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家神

  一條泥土路,間或鋪著石板通向房屋,正好一步一塊石板,如同琴鍵一般。


  周晉來到門前,推門而入,伴隨著“吱呀”地聲音,風也卷了進來。


  房內的油燈閃閃爍爍,最後堅強地穩住了火苗。


  在房內正中央,擺放著一個神龕。


  最上麵掛著橫批:世代昌榮。


  上間牌位書著:詠城蔣氏堂上曆代祖先之神位。


  原來是蔣家的祖宗牌位,隻不過為什麽在這麽偏僻的別院?

  就在這時,一股波動從神龕前的團蒲處傳來。


  周晉饒有興致地看著一個白發圓臉的老者,盤在團蒲之上,一點一點凝結而成。


  “老朽,見過周道長。”


  老者起身說道。


  這標致性的圓臉。一定是蔣開金的老祖了。


  “見過老丈。您想必就是蔣式康,蔣……”


  周晉突然不知該怎麽稱呼他了。


  “正是蔣某。道長到來的消息,開金已與我說了。道長乃方外之人,不必在意俗禮。況老朽與許道長亦是舊識,道長不見外的話,直接稱老朽世伯便是。”


  蔣式康讓我叫他世伯?這便宜占大了。他都不知道是蔣開金什麽太爺了,那蔣開金怎麽見我啊。


  似是看出了周晉的想法,蔣式康笑著寬慰道:“道長,咱們各論各的就行。”


  周晉確實想起來了,師父曾跟他提起過,詠城蔣式康是詠城蔣氏的家神。


  家神,顧名思義,一般是供奉本家先祖形成的,目的是保本族世代昌榮。


  這種有家神的氏族,沒有幾代人的積累是不可能實現的。


  “您是怎麽知道我肯定會來的呢,還寫了信箋讓我三日後過來?”


  “因為我知道,隻要是顯濟觀之人,定會過來。因為,當年許道長還年輕時,也是到詠城除怪,血染道袍,依然跟我說,他說‘降魔除怪,我輩修士義之所在’。”蔣式康以無比感慨的口吻說道。


  “至於那三日延緩啟程,一是,我讓開金好生準備,莫要怠慢道長。二是,此次這夥賊人,老朽覺得非比尋常,但也有跡可循。若真不是‘一般人’所為,我覺得下次發案必在兩三日之內。”


  “降魔除怪,我輩修士義之所在……”周晉輕輕重複著。


  又想到了那個“閱後即焚”的信箋,果然不是凡人手法。


  “為何是這兩三日?”


  “其實杜、閆兩家被盜之前,還發生過一起失竊案。老朽也是湊巧知道。城外的孫二家,孫二隻不過是普通人家,失竊之後也曾報了官,縣衙覺得他家隻是死了頭豬,被盜了二十幾文錢便隻是草草記案,置若罔聞,後期亦並沒有進行查訪。這三次失竊間隔,一次二十七天,一次二十八天。所以,我推測,再一次發案,就在這兩三日之內。”


  周晉聽完後,不禁撫掌稱絕。


  “哈哈哈,瞎琢磨一番罷了。算是‘人老精,鬼老靈’,想得較多而已。”蔣式康擺了擺手說道。


  “世伯謙虛了。”


  周晉竟發現,呆在此處竟感覺異常舒服。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指了指門外,“世伯,你這別院為何不修繕一番?”


  “唉,我一個早該腐朽之人,何必浪費工夫。況且,徒留人世間,老朽也有念舊之處啊。”


  蔣式康一聲歎息。


  周晉趕緊扯開話題,“對了,近日若我不在蔣府,請世伯一定留意蔣家四周的可疑之人。尤其是府前內河的對岸。我聽說,賊人動手前皆有踩點的習慣。站在河對岸觀察府內情況想必是我們常人容易忽略之處。”


  “留意蔣家四周,那是自然。但河對岸我卻無法做到。”


  “為何?”


  “蓋因,我本就是一小小家神,平生囿於此破敗別院,平生活動覆蓋之範圍最多蔣家罷了。”


  蔣式康又是一聲歎息。


  這……


  周晉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那就有勞世伯多多留意蔣家周邊。”周晉說完,已經準備走了,“那我就不便再打擾了。”


  “那老朽就不送你了。”


  “不必不必。”


  周晉出了房門,再回頭看這些破敗的房屋,竟也想歎息一聲。


  蔣式康盤坐於團蒲之上,身體在逐漸變透明,在最終透明之前,感慨再生:“許道長的徒弟啊,都這麽大了。”


  ……


  次日。


  周晉早早起床,先是照舊修習了劍法,隨後用了小廝送來的朝食。


  來到廳堂,發現那個青瘦劍客陳放已安坐等待,不時擦拭著那柄長劍。


  “早啊。”


  陳放一怔,有些生疏地問好。


  “最近你們有什麽發現麽?”


  “啊?啊,不曾有。我也是前日才到了這裏。倒是那位楊兄,比我早到了兩日。”陳放趕忙收起劍,回答道。


  “哦,原來如此。”


  周晉專心致誌地閉目養眼起來,茶是喝不了了,這茶也是茶沫煎的,好像是為了顯示自家的富足,裏麵的香料可以開香料鋪了。


  就在周晉已經開始準備修煉之時,蔣開金還有莽張飛楊偉立姍姍來遲。


  “周道長、陳小兄弟,久等了。楊兄,你也坐。”蔣開金坐於主位,然後讓下人看茶,“今日義士齊聚。有諸位在此,我相信這些個賊人必定有來無回。”


  周晉是真怕他說“今日義士齊聚”之後來一句替天行道。


  “蔣信士,不知我們能否去失竊的杜家、閆家察看一番?”


  “這是何意?”蔣開金一圓臉的疑惑,不過很快恍然大悟,“哦,道長是想要察看下賊人具體的得手手法是麽?不過……”


  楊偉立一拍桌子,“看那勞什子杜家什麽家的幹什麽。我就留在此處,保管那賊人有得來,沒得回!”


  周晉直接無視他:“不過什麽?”


  “這閆家先前就把要查看的捕快都擋回去了,大概是不想傳得滿城風雨。我都去先問問看,看看是否可行。各位稍待。”


  說完蔣開金喚了管家一同出去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蔣開金回返。


  “我已與兩家通過氣了,閆家還是不願,杜家倒是痛快。讓我們隨便看,能抓住賊人的話那是最好。”


  “辛苦你了蔣信士。”


  周晉說完就要出發去杜家,青瘦劍客陳放用布將長劍包起,也要一齊前去。


  “行吧,一起走吧。”。


  周晉自無不可,說完看向莽張飛楊偉立。


  “老子才不去!都是白費工夫,我就呆在此處,待那夥賊人前來送死!”


  周晉也不管他,畢竟守株待兔也是一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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