍姜宸妃。」她環視一顧道:「你們素日里,也便是這麼侍奉陛下的么!」
昭帝忙扶住太后的手,聲音和緩:「母后不必動怒,兒臣一定嚴懲此事。」
他看了一眼姜宸妃,指尖收攏:「惠妃殷氏善妒,失德,不配撫養六皇子。即日起褫奪封號,降為才人,先將六皇子送到長樂宮太後身邊撫養。」
「陛下!」殷氏流著淚膝行到陛下身邊:「這一次,臣妾也是一時糊塗,才會陰差陽錯對宸妃下了手。求陛下看在六皇子的面上,寬恕臣妾這一次吧……」
她的身體因著殘餘著毒素,本就十分虛弱,如今跪在身邊,更顯得楚楚可憐。
江雲海不咸不淡瞥她一眼,忙讓人將她給拉開,唯恐過了病氣給陛下。
「妹妹說過來了,就是為了六皇子,」姜宸妃眸子里泛起一絲嬌美的笑容,沒有避諱勝者的傲然,輕聲提醒:「姐姐才應該更安靜些。」
殷氏聞言,渾身就一個激靈,恨恨的望著她。
實則她早已對這樣的變故魂不守舍,而更另她難以想象的是,姜宸妃竟然知道……會這麼多事情。她素日里是多麼感情用事的一個女人,把昭帝看成她的全部。
可如今竟懂得收買她身邊的人,給她以致命一擊。
難道她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
「我之前怎麼同姐姐說的,惠妃娘娘,你應當沒有忘?」姜念念又輕輕柔柔道了一句。
殷氏這才想起來,姜宸妃剛剛提醒過她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為六皇子考慮。
但她卻一點沒有往心裡去。
她做的事情敗露,六皇子也不會再歸屬於她,而今日的費盡心機,也不過是給旁的嬪妃做了嫁衣罷了。
昭帝冷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如淬著冰,「事已至此,惠妃體內藏毒,先送回宮醫治,再禁足宮中。無旨不得出。」
「陛下……」殷氏怔怔望著眼前的人,幾乎流出眼淚來。
這就是她夜夜盼著西窗共剪燭的男子,如今卻再也沒有機會重修舊好了,君王無情啊。
殷氏隱忍下來,最終脫簪,叩首行禮,「……臣妾有罪,甘願受罰。只是請陛下無論如何,都照顧好六皇子。」
太后蹙眉,擺手:「你不配再提六皇子!」
宮人都是有眼力的,見太后如此,自然立即就將殷氏請下去了。
昭帝看了姜念念片刻,仍舊是與往日一般無二的美貌,卻總覺得她變了許多。他不免有些愧疚,還有一絲難以言明的心緒。
因為那個原因,他親自將她接進宮來,卻任由後宮爭鬥讓她成長至此。
「宸妃,因為此事,朕會好好補償你。」昭帝認真道,「近日雲南進貢的鹿茸極為珍貴,朕讓人給你送去。以後,朕都會好好陪你。」
後宮中人無不是臉色微變。
陛下此言,無異於當眾復寵。可後宮里的流言仍在,安國公府的案子也還尚未了結,陛下竟絲毫不忌諱,難道還是這麼寵愛姜氏嗎。
姜念念嘴唇微微翹起一點,心道,所以難道還應該感謝您嗎。
那張臉上的神情淡如冰雪,燭火中卻透著一絲柔弱嬌美,她垂眼說:「那臣妾應當謝謝陛下了。不過臣妾仍覺得,以後這種事還是少些為好。」
姜珞雲動作一凝,亦向姜念念伸出手,眼底微微濕潤:「妹妹,你快過來。姐姐自然清楚你沒有害旁人,好在陛下還了你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