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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番外-杜姑娘(三觀炸裂,慎點!!)

  杜姑娘番外


  午後的陽光越發熱烈, 隔著噪雜亂軍聲音, 杜姑娘看著一身黑甲的男子騎在戰馬上,神情桀驁而不馴。


  男子緊緊抿著的薄唇輕啟,俊美英武的面容后, 說出來的話卻是與那無儔的面容十分不襯。


  沙啞的像是利劍劃過岩石, 激得人的頭髮絲兒都在打著寒顫。


  可她這一輩子,赤著腳在刀尖上起舞,見慣了殷紅的血, 和累累的白骨, 再怎樣險象環生,血腥猙獰的畫面,她心裡也沒甚波瀾了。


  杜姑娘收回了目光,斯條慢理地對著鏡子描畫著長眉。


  她知道自己長得極美, 百般難以描畫,無數人為她傾倒,雙手將心奉上。


  但是在之前,她的美,是負擔, 是災禍, 是造成她成為世人口中禍世妖妃的元兇。


  杜姑娘攬鏡輕笑, 眼底映著日光。


  妖妃便妖妃罷。


  世人如何看她, 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過得隨性開心就好。


  面前的男子叫秦鈞, 是大夏朝最後一個屏障, 也是最後一個指望。


  認真算起來, 她與秦鈞也算宿敵了,她想毀了天下,秦鈞想力挽狂瀾,針鋒相對,明爭暗鬥了數十年。


  她曾布下了無數次的天羅地網,但都被秦鈞逃脫了。


  秦鈞如一棵定海神針般,以一人之力支撐著風雨飄搖中的大夏,牢牢地阻斷了她的路。


  而如今,更是要親手送她歸西。


  恨秦鈞嗎?不恨的。


  那麼多年了,愛恨都已經消磨完了,餘下的,只剩求而不得后的劍走偏鋒。


  她原本所求,不過親人健在,幼弟環膝玩鬧,什麼侯門嫡女,於她來講,不過一個代號而已。


  她只想做母親的乖女兒,弟弟的好姐姐。


  如果可以,她希望上天再賜她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夫妻和順,親人安在,是她最大的心愿。


  那個少年啊,最好有著與姜度一般的劍眉星目。


  她偷偷翻看過母壓箱底的東西,半塊玉珏,一張小像,記載著母親痴心錯付的一場荒唐。


  她沒有見過姜度本人,但她見過姜度的長姐姜皇后,也見過姜度的小像,通過這些,她能想象出姜度的模樣。


  姜度必然是極其清俊的,有著出身世家的矜貴風雅,又有著沙場飲血的英氣勃發,與她見過的少年郎都不一樣,是世間最完美的男子。


  可她最欣賞的,不是這些,是姜度對母親的痴心。


  在母親嫁給父親之後的這麼多年,姜度仍然孑然一身,不肯成家。


  她時常會想,如果當初是姜度娶了母親,那母親的日子,幼弟的日子,甚至她的日子,會不會都不會像現在這般難過。


  母親不會絕望離世,幼弟不會被人推入池塘溺死,而她,也會有枝可依,再不用顛沛流離。


  姜度那般深愛著母親,必然是不會捨得讓母親受半分委屈的。


  只可惜,太后的懿旨一張,生生斬斷了兩個痴情.人。


  自此之後,燭火清冷,孤枕難眠至天亮。


  杜姑娘心疼母親,也心疼姜度,以至於她希望她以後的夫君,是姜度這個樣子的,當然了,結局一定要好好的,她才不要跟相愛之人擦肩而過,嫁做他人婦。


  可就連這麼卑微渺小的願望,都是一種奢求。


  太子謀逆,身為太子的老師兼岳父的許相難辭其咎,一家老小,被斬於菜市場。


  鮮血染紅了大街,雨水傾盆而下,沖刷得掉血跡,卻沖刷不了冤屈。


  生平第一次,杜姑娘對龍椅之上的帝王有了質疑。


  太子李昊敦厚淳孝,上至朝野,下至萬民,無不交口稱讚,只待正德帝一日駕鶴西去,李昊便是大夏朝的新的君王,完全沒必要去冒著謀逆罵名弒君登基。


  但是非功過,豈是她一個閨閣女兒可以議論的?


  太子李昊謀逆,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得非議。


  太子死了,外祖父也死了,弟弟的失足落水,成了壓垮母親的最後一棵稻草。


  她想盡了一切辦法,也只能看著母親日漸消瘦,面容灰敗。


  臨死之前,母親把她叫到床榻,給了她半塊玉珏,讓她在侯府等姜度。


  說姜度念在往日情分上,會保她餘生無虞。


  至於那張小像,母親掙扎著起身,消瘦的手指微微顫著,輕輕放在火爐里,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小像被火舔著,化為灰燼。


  火苗在母親眼底慢慢消失,母親慢慢合上了眼,纖細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她伏在床畔,緊緊握著半塊玉珏,哭到不能自己。


  母親說老夫人不可信,小呂氏亦要防備,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她們要了便要了,給她們也無妨。


  母親說侯夫人的位置,原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小呂氏要拿,那便拿走,叫她不要與小呂氏起衝突。


  世間從來便是只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

  小呂氏想要的,一併都給了她吧。


  母親還說,讓她什麼都不要做,只需等待姜度便是,姜度會帶她離開,護她餘生無虞。


  她信了,母親說的話,她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的。


  小呂氏如願以償成了侯夫人,下一個,便是要收拾她這個前侯夫人留下的嫡長女。


  萬貫嫁妝都給了小呂氏,也保不得她的性命。


  小呂氏要把她許配給自己吃喝嫖賭的紈絝侄子,這是要把她往死路里逼。


  夜深人靜,她剪去長長指甲,從侯府高高的圍牆躍下。


  她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遇到姜度,姜度會帶她離開,會給她撐起一片藍天。


  母親說過的話,她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她是活下去了,只是活下去的代價有些大,她被賣進了銷金窟,成為無數個倚門賣俏的其中一個。


  可她還要等姜度,她不能把自己弄得這般不堪,老鴇懲治人的方法有千萬種,種種讓人求死不能。


  夜半無人時,她環抱著膝蓋,躲藏在房間一角,微微抬起臉,淚水從她蒼白的臉上無聲滑落。


  窗外的陽光是那般的明亮溫暖。


  卻始終都照不進她的屋子來。


  她想去打聽姜度的消息,但她連屋子的門都出不去,與世隔絕,她是被孤立遺棄的存在。


  每每這時,她便緊緊攥著母親留給她的半塊玉珏。


  這塊玉珏她藏得嚴實,不曾被老鴇收走,她靠著玉珏,撐過了看不到未來的銷金窟的生活。


  終有一日,緊閉的房門被打開,華服男子將她帶離了銷金窟。


  熬過了一段黑暗,光明總會到來,原來,她還不曾被世界所遺忘。


  她祈求華服男子,求他把她送到姜度身邊,華服男子說好,讓丫鬟帶著她梳洗完畢后,送她坐上了軟轎。


  她終於要見到姜度了。


  那個曾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男子。


  姜度必然是英武不凡的,有著武人特有的意氣風發,與出身於世家的矜貴清俊。


  無論受到多少磨難與侮辱,只要能見到他,只要他帶她走,那麼一切,她都能接受,都能熬過來。


  那些艱難求生的日子裡,姜度是她心底唯一的慰際,她深信,只要見到姜度,姜度必然會如天神一般,將她帶離水火之中,妥帖安撫她的餘生。


  轎簾被小丫鬟輕輕掀起,她來到花團錦簇中.

  脂粉香氣撲面而來,她沒由來的有些心慌。


  這與她想象中的不同,姜度並不是一個沉湎女色的人,姜度也不喜歡花草,平生最愛的,是蜀地蕭蕭而立的竹林。


  這不是姜度的地方。


  「姜度呢?」


  杜姑娘問。


  小丫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可是糊塗了?這是東宮太子所,姜少府遠在蜀地呢,怎會在這?」


  杜姑娘臉色微變,推開丫鬟,想要往院子外走:「不,我不是來這的,我要去找姜度——」


  「你找孤的舅舅作甚?」


  垂花門下,太子李昱迎風而立,劍眉星目里含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戾氣,問道。


  她娘轉過臉,戾氣桀驁的少年微微怔了怔。


  逆著光,她有些看不清李昱的表情,只看到李昱一步步走來,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陽光。


  李昱捏著她的下巴,輕眯著眼睛,道:「你跟孤的舅舅很熟?」


  「不。」


  杜姑娘輕搖頭:「我從未見過他。」


  李昱的力氣很大,離得又近,噴出來的熱氣拂在她臉上,杜姑娘不自然地避了避。


  先太子李昊是相府的女婿,她的姨丈,有著這一層關係,她年幼時,也曾見過跟在李昊後面的李昱。


  那時候他們都還小,李昱還只是一個愛搗蛋的小皇子,抓起她的珠花便跑,她跟在後面累彎了腰。


  時光匆匆流逝,先太子李昊早已成了過去,如今坐在東宮位置的,是五皇子李昱。


  調皮搗蛋的男孩長大成人,稚嫩變成了敏.感多疑,曾經年幼偶爾聚在一起的玩伴,也記不起了面容。


  「我是.……」


  杜姑娘緩緩抬眉,秋水似的眼睛對上了李昱的星眸。


  那眸子陌生得很,全然不是她記憶里活潑調皮的男孩。


  杜姑娘的呼吸停了一瞬。


  是了,李昱是不認識她的,李昱認識的是承恩侯府的大小姐,許相的外孫女杜雲彤,她不是,她是出身銷金窟的窯姐兒,承恩侯府的大小姐杜雲彤已經死了,在侯夫人許如清死後沒多久,她就死了。


  被杜硯葬在了許如清墳邊。


  杜姑娘垂眸,道:「我是,聽說過姜少府的名字。」


  她不能讓李昱知道她的身份,她可以不顧及杜家的臉面,讓世人知曉杜家的嫡長女被賣進了青.樓,可是她要顧忌被冤死的外祖父。


  外祖父一身傲骨,她怎能敗壞許家的名聲?

  她什麼也不能說。


  或許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李昱在提起姜度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熟稔與親密,更多的是不耐和反感。


  不應該是這樣,姜度不是李昱的親舅舅嗎?


  她被關在銷金窟里太多年,外界發生了何事,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先太子李昊死後,正德帝立了姜后所生的五皇子李昱為太子,而李昱娶的太子妃,也是出身於蜀地姜家的女子。


  這般親厚的關係,李昱居然會對姜度不耐,甚至反感?


  杜姑娘有些慌,小心翼翼地抬眉,打量著李昱。


  劍眉星目的少年臉色驟變,斜睥著她的眼底滿是寒霜,道:「在孤的宮殿里,孤不想聽到關於他的一切!」


  李昱話音剛落,杜姑娘便覺得自己身體猛然一輕——卻是李昱將她攔腰抱起,直往寢宮而去。


  撕裂般的疼痛又把她帶入黑暗。


  在這裡,姜度是不能提及的存在,甚至就連姜字,下人們也不敢言及。


  李昱喜怒無常,陰鬱又多變,沒有人敢違逆他的意思。


  或許老天總是公平的,在打破希望的同時,又會給人別的期許——她的模樣實在生的好,李昱對她還算不錯,一連數日,都歇在她這裡。


  讓東宮太子妃,成為了一個擺設。


  有時候杜姑娘也會想,左右已經成了李昱的侍妾之一,相比於其他人,李昱對她有著三分的好意,不若收了找姜度的心,好好地跟在李昱身旁過日子。


  李昱是太子,以後大夏朝的君主,跟著李昱,總比活在暗不見天日的青.樓強。


  道理她都懂,但她還是想去找姜度。


  她也說不出什麼原因,她就想見見,母親曾說過的,能護她餘生無虞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更想見見,姜度是否與她想象中的一樣,有著清俊的面容,英氣的眉眼。


  可是姜度的名字,在東宮是不能被提起的,她想找姜度,太難太難了。


  事情的轉機出在正德帝的千秋上。


  太子妃是個擺設,李昱從不肯去她房裡過夜,故而太子妃不曾為李昱生下一兒半女,而李昱的其他侍妾雖然受寵,但肚子里也不曾有什麼動靜,她肚子里的這一個,是李昱唯一的孩子。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在正德帝的千秋宴上,李昱帶上了她。


  杜姑娘面容平靜,心卻跳成鼓點。


  這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唯一見到姜度的機會。


  在千秋宴上,杜姑娘寸步不離跟在太子妃身後。


  太子妃是姜度的侄女,名喚姜勁秋。


  或許是因為並不受李昱的寵愛,她有著三分英氣的眼睛永遠空空的,看著四角的天空,神情不悲不喜,只有在練劍習武的時候,眼底才會有一點星彩。


  李昱不喜姜度,姜度也不曾來過東宮,可太子妃終究是他的侄女,好不容易能湊在一起,姜度必然會想辦法來見她的。


  杜姑娘這樣想著,把太子妃盯得更緊了。


  杜姑娘終於見到了姜度,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她夢境的人物。


  他如她想象中的一般清俊無雙,微風拂動著他高高束起的發,他眼底的星辰只看著與他並肩而立的太子妃。


  離得有點遠,杜姑娘聽不太清他在說什麼,只看到他薄薄的唇一張一合,似乎在勸太子妃。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太子妃粗暴地打斷了,太子妃的聲音尖銳,順著夜風飄入杜雲彤耳朵里:「他還小?!定北侯十二歲時已經名揚天下了!」


  這不是杜姑娘第一次從太子妃處聽到定北侯的名字了。


  「二叔,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足夠聽你的話了,你還想要我做什麼?能不能給我一個痛快?是要我死,還是要我生不如死?!」


  杜姑娘站在粗壯的柳樹后,忽而覺得,太子妃的眼神空洞,似乎並不是因為李昱不愛她。


  太子妃在乎的,從來不是李昱愛不愛她。


  月色清冷如水,姜度良久沒有說話,半晌后,姜度終於開口。


  清朗的聲音傳來,杜姑娘終於聽到姜度的聲音:「你是姜家女。」


  短短五個字,說的隱忍而悲傷。


  空氣彷彿陷入了凝滯,杜姑娘看到太子妃的手高高舉起,定格在半空。


  那一巴掌打得又狠又急,姜度的臉偏到一邊,嘴角似乎有血跡溢出。


  太子妃聲嘶力竭:「所以這就是我活該被作踐的理由嗎?」


  「我寧願死在戰場上!」


  夜風起吹動著池裡冰冷的水,層層漣波盪起,太子妃道:「姜仲意,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以後,永遠永遠不要再來找我!」


  太子妃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杜姑娘從樹后緩緩走出,抬起手,把帕子遞到姜度面前。


  姜度的臉仍偏著,巴掌印清晰可見。


  「擦擦吧,流血了。」


  杜姑娘輕聲道。


  借著月光,杜姑娘清楚地看到,姜度在聽到她聲音時,微微收縮的瞳孔。


  姜度的臉一點一點移了過來,眸子如星辰漫天,和著滿池秋水,震驚堆滿了眼底。


  「清……」


  話只說了半截,久經沙場的將軍便閉了嘴,眼底的震驚慢慢歸於平靜,淡漠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杜姑娘淡淡一笑,低頭接下常年戴在身上的半塊玉珏,放在掌心,托在姜度眼前,道:「我娘是許如清,她要我等你。」


  「她說你會帶我離開,我沒有等到你,所以只好找你。」


  杜姑娘眸光微轉,有溫熱的東西從臉上滑落,頭抬得久了,有些酸,但她仍是倔強地抬起頭,問:「你會帶我走嗎?」


  夜風吹散了月亮旁邊的雲,皎皎的月色灑在大地,如同碎了一地的玉屑般。


  時隔多年,杜姑娘依舊能記起那晚的月,那晚的風,以及姜度說話時,溫熱氣息撲在她臉上的溫度。


  她終究還是沒有等來姜度,如同多年前的母親一般,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永遠不會歸來,錯過的花期只能斬落在地,化為泥土。


  後來呢?

  後來她對著月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玉珏被她狠狠擲在池裡,她走得比太子妃還要堅定決絕。


  她懷的孩子不曾生下,她成了李昱最為寵愛的侍妾,在三月落花紛紛的季節,她迎風起舞,她成了正德帝的人。


  皇子奪嫡本就殘酷異常,各個皇子爭先恐後算計著那個位置,正德帝身為一國君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恐懼著。


  她便去做正德帝手裡的一把刀,將那些不尊正德帝的人一一剪除,她聲名狼藉,但也終於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利。


  她開始報復,報復那些曾經帶給她黑暗的人。


  承恩侯府滿門抄斬怎麼夠呢?


  聽說世界上有一種酷刑叫凌遲,她就坐在軟轎里,輕輕挑開轎簾,看殷紅的鮮血蜿蜒成畫。


  那可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


  原本該夜深人靜的時辰,太極宮卻燈火通明,正德帝眼上蒙著綢緞,笑著喚著美人。


  杜姑娘手持團扇,斜倚在貴婦榻上,淡淡笑著,周圍的小宮女貌美如花,陪著正德帝夜以繼日地鬧著。


  姜度在此時卻突然到來,出手如閃電,周圍的喧鬧聲扎然而止,眾人昏昏入睡,姜度慢慢轉過身,眉目如舊。


  杜姑娘團扇半掩面,道:「姜少府好雅興,既然來了,便喝一杯罷。」


  她篤定姜度一定不會喝。


  她那麼狠,又那麼毒。


  姜度身披月色,卻面若寒霜,一聲杜姑娘,喚得疏離又清冷。


  「本宮鬧夠了,不若送少府一份大禮吧。」


  杜姑娘放下團扇,拉開抽屜,拿出安靜躺在裡面的精緻小匕首,劍柄上紅寶石鮮艷欲滴,如一抹血痕般。


  杜姑娘把匕首橫在自己脖頸,抬眉迎著姜度的目光。


  今夜的月好美,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杜姑娘聲音輕顫,道:「我……終究還是沒有等到你。」


  姜度瞳孔驟然收縮,電石火光間,已來到她面前,隔著薄薄布料握著她的手腕。


  杜姑娘垂眸,冰冷的大理石石磚映著月色。


  手指輕動,按上了劍柄上的紅寶石,裊裊雲霧飄起來,姜度的身影晃了晃。


  杜姑娘輕輕掙開姜度的手,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姜度,聲音冰冷:「姜少府,被人騙的滋味,如何?」


  手持匕首,她眼眨也不眨地把姜度右手斬去,道:「你想守護的這個大夏,本宮要了。」


  虛汗從姜度額上落下,姜度的眸子卻明亮異常,看著她,一點聲音也不曾發出。


  那雙眼睛實在太明亮,彷彿能照進她心裡所有黑暗的地方。


  她俯下身,手指輕撫著姜度的眼睛,輕聲低喃:「這般漂亮的眼睛,不若送給本宮吧?」


  她隨手剜去那雙比星辰還要璀璨的眼睛,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與手指,她看著掌心的殷紅一片,溫柔地把臉貼在姜度滿是汗水的臉上,依戀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你看,你現在不就來了嗎?」


  她想要的東西,終究還是得到了。


  她還是等到了姜度,哪怕姜度是來殺她的。


  她把姜度關了起來,關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可是姜度啊,瞎了眼睛,斷了手,還是不死心,仍想要逃跑。


  她沒辦法,便把姜度的手腳都砍了。


  姜度從不肯罵她,也不曾怨過她,偶爾有一次,姜度問她,是不是恨她,她輕搖頭,說不恨。


  她只是恨自己,當初那個軟弱可欺,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自己。


  後來她殺了無數人,徹底坐實了禍國奸妃的罪名,只餘下一個在北地抗擊赤狄的定北侯,她設下了天羅地網,等著秦鈞來投。


  殺了秦鈞之後,這個大夏便真的完了。


  只是可惜,她還是低估了秦鈞的實力,讓秦鈞以百騎人衝到了皇城。


  秦鈞來的時候,她正對著鏡子描眉,姜度就在屏風后。


  她一邊描眉,一邊問姜度:「本宮美嗎?」


  忽而想起,姜度已經瞎了,她便笑了一下,眸光往屏風處瞥了一眼,道:「本宮差點忘了,你已經看不到了。」


  屏風后的男子的發冠是她細心梳的,一絲不苟,一如初見時的模樣,極其清俊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白紗,遮去了空洞的眼睛,只顯得臉色過於蒼白。


  杜姑娘一手托腮,溫聲道:「你這個模樣,倒比拈弓搭箭順眼多了。」


  噪雜聲不絕於耳,杜姑娘收回目光,對著鏡子,開始專註地描著眉。


  最後亂軍沖入她的宮殿,一身黑甲的秦鈞騎馬而來,神情桀驁又不遜。


  原來這就是秦鈞。


  太子妃心心念了多年的人。


  李昱死後,太子妃沒了蹤跡,有人告訴她,太子妃去了北地,也有人告訴她,太子妃回了蜀地。


  紛紛擾擾,如大夢一場,不過你方唱罷,我登場。


  利劍刺入她的身體,她眉梢輕挑,聲音輕蔑:「世人從不肯放過本宮,還好,本宮亦不曾放過世人。」


  她最初的願望,不過親人健在,清俊且英氣的少年打馬而來,折花相視一笑。


  意識漸漸模糊,她彷彿聽到秦鈞沙啞的聲音:「本侯全族人,因陛下戰死沙場。」


  「但,本侯的恨,只給該恨之人。」


  「是么?」


  杜姑娘淺淺一笑,慢慢合上眼。


  屋裡有重物倒塌的聲音,恍惚中有什麼在輕撫著她的臉,久不曾說話的聲音晦暗沙啞,早不復當年的清朗。


  杜姑娘吃力睜開眼,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她眼底。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錯位的世界歸於原位,她終於看到,青竹蕭蕭,少年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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