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

  而彼時的太子殿下李晃, 手裡搖著夜光杯, 笑眯眯地聽著內侍說著杜雲彤受太后邀請,彼時已經到清寧宮了。


  「哦?」


  李晃拉長了聲音, 道:「已經到皇祖母那了?」


  內侍稱是,又問李晃要不要過去。


  李晃心思難猜,但伺候李晃久了, 也能摸出一點門道。


  他家太子殿下,凡事總愛湊個熱鬧, 就好比這種事情, 依著他家殿下的性子, 必然是要過去的。


  果不其然,李晃把杯里的酒水一飲而盡, 慢悠悠道:「她們算計孤的孩子,孤豈能不過去?」


  內侍們抬來太子鸞轎,貌美的小宮女攙扶著李晃坐上轎攆, 秋季的天氣不冷不熱,正是最舒服的時候。


  秋風拂面, 李晃斜倚在鸞轎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內侍們抬著李晃往清寧宮走去。


  在即將抵達清寧宮的時候,李晃手裡轉著暖玉, 道:「停下。」


  李晃勾了勾嘴角,道:「在這等妹妹就行。」


  清寧殿外, 李晃駐足, 清寧殿內, 杜雲彤勸著太后不要輕易對齊明煙下手。


  杜雲彤道:「齊明煙不是齊明嘉,她一心都為齊家打斷,若太后對她下手,她必然聲張出去,說天家不容於齊氏,逼齊氏造反。」


  「到那時,齊家便師出有名了,聯合周圍的蕭家與顏家,與天家相抗。」


  太后神情若有所思,杜雲彤抿了一口茶,繼續道:「侯爺出兵青州,本打著齊家不敬天子,夥同三皇子李曇謀逆作亂,這才堪堪穩住人心,讓世人站在天家一邊,可若是太后被齊明煙抓到了把柄,那局勢就完全相反了。」


  名聲這種東西,看似虛無縹緲,但在世人眼裡,卻是非常實用的。


  秦鈞若無緣無故對青州出兵,必然遭受天下共同討伐,可當打著齊家有錯在先的旗號時,天下諸侯縱然心生不滿,也不會做些什麼。


  但當天家有錯時,九州的諸侯們完全可以用世宗皇帝有言,天子有錯,諸侯共伐之的借口出兵勤王。


  這樣一來,局面便會倒向齊家。


  蘭陵蕭氏,琅琊顏氏,都與齊家接壤,若齊家與這兩家聯合起來,那便佔了大夏的半壁江山,縱然秦鈞再悍勇,也難以同時與三家開戰。


  更何況,姜度不能與齊家糾纏太久,姜度深入蠻夷之中,音訊全無,秦鈞拿下陽谷三城后,還要儘快去蜀地幫助姜度。


  齊家拖得起,秦鈞卻拖不起。


  身處蠻夷之中的姜度,更拖不起。


  姜度之身入蠻夷,兇險重重,可以依託的人,又只有廣寧公主一人,但凡遇到意外,依著廣寧公主的性子,會毫不猶豫犧牲姜度。


  拖一分,姜度便多一分的危險。


  縱然姜度在蠻夷之中一切安好,可如何隻身下山又是一個問題。


  蜀軍守備森嚴,山上的蠻夷也不承多讓,大戰在即,怎麼會讓一個蠻夷私自下山?

  姜度只能呆在山上,等蜀軍到來。


  可三月之內,若姜度仍不會轉,蜀軍便會默認姜度已死,順著姜度之前留下的記號,全面進攻深山。


  兩軍交戰,混亂一片,難免會顧及不到姜度,到那時,姜度就真的一點生還的希望都沒了。


  姜度是一點後路也不曾給自己留。


  想起這件事,杜雲彤仍是頭疼不已,好在太后終於聽她的勸,不再對齊明煙下手,杜雲彤鬆了口氣,準備辭別太后還家。


  然而還沒等杜雲彤說出告別的話,太后一邊飲著茶,一邊漫不經心問道:「蜀地兩月不曾上述職的奏摺,可是出了什麼意外?」


  杜雲彤眼皮一跳,手指慢慢攪著手帕。


  到底是執掌天下數十年的攝政太后,政治嗅覺遠比一般人敏銳,蜀地的消息一直被姜度瞞得死死的,她也能從姜度上摺子的頻率推斷出姜度出了意外。


  杜雲彤很想對太后豎個大拇指。


  擁有這種智商的人,怎就生出了正德帝那樣昏庸無為的兒子呢?


  大概是生正德帝的時候,忘記了把智商一併生下來了。


  殿里的宮女內侍不知何時退下了大半,如今留在殿里伺候的都是太后心腹之人。


  杜雲彤道:「侯爺與齊家的戰事仍在僵持之中,二叔率領蜀軍前來相助,戰事吃緊,二叔一時之間忘記上奏摺也是有的。」


  「是嗎?」


  繚繚繞繞的熏香順著鏤空的瑞獸孔里飄了出來,暈開在太後周圍,讓人越發看不清她的面容。


  「姜度領兵出蜀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有著難以名狀的威壓,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杜雲彤抿了抿唇,點頭道:「是的。」


  太后微微抬眉,上挑的鳳目滿是凌厲之色,道:「姜家兒郎,如今只剩姜度一人,哀家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


  杜雲彤秀眉微蹙。


  太后姜家有著格外的好感,對於姜度的上心程度,遠比對李易李晃多多了。


  「雲彤與太后一樣,不希望二叔有什麼意外。」


  杜雲彤四平八穩道。


  「不,你與哀家不一樣。」


  太後放下了茶杯,精緻的護甲輕輕滑過桌面,發出一聲輕響。


  「你要的是天下承平,哀家要的,是蜀地無憂,姜氏一族繁榮昌盛,永垂不朽。」


  杜雲彤手指微頓,抬頭看著高座之上的太后。


  太后威嚴如故:「哀家要你去蜀地走一趟。」


  杜雲彤瞳孔微微收縮,宮殿里的宮女內侍們低頭垂眸,絲毫不意外太后說出這樣的話。


  太后抿了一口茶,慢慢道:「天啟城,有哀家一人便足夠了。」


  「是。」


  杜雲彤攥著手帕,道:「雲彤遵命。」


  原來的太后,雖然在李晃李易之間更傾向李易,但心裡一直有著疙瘩。李易的妹妹廣寧公主害死了姜后和兩位太子,太后縱然處置了廣寧公主,但每當看到那張與廣寧公主頗為相似的李易的臉時,心裡還是會不痛快。


  心裡不痛快了,又怎麼會全心全意襄助李易奪嫡呢?


  所以才會在做事的時候,絲毫不考慮李易的感受,比如把廣寧公主嫁到蠻夷,再比如對李易的孩子出手。


  樁樁件件,都表明著太后的態度:她雖然幫助李易奪嫡,但心裡仍是對李易不滿的。


  而如今太后這般說,便是一概往常,下定決心護住李易,讓她無後顧之憂,去蜀地幫助姜度。


  杜雲彤不再猶豫,辭別太后之後,出了清寧宮。


  秋季是豐收,也是凋零的季節,皇城裡雖有能工巧匠們精心種植的經年常綠的奇花異草,但當秋風四起時,還是會飄落幾片樹葉。


  杜雲彤攤開掌心,伸手接下一片葉子。


  葉子尚是綠色的,紋理都很清楚,卻還是早早地離開了樹枝。


  大概這就是天地之間自有定律,非人力可及。


  太后因廣寧公主害死了姜后,不願全心幫助李易,而如今,又因姜度的原因,全心輔佐李易,當真是成也姜家,敗也姜家。


  不知蠻夷環繞中的廣寧公主,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秋風又起,吹落杜雲彤掌心的葉子。


  李晃身邊的小內侍彎著腰一路小跑向杜雲彤行禮,道:「翁主,太子殿下在前面的梨園等著您。」


  杜雲彤雙手攏在袖中,道:「帶路。」


  這個時候,李晃找她做什麼?

  想了想,杜雲彤覺得大概是為了齊明煙懷孕的事情,想讓她勸勸太后。


  太后沉浸後宮數十年,對後宮的掌控遠在李晃之上,她若是真心想要謀害齊明煙肚子里的孩子,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


  至於為何謀害李易的孩子鬧了這麼大的陣仗,是因為太后不爽廣寧公主的緣故。


  杜雲彤穿花拂柳而來。


  樹蔭下,李晃一手握著摺扇,一手捻著一朵白花,他本就生的極好,有著雄雌莫辯的美感,只因平時太過輕挑,行動之間總帶著幾分色氣之感,但當他什麼不做,只拈花摺扇時,那種與生俱來的風.流倜儻便再也說不盡了。


  眼角眉梢皆是風情,偏他此時的神情淡泊,嘴角輕抿,有著一種美而不自知的天真之感。


  天真?


  杜雲彤險些被自己逗笑了。


  李晃的心思之深,連算無遺策的廣寧公主都被他算計到了,他身上會有天真?

  杜雲彤搖搖頭,覺得自己近期思慮太過,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可見加班加點工作對人的迫害有多大。


  等秦鈞回來了,她一定做個甩手掌柜,什麼都不做,讓秦鈞一個人去忙活。


  杜雲彤向李晃見禮:「殿下。」


  李晃回神,熟悉的輕笑又堆在眼角眉梢,一聲妹妹叫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杜雲彤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能把妹妹二字說得如此纏.綿悱惻,想入非非。


  紅樓夢裡的賈寶玉喚林黛玉都沒他喚得的這麼情深。


  杜雲彤抬了抬眼皮,手指撫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如果手邊有板磚,她大概會一手操起板磚,毫不猶豫地拍在李晃臉上。


  像李晃這樣欠收拾的,大夏朝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許是杜雲彤的想揍李晃的想法太明顯,李晃見好就收,換了口氣與杜雲彤說話。


  李晃這個人,唯一的優點也就是知道看人臉色,腦袋轉得快了。


  小內侍彎著腰送來茶水。


  杜雲彤掃了一眼,是她最喜歡的甘蘿葉。


  李晃是儲君,吃喝都有內侍試毒,內侍淺嘗完甘蘿葉后,杜雲彤就沒了再喝的胃口。


  當真是喝不下去。


  而李晃卻是早就習慣了,一邊抿著茶,一邊與杜雲彤說著話。


  伺候的內侍宮女退下,只留下二人心腹的時候,李晃的話題順水推舟地轉到了太后害齊明嘉孩子的事情上。


  「如花似玉的一個人,病病歪歪,不成模樣,孤看了,委實心驚。此等事情,若是出在了孤的姬妾身上,孤實在不知,孤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情。」


  話雖說的悲涼,可臉上仍是笑眯眯的,一雙桃花眼更是笑彎了眼睛,眼底一點也無悲傷神色。


  杜雲彤眼皮跳了跳,心裡有點佩服李晃的面部管理。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能保持著他那一貫愛笑的表情,當真是人才。


  杜雲彤道:「那日太子殿下既然好意提醒,今日雲彤也投桃報李,提醒太子殿下一句話。」


  「哦?」


  李晃挑著眉,笑吟吟道:「妹妹請講。」


  「一動不如一靜,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李晃沒了滎澤鄭氏做靠山,想要聯姻的青州齊氏彼時又在經受秦鈞猛烈的攻擊,再像以前那般張狂無禮,便是自尋死路了。


  更何況,現在的太后,已經不是原來的太后了。


  李晃若是惹惱了太后,誰也不知道,盛怒之下的太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連同床共枕的夫君,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太后都能下得去手,更別提又隔了一層的孫子了。


  李晃聽完之後笑意微僵,隨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隨手扔了手裡的白花,束起了摺扇,敲著掌心,漫不經心道:「孤是太子殿下,孤需要做什麼?」


  「孤什麼也不需要做。」


  杜雲彤看了一眼李晃,道:「殿下明白就好。」


  儲君異位非同兒戲,李晃若不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太后想要廢他立李易,也要費一番功夫。


  當年被太后弄死的天子夫君,是一個比正德帝還要昏庸的存在,普天之下,巴不得他死的人大有人在,更別提早就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的朝臣了。


  太后把他弄死之後,朝臣們草草過了流程,就把他送入皇陵了,根本無人追究他的死因。


  而李晃,只是有些好.色荒唐,遠遠沒有達到昏庸禍國的程度,成為太子之後,對朝臣們也算不錯,故而朝臣們對李晃的印象也由原來的一無是處,慢慢改觀成李晃是一個也算勤政愛民的儲君。


  這種情況下,李晃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維持原狀,朝臣們便會天然地站在他這邊。


  畢竟與他相比,李易的出身實在不算好,又有一個嫁給蠻夷的妹妹辱沒了天家威嚴,而太后,更是以女子身份攝政,哪裡比得上李晃來的正統?

  大夏朝重規矩,只要李晃不出大錯,天子之位,就是李晃的囊中之物。


  至於秦鈞執意用力李易為帝,杜雲彤覺得,在李晃確有才能的情況下,秦鈞是不會輕易發動宮變殺李晃立李易的。


  秦鈞看似衝動易怒,但比誰都理智,在國家利益與個人喜怒相衝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國家利益。


  他本就是一個心懷天下之人。


  金烏西墜,殘血如血,杜雲彤向李晃辭別。


  其實她也不大喜歡動不動就兵變血流成河的場景,誰不喜歡過安穩的生活呢?


  若不是上位者實在太過庸碌無能,誰又願意甘冒天下大不為隻身犯險呢?


  李晃輕眯著眼睛,道:「妹妹一路走好,孤就不遠送了。」


  秋色雖弄,皇城內仍有百花競相綻放,奼紫嫣紅,好不熱鬧。


  小內侍們抬起軟轎,杜雲彤放下了轎簾。


  信鴿拖著長長的掠影,落在杜府暗衛胳膊上。


  千雁與百靈已經收拾好了行禮,隨時都能讓杜雲彤動身去蜀地。


  今日來送信的暗衛有點面生,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年齡,一臉的稚氣。


  低著頭,指腹上有著常年習武留下的薄繭,一雙眸子黑漆漆的,亮得很。


  杜雲彤接過書信,看了他一眼,道:「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立著的暗衛道:「侯爺恐姑娘有危險,故而派屬下前來保護姑娘安危。


  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尋羽。」


  杜雲彤打開書信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少年,道:「宮、商、角、徵、羽,你是侯爺麾下排名第五的暗衛尋羽?」


  秦鈞的暗衛由五人統領,其名字皆以五音來命名,具體每人負責的職務,除了秦鈞外,從無人知曉,是大夏朝最為神秘的存在。


  世人只知道秦鈞身邊有宮七,而杜雲彤,也只見過宮七和問徵,其他三人並不熟悉。


  而今日,秦鈞居然派了尋羽來保護她,可見蜀地之行多麼兇險。


  少年睫毛似鴉翼一般漆黑,道:「是。」


  「那便有勞你了。」


  杜雲彤翻看著秦鈞寫的書信,笑著道。


  秦鈞已經連下兩城,最後的濟陰不過數日也會被他收入囊中,等姜勁秋的大軍趕來,秦鈞便能把三城交給姜勁秋來防守,他日夜兼程趕赴蜀地。


  這可真是好消息。


  杜雲彤笑了一下,筆尖蘸墨,給秦鈞回著信。


  要秦鈞不要著急,戰事為重,她去往蜀地的事情除了太后之外,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旁人不知道,自然不會在路上害她。


  她的騎術並不精,秦鈞的馬又快,縱然等姜勁秋耽擱了一點時間,也會走在她前面,比她更早到蜀地。


  次日清晨,杜雲彤又上了去往皇城的轎攆。


  只是那轎攆再回杜府時,下轎之人變成了百靈。


  而原本該從轎攆里走下來的杜雲彤,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天啟城。


  信鴿飛向天空,帶著杜雲彤的話語落在秦鈞桌前。


  秦鈞剛從戰場回來,一身是血,尚未來得及梳洗。


  軍機繁忙,那些原本不能容忍的潔癖說不得也要忍一忍了。


  秦鈞拆開信件,一目十行看完,隨後扔在火爐里燒為灰燼。


  「姜家府兵還要幾日?」


  秦鈞問宮七。


  宮七剛洗完手進來,臉上的血水仍在往下落,他也顧不得洗,只接了親衛遞來的錦帕胡亂一擦,道:「最快也要二十日。」


  「算一算時間,我們打下濟陰城,姜家姑娘也就到了。」


  秦鈞眉頭微動,道了一聲知道了。


  「注意王宏動向,莫讓他攔截了姜姑娘。」


  宮七應是,撿起一塊桌上的餅塞在口中,一邊吃,一邊下去交代探子。


  彼時被秦鈞和杜雲彤都挂念著的姜勁秋,正一身戎裝馬不停蹄往青州趕去。


  蜀地在大夏的最南邊,青州在大夏的北方,中間相隔著琅琊顏氏和蘭陵蕭氏以及中原之地,縱然日夜兼程,也要花費許多時日。


  經過中原時,馬逐溪早早地在驛站等候,替姜勁秋接風洗塵后,遞給她一塊質感溫潤的玉。


  馬逐溪道:「此玉經高士祝禱,有逢凶化吉之效,送給你,可保你凱旋而歸。」


  姜勁秋捏著玉,英氣的眉眼裡有著幾分疑惑:「真有那麼神奇?哪位高士?」


  馬逐溪一臉認真:「正是在下。」


  姜勁秋:「.……」


  姜勁秋最終還是收下了那塊玉,用根紅繩穿起來,掛在了胸口。


  在中原略作休整后,姜勁秋高揚馬鞭,奔赴青州之地。


  去往昌平的路有兩條,一條是不為人知的古道,路程近,但並不好走,也容易遭遇埋伏,另一條路則是官路,路面平坦,只是比古道需要多花十日時間。


  夜幕降臨,姜勁秋停在三岔路口蹙眉,隨行老將道:「古道太險,若王宏在古道埋伏,我軍難以逃出生天。」


  姜勁秋極目遠望,樹林蔥蔥鬱郁,山脈連綿起伏,有幾分梁州蜀地之感。


  此山之後,便進入了青州地界。


  青州地界上,秦鈞正在浴血奮戰。


  姜勁秋知道秦鈞百戰百勝,素有殺神之稱,但更知道青州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且兵力遠在秦鈞之上。


  兩軍相交,秦鈞的黑甲軍未必能從青州兵手上討得便宜,繼續續寫他從無敗績的傳奇。


  耽誤一日,秦鈞便多一日的危險,她不敢耽擱太久。


  二叔說的不錯,秦鈞於大夏來講,是棟樑之才,中流砥柱,若無秦鈞,大夏群雄割據之後,便是廝殺不休,百年困於戰亂的局面。


  秦鈞不能死在青州之地。


  她要儘快趕赴青州,援助秦鈞。


  姜勁秋道:「點五千將士為先鋒,連夜先去探路,若無埋伏,明日清晨從這裡取往昌平。」


  老將微驚,連聲制止:「將軍,若有王宏伏兵當如何?」


  姜勁秋手指微微顫抖,看向老將,道:「若秦鈞戰死青州,又如何?」


  月色微涼,如水一般傾瀉在身上,沾染的身上的盔甲越發冰冷。


  老將一聲輕嘆,道:「便依將軍所言。」


  五千先鋒連夜進入古道。


  山峰之上,王宏眼睛輕眯,道:「蜀中援軍?」


  藍色大旗烈烈生威,姜字迎風飄展。


  副將一手揮下,滾石與箭弩齊發。


  「慢——」


  已經來不及了,山間飄起了濃重的血腥味。


  王宏看了一眼副將,目光驟冷,道:「只是先鋒部隊,應讓他們過去之後,再對蜀軍大部隊出手。」


  副將忙跪下討饒,王宏看也不看他,翻身上馬。


  親衛軍手起刀落,副將的人頭滾落在山崖。


  「去濟陰。」王宏道。


  親衛軍問道:「將軍,我們不阻攔蜀軍了嗎?」


  「官道無險可依,駐守濟陰方為上策。」


  月落星沉,東方亮起魚肚白,啟明星在雲層明明暗暗,彷彿在指引著路人前行。


  哨兵一身是血奔赴蜀軍,五千先鋒全軍覆沒。


  姜勁秋良久無語,緊咬著牙關,老將沉聲勸道:「將軍,失敗乃兵家常事。」


  戰馬嘶鳴,姜勁秋閉眼再睜開,眼底一片清明,道:「日夜兼程,趕赴濟陰!」


  姜勁秋折損五千先鋒軍的消息傳到各處,李晃笑眯眯說著青州多文士,名將唯宏,王將軍實乃上將之才,屈居齊家之下委實可惜了。


  李易眼圈紅了又紅,讓人從自己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私庫里撥出大半銀兩,送往蜀地,以慰烈士遺孤,聊表心意。


  秦鈞收到消息,眉頭動了動,打開地圖,與宮七計算著王宏從古道趕往濟陰最快需要多久。


  古道離濟陰更近,王宏必然比姜勁秋先到,此時的濟陰有將近二十萬的兵力,王宏更有二十萬之眾,他彼時能作戰的兵力不足十五萬,且分佈在陽谷和昌平兩城。


  駐守陽谷城的兵力是不能動的,兵力分散的情況下,也就代表著他只有七萬兵力能夠調動。


  他沒時間去感慨,也沒時間去傷懷,他要思考的是,如何以七萬兵力,戰勝青州軍的四十萬大軍。


  在王宏大軍到來之前,他需要部署好一切。


  秦鈞劍眉微蹙,左手食指點著濟陰城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喬裝打扮的杜雲彤一路南下,在經過顏家的勢力範圍內,被一個身著水色長袍,外罩著玉色輕紗的錦衣男子攔下了。


  男子搖著潑墨山河的扇子,道:「在下周自恆,在此等候姑娘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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