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028章
氣氛緊得彷彿是一條被繃緊的皮筋。
眼前是一片紫黑色的光芒, 更糟糕的是,小沢全知子現在不單隻冷,她還暈。太陽穴猛地脹痛讓她下意識晃了兩下, 緊接著就被彷彿背後長了眼的綠谷出久,側身一把撐住。
「你還好嗎?」綠谷一邊警惕,一邊低聲問。
小沢全知子順勢抓住綠谷撐住她的那隻手臂, 垂下頭, 一邊忍受襲上她太陽穴的一波波疼痛和眩暈, 一邊將聲音費儘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來:「不好,我很暈, 還很冷。」
她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上次使用艾斯能力時, 並沒有出現後遺症。
所以她就以為自己能夠承受艾斯的能力。
但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這次能力對她的反噬太快感覺太強,強到她如果不是因為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 被滿口的腥甜血氣刺激得還有些知覺,恐怕會當場跪下去。
綠谷出久皺起眉。
他雖然戴著手套,但也能感覺到小沢全知子皮膚表面傳出的、可以用燙人來形容的溫度。而且少女的臉色呈不正常的潮紅, 就像在忍受著什麼極大的高溫痛苦——
總之絕對不是冷!
而小沢全知子那邊, 卻陷入一種恍惚卻又異常清醒的狀態。
她的靈魂彷彿從身軀被拉了出來, 視線看向團團圍住他們的怪物以及綠谷出久擔心皺起眉的視線, 下一秒視線騰空而起,位於高處, 看到相澤消太和爆豪勝己背對背的警惕表情。
就連爆豪勝己從頭髮間順著臉頰滑下的汗水……
也一清二楚!
轟的一聲, 突然爆發的火焰瞬間淹沒了小沢全知子!
如果不是綠谷出久避得快, 他就要被這突如其來的高溫火焰燒個正著。
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後方不遠處拐角的那條路上,一大片冰山伴隨著鋪天蓋地的轟隆聲氣勢洶洶沖了出來。掀起的寒風像是按下了被包圍之人與包圍之人的行動按鍵,幾乎在這一刻,所有人齊齊動了起來!
伴隨著身後爆豪勝己傳出的「殺死你們」的怒吼和爆破之聲,相澤消太腳尖一點地面。
整個人就如彈簧般朝敵人猛撲過去!
他的護目鏡不知何時戴了上去,可這並不是因為需要發動個性才戴,而是保護眼睛並方便他捕捉敵人的動作。扯緊手中的拘捕帶,他側身躲開一刀,一揚手,拘捕帶就彷彿帶有自我意識般纏上敵人劈下的刀刃,隨後飛起一腳,直踢對方門面。
激烈的打鬥聲霎時在整個空間迴響。
切島銳兒郎一個直拳,將差點砍中耳郎響香的刀打偏出去的下一秒,身後響起叮的一聲。轉頭,映入眼帘的是砂藤力道也打出一拳,將剛才在他身後砍了他一刀的怪物揍飛出去。
「這些傢伙怎麼回事。」上鳴電氣後退幾步靠近他們,他看起來很狼狽,身上都是驚險避開攻擊時擦出的傷痕,其中有一處手臂上的傷痕還深得見血,「不怕電的?!」
耳郎響香被切島從地上扶起來。
跟上鳴電氣比起來,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我的攻擊也不奏效。」
「所以我們只能拳頭對拳頭嗎?」蘆戶三奈也後退幾步。
所有人都緊繃著神經和身體,看著那些被切島和砂藤打倒后又站起來的怪物。源源不斷的低吼聲在他們耳邊迴響,時間一長,聽得人渾身不自在。
耳郎響香是受影響最深的那個:「可惡……」
「肉搏也起不了多大效果。」切島銳兒郎也咬牙,他飛快觀察現在的情況——
打鬥過程中大家不知不覺分散了,他們這裡只有他、砂藤、耳郎、蘆戶和上鳴五個人。另一邊班長遵照根津校長的命令去全力搬救兵,按道理說他們只要撐到救兵來就可以了。
可他們誰都沒想到,敵人竟然真的跟相澤老師上次說的一樣……
無法被他們所傷!
但如果只能拳頭對拳頭,他們要如何才能突出重圍?!特別是在敵方數量遠遠高於他們的情況下!切島銳兒郎餘光看到耳郎響香晃了一下,才注意到對方小腿上滴滴掉落的紅血。
可惡。
切島銳兒郎死死咬牙,尖銳的硬化開始遍布皮膚。
這裡只有他和砂藤可以抵擋一陣,蘆戶大概也可以稍微抵擋一下,可耳郎和上鳴不行。後面這兩位的個性,就像打遊戲時的遠程法術攻擊,可現在這種情況……
突然間,一道轟鳴雷聲!
雷聲過後,從天而降的閃亮白光,就這麼毫無預兆用力打在切島腳邊!
切島銳兒郎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光驀地從上至下出現在自己腳邊。當他反應過來差點彈起來亂叫的時候,那束光開始變得越來越小,露出裡面的人影。
黑髮、黑衣黑褲黑襪黑鞋,露出大腿一小截雪白的皮膚。
對方的年齡看起來很小,身高僅到切島銳兒郎的肩膀,卻穿用橘紅色綉線裝飾的大袖[1]。其中一隻大袖下綁著一條白綾,腰間別著一把匕首。
「誰……誰啊?」蘆戶三奈率先問出口。
然而下一秒,他們誰都沒有看清,男孩兒就消失在他們面前。
只聽得一聲噌的輕響,緊接著,他們就看到原先團團圍住他們、彷彿刀槍不入的怪物身體正中閃過一道銀白光線。隨著光線消失和低沉吼聲,站在前排的怪物也緩緩消失了。
「請務必小心。」
當切島等人回過神來,就聽到這麼一句。
映入他們眼帘的,是黑衣黑褲的男孩兒躍起,對著怪物高舉匕首狠狠扎進對方腦袋的畫面。對方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似乎之前已經做過很多次般熟練。
一時之間,各種亂七八糟的疑問開始在他們腦海浮現。
剛才是他在說話對吧?是他吧?是他在讓他們小心?可那麼低沉的聲音真的是小孩子的嗎?哪有小孩會這麼乾脆利落用匕首扎人腦袋的?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這些有著人的形態、卻如同怪物一樣的傢伙算不算人!?
「您沒事吧?」
轟焦凍一臉冷靜地看著走到自己面前,身高僅到他胸口的白髮帶帽小男孩。此時對方看向他的表情帶著些擔心和小心翼翼,說話時聲音也輕輕的,聽起來就像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然而就是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突然手帶一把小匕首地出現,身後跟著一隻腳底生藍火的大老虎,在幾次呼吸間,將團團圍住他、他還無法傷到對方半分的怪物,清掃了個乾淨。
興許是見他一直不說話,小男孩有點著急。
只是他還沒能說什麼,剛才那隻老虎突然從一側湊了上來。轟焦凍看著它伸出粉嫩的舌頭一下子舔到小孩的臉上,低吼了幾聲,小男孩聽懂了般表情變著急起來。
「哎呀。」他小小聲叫道,看向轟焦凍,「我……」
他頓了頓,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掉頭就跑。
別看這個小孩只他胸口,跑得是真的快。
轟焦凍跟著跑了幾步就停下腳步,認出對方是去爆豪他們那邊的方向。他站在原地思索了會兒,決定先從另外一條路繞去跟自己同學匯合。
「哈,哈,哈……」
爆豪勝己雙腿張開比肩寬,弓著背重心壓得極低,隨意吊在身前的雙手手心朝上不斷發出砰砰的亮光。空氣里充滿了刺鼻的味道,地上也遍布被爆破弄出來的黑痕。
而在他四周,身上散發著紫黑氣息的怪物多得以及佔滿他的視線。
他們還在朝他步步逼近。
圈外,相澤消太和綠谷出久拳拳到肉的打擊聲還不絕於耳,余光中,一邊的天空已經被重新燃起火焰的小沢全知子燒得通紅。可爆豪很清楚,火對這些怪物一點用都沒有。
就連他的爆破,也無法傷到他們半分。
怎麼辦。
爆豪勝己冷靜地想。
毫無疑問,他現在必須衝破這個包圍圈,不然被對方這種以多打少的方式耗死太噁心。而且不說他這邊,剛才他躍到空中時無意間看到,小沢全知子那邊的敵人比他這還要多幾倍。
而對方明顯開始體力不支了。
這些怪物果然是來找她的,就跟上次一樣。
「嘖……」爆豪勝己突然一陣煩躁。被相澤消太打斷和小沢全知子的戰鬥已經夠讓他火大,現在這些傢伙又突然冒出來,目標還是小沢全知子?!
爆破聲一下子大了起來。
「你們這些混蛋。」爆豪的聲音嘶啞,沒人看到他猩紅雙眸中此時散發出的是可怖的紅光。然而就在他這句話話音剛落,他突然聽到從層層包圍後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商人攻擊!!!——」
稚嫩、高昂、鏗鏘有力。
爆豪勝己愣了下,隨後又聽到另一聲特別稚嫩的聲音喊著:「有破綻!」
本想進攻的動作一頓,還沒等他回過頭看,伴隨著非常清脆的「嘿!」的一聲,一個小男孩帶著一隻有他五個那麼大、腳下生藍火的老虎從他的側面,跳進圈裡。
再然後,爆豪勝己就對上了眼前這個小孩兒金燦燦的雙眸。
「大人。」小孩兒輕聲叫了句,緊接著道,「得罪了。」
爆豪勝己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得罪,下一秒他就看到小孩兒在他面前彎下腰,一頭撞到他的肚子上,竹竿似的手一圈他的腿。
他的後背被輕輕推了下,眼前的世界瞬間倒立過來,肚子也咯到一個硬肩骨。
被人扛著騰空而起的瞬間,爆豪勝己炸出一聲怒吼——
「你這死小孩!!!!!」
-
饒是知道不是笑的時候,小沢全知子在聽到這聲怒吼扭頭望去時,還是忍不住:
「噗嗤。」
彼時本來圍在她周圍的怪物,已經陸陸續續被不知從哪跳出來的小男生一刀一個、兩刀一片地帶走。就像上次一樣,這些帶刀的男孩兒一出現,局面就扭轉了過來。
而這時,那個扛著爆豪勝己的小男生正好落到她的圈中間。
爆豪勝己一被放下來就從地上跳起來對著小沢全知子怒目圓瞪:「你這臭女人笑什麼笑!」他一邊說,手心還在一邊砰砰爆破。
面對威脅,小沢全知子毫不猶豫:「感謝你提供的笑料。」
眼見爆豪勝己被氣得不輕,一臉下一秒就要衝她臉爆破過來的架勢,小沢全知子還是絲毫不懼眉頭高挑。她正準備說什麼,突然高熱的臉頰就被一條溫熱、帶著倒刺的舌頭颳了一下。
她一愣,爆豪勝己也一愣。
隨即注意力紛紛被吸引過去。
一張虎臉杵在小沢全知子的臉旁,靜靜與她對視。
見她望過去,那隻老虎垂下頭,將頭輕輕搭到小沢全知子的肩膀上蹭了蹭。後者遲疑了下,伸手摸摸它的耳朵,就見被她碰到的小耳朵顫動了兩下。
再摸一下,再顫動一下。
來回幾次后,小沢全知子渾身冒出粉色泡泡:哎呀好可愛哦!!!
一旁的爆豪勝己翻了個白眼。
真的是白痴女人!
這麼想著,他收回視線,看向身邊不斷消失的怪物。
這麼一看,他注意到出現的人里除了一位年齡看起來像在上初中,其餘幾位都頂著一張剛上小學的小孩臉。然而即使如此,爆豪很清楚,這些傢伙只是看起來像個小孩。
沒有一個小孩能有這麼豐富的戰鬥經驗。
更沒有小孩能眼都不眨將匕首捅進別人的身體。
雖然一點血都沒流。
而且這些小孩,就像這些突然出現的怪物一樣,也是突然出現的——那束從天而降的光可能就是送他們進來的通道。爆豪勝己的視線牢牢盯住不斷在敵群中跳躍的幾個小孩,已經想好等他們搞定這些怪物,就去抓……
「哫哫哫哫~」
「……」
「哎呀你好可愛呀!嗷嗷嗷唔~」
「……」
「你長得這麼大,一天吃多少東西?」
「你這臭女人噁心死了!!!」忍無可忍的爆豪勝己轉頭爆吼,渾身雞皮疙瘩都被柔下聲音的小沢全知子給說起來了,誇張到甚至整個頭皮都在發麻。
正在逗大貓玩的小沢全知子笑容一頓,斜了他一眼,然後:
「老虎咬他!!!!!」
「咬你個頭啊你還記得它是不知名老虎嗎!」
爆豪勝己吼完,就看到小沢全知子突然看向他。
皺起眉,他也死死瞪回去。
雙方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少女對著爆豪勝己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放到自己眼睛下面摁住,頓住然後猛地吐舌頭:「略略略略略!」
爆豪勝己嘭的一下爆破了。
「爆豪!全知子!」就在這時,相澤消太的聲音傳了過來。
原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第二批出現的帶刀小孩已經將他們的包圍圈請出了一條道。相澤消太和綠谷出久避開刀劍朝他們跑過來,一眼看到那隻蹭著小沢全知子的大老虎。
「怎麼回事?」相澤消太皺眉,詢問。
「就是這麼回事。」小沢全知子見相澤消太過來,也收回了那份與爆豪抬杠的心,偏頭看看望向來人的老虎,伸手去摸它下巴,「剛才這孩子一直蹭著我,很友善的樣子。」
綠谷出久看著少女與老虎的組合,小聲道:「莫名覺得好厲害。」
「要說厲害的話,應該是他們。」小沢全知子看向在短短几分鐘內,就將他們怎麼都打不破的包圍圈三下五除二撕開一道口子的小男孩們,偏頭問,「老師注意到了剛才那道光吧。」
「很難不注意到。」相澤消太微微顰眉。
小沢全知子垂了垂眼,輕聲道:「老師。」
相澤消太看著她,輕輕啊了一聲。
綠谷出久看看小沢全知子,再看看相澤消太,反應過來他們想做什麼,也默默將視線聚焦到似乎永遠不知疲倦般,與怪物戰鬥的小男生們。
不過說實話,這種被人保護起來的感覺,有點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不壞,但是絕對不好,因為太多疑問了。
而他們所有人都敢確定,當最後一隻怪物被他們殺死,這些被一道光束送進來的男孩兒就會像上次那些突然出現的帶刀男人一樣消失。
他們如果想要知道什麼,就得在他們殺死最後一隻怪物的瞬間……
就是現在!
嘭的一聲巨響,綠谷出久和爆豪勝己的身體如出弓之箭同時射了出去,而相澤消太的拘捕帶也緊隨其後。他們三個人的目標也選得特別一致,就是那位黑髮、模樣比較大的男孩兒!
小沢全知子本來也想衝出去,但轉念想想自己身邊還有一名「人質」。
「人質」老虎正聚精會神看著她,耳朵動了動,頭一歪。
小沢全知子瞬間:哎呀大貓真是太可愛了QAQ!!!
但她沒想到,當她轉過頭,會看到那名本應該被抓住的黑髮男孩兒,此時正正好落到她的面前。而在他身後,衝出去的綠谷和爆豪兩個人還沒能回程,就連相澤消太也還背對著她。
小沢全知子猛地出手。
隨即她的手腕被力度柔和地抓住。
男孩兒抬眼,紫羅蘭色的視線在日光下折射出驚人光芒。他的五官清秀,嘴角帶笑,雙眸看著小沢全知子時微微彎起,似乎一點都不將小沢全知子的力量放在眼底。
然後他被小沢全知子過肩摔了。
嘭的一下,毫不留情。
「沒人教過你不要和我近戰嗎?」小沢全知子本來想順勢將這貨的雙手反剪,結果她剛摔完這男孩兒,一旁的老虎突然用力一頭撞了過來。
小沢全知子一個不穩,身體一歪就要摔下去。
結果下一秒,她就看到剛才被她過肩摔的男孩兒,竟看著她面露驚慌。他剛想從地上爬起來,小沢全知子就感覺到好幾雙手同時出現在自己身側,用力一撐。
站穩后,小沢全知子一臉發生什麼事地張了張嘴:「……」
等她回過神,大老虎和這些男孩兒的蹤影都已經消失。
眼前,A班的學生和大批老師正朝他們跑來。
「老師!你們沒事吧!」
一時間,各種聲音亂七八糟地響起。相澤消太的聲音冷靜地鑽入小沢全知子的耳朵:「我看到他們往那個方向去了,猜測離開的方式跟那道光束也有關,分散開來找!」
於是剛聚集在一起的師生又分散去追人。
「全知子。」相澤消太的聲音傳來。
小沢全知子其實聽到了相澤的聲音,但她現在滿腦都還是剛才那一撐和黑髮男孩兒驚慌的視線,一時間對相澤消太的聲音竟做不出任何反應。
「全知子!」相澤消太用力一搭小沢全知子的肩膀。
小沢全知子抬眼,疑惑先沖了出來:「你剛才看到了嗎?」
因為太過疑惑和驚訝,她竟然連稱呼都直接略過。
「看到了。」相澤消太表情很沉著。
剛才,在小沢全知子被老虎撞了一下,因重心不穩差點要倒下時,那幾個小孩同時以一種相當的速度衝過去,撐住她身體。相澤消太只是有乾眼症,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來他們對小沢全知子的關心。
那隻老虎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可如果一方要殺小沢全知子,另一方要拚死保護她的話……
為什麼不能讓他們知道?
為什麼每次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不單隻是怪物,還有後面出現的那些小孩。如果說那些小孩出現還能猜測是從天而降的光束,那麼那些突然出現的怪物呢?
而且最關鍵是,那些帶著短刀的男孩兒,速度竟比綠谷和爆豪的都快。
問題一個接一個,答案卻毫無頭緒。
相澤消太沉著臉看向側身相對、站在一條線上的竹馬,他們的表情同樣很嚴肅,顯然也是被這件事難住了,爆豪勝己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些暴躁。
「老師。」小沢全知子突然叫道。
相澤消太看了過去,下一刻立刻上前一步,接住軟下身體的小沢全知子。
少女的臉色帶著不自然的潮紅,即使不碰,相澤消太都能感覺到其皮膚上帶出來的熱度。綠谷出久也走過來,對相澤消太說:「老師,剛才小沢同學說自己很冷,但她皮膚其實是熱的。」他頓了下,「我可以問一下,小沢同學的個性……」
綠谷出久沒說話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小沢全知子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謎團。
加上今天發生的事,這個謎團外又籠罩上了一層濃霧。
「不知道。」相澤消太伸手輕觸小沢全知子的臉,彎腰將她抱起來,轉向綠谷,「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目前唯一能確定的是,小沢全知子的個性並不屬於身體機能,卻會影響到身體機能。
一旦借來的能力超過她的承受範圍,就會引起不同程度的後果。
從長遠來看,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而這件事,絕對不能被外界知道。
即使對象是綠谷出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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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沢全知子做了個夢。
她夢到自己出現在一艘大船上。
海浪的嘩嘩聲隨著海風的腥味一起灌入她的五感,周圍的氣氛嘈雜又寧靜,帶著一種讓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但是很快,這陣心慌被出現在面前的艾斯驅散。
他也正看著她,表情驚訝又錯愕。
「艾斯。」在艾斯邁步想朝她這邊走來的時候,一個驚雷般洪亮的聲音從小沢全知子頭頂震了下來,「你在看什麼?」
小沢全知子抬起了眼。
耳邊傳來規律的、與她的心跳聲非常契合的滴聲,眼前的世界被一片慘白代替。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直到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醫、醫生!醫生啊!!」
「按、按鈴啊!」
「老師呢?相澤老師麥克老師呢?!剛才還在這裡啊!」
「他們下去吃飯了!電話電話,快打電話啊啊啊!!!」
怎麼感覺這麼手忙腳亂啊。
小沢全知子有些想笑,但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法笑起來,甚至還在這個念頭過去之後,感覺眼皮越來越重,視線也越發模糊。
在徹底陷入黑暗時,紛雜的腳步聲和聲音沖了進來:「讓開讓開,你們這群學生……」
當小沢全知子再次醒來,湧入雙眼的光線很微弱。
周圍靜悄悄的,上次記憶中還十分清晰的滴聲已經消失不見。感覺回籠的瞬間,她感覺到自己冰涼的右手正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抓著,這種溫暖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輕輕動了下。
僅僅一下,熟悉的聲音就從耳邊響起:「全知子?」
小沢全知子看到一張鬍子拉渣的臉。
相澤消太的頭髮亂七八糟地散在肩頭,眼裡帶有血絲,眼下一片青黑。以前就經常一張睏倦臉,此時整一個八百年沒睡過覺的邋遢大叔。
小沢全知子一下子難過起來。
她定定地看著相澤消太,即使視線很快被一片淚水模糊也不肯移開視線。嘴巴慢慢往下彎,少女活像被人狠狠欺負了一樣瞅著自家監護人,難過得不得了,吐出一口氣后又飛快地吸了口氣:「老師。」
「不舒服嗎?」相澤消太輕聲問,伸長手按了下病床的按鈕。
然而誰知道,下一秒他就聽到少女用嗡里嗡氣的聲音說道:「你好醜哦……」
動作一頓,相澤消太垂眼看向哭得滿臉都是淚水、鼻子嘴巴通紅的少女。好歹是自己幫著照顧長大的小孩,她這時哭是為了什麼,他也不是不明白。
只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護士很快來了,看到這場面愣了下。而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位護士還是個暴脾氣,愣完后張口就罵:「哭什麼苦!有什麼好哭的!不知道自己身體弱嗎!不準哭!」
小沢全知子眼淚瞬間憋了回去,憋得太急,還嗝了聲。
在醫生和護士為小沢全知子檢查的時候,相澤消太靜悄悄出了病房。靠著房門旁邊的牆上,他微微仰頭,後腦勺抵著牆面深呼一口氣。
隨後垂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他按亮屏幕點了幾下。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麥克的大頭像就閃出屏幕。
「橡皮頭!」接起電話,那邊聲音很快傳來,「全知子醒了?我現在過去!」
「現在多少點,過來在病房吃宵夜嗎。」相澤消太道,「明天早上再過來,順便煮份白粥。不要打外賣,你知道她嘴有多挑。」
麥克沉默了一會兒:「只要你不怕我毒死全知子。」
相澤消太翻了個白眼:「那你現在過來,我回去煮。」
「行。」麥克一下掛了電話。
小沢全知子這次發燒,燒了整整一個星期。溫度最高的時候甚至去到四十一、二,醫院給她做緊急降溫做了好幾次,可把相澤消太和麥克等人嚇得夠嗆。
而且據相澤消太說,小沢全知子在發燒期間,雙手一直有燃火現象。
「燃火?」小沢全知子叼著勺子愣了下,「四肢變成火嗎?」
「對。」相澤消太雙手環胸坐在旁邊。
「啊……」小沢全知子眨眨眼,「說起來我做了個夢。」
相澤消太起身,從床頭櫃抽出一張紙巾放到小沢全知子面前:「什麼夢。」
接過紙巾隨手一擦,小沢全知子才道:「我夢到我出現在一艘船上,還看到了艾斯。」她看見相澤消太皺起眉,繼續說,「他也看到了我。但他要向我走來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很大的聲音,然後就……」她頓住,「醒了。」
「你為什麼要停頓?」相澤消太皺起眉問。
「我不確定當時是不是醒了,因為我好像聽到A班同學的聲音?」小沢全知子疑惑地挑起一邊眉,視線飄到碗里,發現粥只剩一點。
放下勺子,她兩手伸過去就想捧起碗。
結果手剛放到碗邊,相澤消太就說:「你想幹嘛?」
小沢全知子愣愣看過去:「喝粥啊?」
相澤消太微微皺眉,視線在她連續扎了一星期針而青紫的右手手背上一掃而過,伸手撥開她兩手代替她拿起碗,遞到對方嘴邊,道:「張嘴。」
「……老師,好彆扭。」
「我讓你張嘴。」
「我雞皮疙瘩……好好好,張嘴,張嘴。」
喝完粥,小沢全知子坐在床上輕輕摁著自己的肚子,看著相澤消太又是洗碗又是擦飯台。對方昨天半夜回家了一趟,早上帶著粥出現時,已經將自己收拾整齊了。
麥克老師因為今天有課,所以相澤過來后他也離開了。
「對了,老師。」看著相澤消太弄好一切重新坐到床旁邊,小沢全知子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怎麼樣了?抓到那些小孩子了嗎?」
「沒有。」相澤消太低聲道,「綠谷和爆豪倒是撞見,但下一秒對方就被傳送走了。」
「還是那道從天而降的光束?」小沢全知子問。
「對,我們認為那是通道。」相澤消太看了眼小沢全知子,「這件事上了媒體,不過因為當時發生得太快而且在考試會場,沒照片也沒視頻。」
小沢全知子心想怎麼可能沒照片,估計是被壓下來了。
這麼想著,她又忍不住問:「所以校長是決定……」
「低調處理。」相澤消太點頭,「你出院后,會直接住到A班的宿捨去。」
小沢全知子:「那我之後……?」
「直接在A班學習。」相澤消太道。
小沢全知子點頭。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相澤消太看著小沢全知子垂著眼不知道想什麼,於是出聲道:「你現在先不用想太多,反正想來想去都得不出答案,好好休息才是真的。」
小沢全知子抿起嘴。
現在局面被動,即使他們有心主動,也找不到突破點。可這種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真的很差,差到她覺得自己的額頭又開始燙起來了。
結果還真的重新燒起來了。
期間A班的部分學生過來看了她一眼,大家說說笑笑得好不愉快。最後還是相澤消太說了句病人需要休息,才叫停了說到興起就想掀被子下床穿鞋、跟著出去玩的小沢全知子。
休養期間,根津校長和歐爾麥特也出現了。
小沢全知子是怎麼都沒想到歐爾麥特會來,當時如果不是相澤消太及時摁住她,估計小沢全知子會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不過她雖然沒跳起來,另一個動作卻沒落下——
「歐爾麥特出現在我的病房裡了啊啊啊啊啊!!!!!」
消瘦卻又異常高大的男人彎起眉眼,站在床邊看著星星眼、笑容大大看自己的少女,笑得很和藹:「少女很精神啊!不錯!」
「歐爾麥特以後請多指教!」小沢全知子高聲道,就坐著的姿勢就鞠了一躬。
「指教什麼的……」歐爾麥特擺擺手,「那天我看了你的補考。你很強,少女。」
「沒有,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的。」小沢全知子謙虛,笑得在相澤消太看來像個二傻子。
隨後他看向歐爾麥特:「學校那邊沒事吧。」
「沒有。」歐爾麥特說道,「A班的同學都很期待相澤老師回歸呢!」
小沢全知子看看歐爾麥特,再看向相澤消太。自家監護人明明還在和歐爾麥特說話,卻伸出手,兩指併攏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摸摸自己額頭,小沢全知子彎起唇,笑了。
三天後,周二早晨,高一A班教室。
三三兩兩的學生陸續走進教室,女生們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氣氛輕鬆又活潑。當然如果湊近點,還是可以聽到她們討論的話題主人公。
「說起來,我有點期待看到全知子的宿舍誒。」蘆戶三奈興奮道。
昨天,在相澤消太帶著寫有小沢姓氏的牌子上到A班宿舍三樓,將其塞到蛙吹梅雨隔壁的房間后,所有A班學生都明白,小沢全知子轉進他們班的事算是確定下來。
雖然無論第一次考試還是補考,對方都拿了零分。
但作為一名能在他們全員圍堵下殺出一條血路,並和爆豪勝己打得難分難解、如果不是相澤老師阻止還打算拆了考試會場的人,小沢全知子這個轉班無論是出於外因還是內因,都已經讓A班學生心服口服。
當然,這個心服口服的對象也包括爆豪勝己。
雖然對方現在一聽到小沢全知子的名字,依舊橫眉豎眼地爆破。
「我很期待以後和全知子一起上下課的日子。」麗日御茶子也笑著道,「不過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轉過來?而且她也會去考臨時英雄執照吧?」
「應該高二的時候去考。」蛙吹梅雨的聲音冒了出來,「早上好。」
「早上好啊梅雨……」
本來在聊著天的幾個女生轉過頭,聲音戛然而止。
淺金髮的少女背著單肩包,對著她們眼睛笑成兩道月牙,露齒的笑容帶著太陽一樣燦爛又熱烈的溫度,手對著她們瘋狂地擺:「早上好!我來報道啦!請大家以後多多指教哦!」
旁邊的蛙吹道:「路上遇到了,於是就一起過來了,呱。」
「全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