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喜歡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
有人為了一個喜歡, 可以生, 可以死,也可以不擇手段, 去做任何事。
當齊文心回到王府時,日頭已經西斜。
夕陽似火,能燃盡一切。
而夕陽下一身青衫而立的王少斌, 似乎是世間唯一一抹清雅悠揚之色。
齊文心走了過去,淺笑道:「少斌, 我給你做的衣服, 你可喜歡?」
都穿在身上了, 還能說不喜歡嗎?
王少斌點點頭,偏臉上一點笑意和謝意也無, 冷聲道:「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齊文心笑了笑,道:「你又是這樣。」
「我是王家婦,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我都懂得。」
「但願如此。」
夕陽西下,王少斌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他的影子被拉得極長, 齊文心看地上的影子,嘴角微微勾著。
這個世界上啊, 她想得到的東西, 最終都會得到。
沒有人能夠阻止她。
王宏不能, 王少斌不能,杜雲彤更不能。
她會站在那個位置,看大國風光,享無上榮光,當今太后能夠做到的事情,她一樣能夠做得到。
甚至還比太后做得好。
太后能做到的事情,她都能做得到,太后做不到的,她也能做得到。
夜風微涼,齊文心緊了緊衣袖,慢慢渡步回屋。
天氣越來越熱,轉眼便到了五月。
說實話,杜雲彤挺搞不懂這個時代的。
大夏朝五月也有賽龍舟,吃粽子的習慣,不過不是為了祭祀屈原,當然了,這個時代也沒有屈原。
五月是毒蟲肆虐的季節,既蛇、蠍子、蜥蜴、癩□□和蜈蚣。
在大夏朝,五月便是是毒月,初五又是毒日,所以五月初五,是五毒日。
到了這一日,無論是尊貴如天家,還是平民百姓家,都會防五毒,貼端午符,以祈求不受五毒侵害。
所以當皇城裡傳來消息,說賽龍舟,避五毒時,杜雲彤心裡一點波瀾也沒有——這跟後世的祭祀屈原有甚區別?不過是換了個名頭罷了。
原本太后是不參加這種活動的,但姜勁秋喜歡熱鬧,太後為了姜勁秋,便屈尊降貴來參加賽龍舟了。
姜勁秋替李易擋袖箭中了毒,被太后按在床上好生休養了一段時日,中間杜雲彤時不時進宮去看她,陪她說話解悶。
但儘管如此,也沒能把姜勁秋的悶解了。
用姜勁秋的話來講,她再繼續養下去,怕不是要瘋。
太后威壓之下,太醫們給正德帝看病都沒這麼用心過,清寧宮升起的熬藥爐子火光衝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清寧宮走了水。
是個人看到這種架勢,渾身的病嚇也嚇好了。
更別提姜勁秋這種精於騎射,身子骨比一般男子還要健康的鐵骨錚錚女漢子了。
姜勁秋拉著杜雲彤,並肩站在船頭,清風吹得旌旗獵獵而起,姜勁秋伸開雙臂,迎著風,閉眼感慨道:「我終於又活過來了。」
杜雲彤被她逗得直笑,,手指戳著她額頭,道:「沒心肝,別人擠破了腦袋想要太后的恩寵,偏偏你不把恩寵放在心上。」
「我才不稀罕什麼恩寵不恩寵。」
說到這,姜勁秋睜開了眼睛,道:「說起來我也挺奇怪,太後為何待我這般好?」
「我的親祖母都沒她這般慈愛。」
杜雲彤笑了笑,道:「或許是愛屋及烏吧。」
姜后李晃李昱都死了,姜度又遠在千里之外,太后唯一能夠接觸得到的,便只有姜勁秋一人了。
魚兒跳出水面,又很快落在水裡,盪起點點水珠,姜勁秋的目光落在水面上,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道:「算了,不想了。」
「她把我當孫女看待,我便當她是祖母,管她太后不太后。」
這種尊卑不分的話,普天之下,也只有姜勁秋敢說了。
杜雲彤揉了揉姜勁秋的發,眼底一片溫柔之色,道:「這就對了,想這麼多幹嘛?」
金烏西墜,在水面印出一片火紅,水波粼粼,將那抹紅送向遠方。
內侍們燃起煙花,各色的煙花在夜幕中綻開,又紛紛揚揚落下,似繁星墜.落到人間。
杜雲彤與姜勁秋並肩看著煙花,聽姜勁秋嘰嘰喳喳說著話,心裡想著齊文心邀她看的一場好戲,到底什麼時候上演。
又上演的是哪一種戲劇。
仔細想了想,大抵與齊明嘉脫不了關係。
齊明嘉是齊家人用來和李晃聯姻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太后對齊明嘉一直不冷不熱的,甚至在燥熱的天氣里,都不許小內侍們給齊明嘉送冰祛暑。
弄得齊明嘉只能去王家在京城的府邸上避暑。
這一避暑,才讓齊文心的打算得以實行。
煙花又在夜幕中炸開,又如流行一般墜.落。
杜雲彤揉了揉眉心,有點擔心齊文心的計劃。
齊明嘉也是世家女,又是齊文敬的嫡長女,齊家寄予厚望的女子,她不是什麼傻白甜,端莊溫柔背後,有著不輸於齊文心的聰明才智。
面對著這樣的齊明嘉,齊文心的計劃能夠順利實行嗎?
想起在某綠江看過的言情小說里的劇情,杜雲彤心裡有點發慌。
齊文心的打算,可別是壞了齊明嘉名聲之類的吧?
這個世道上,女子的名聲實在太重要了,齊文心若是在這上面做手腳,那也忒缺德了點。
杜雲彤左想右想,總覺得不放心,決定去問齊文心。
姜勁秋在一旁也沒什麼關係,齊文心是極為聰明的人,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說出自己的打算。
杜雲彤隨便尋了個借口,拉著姜勁秋去找齊文心。
龍舟極大,走在上面跟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一般,一點也沒有暈船的感覺。
她不暈船,並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暈船。
就比如沙場之上,面對千軍萬馬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秦鈞,這幾日連艙門都沒有出。
她剛才去看他,他唇上一點血色也無,一向鋒利如劍刃的一個人,竟有了一絲清瘦病弱之氣。
見她過來,還提著精神,聲音沙啞地與她說著話。
杜雲彤第一次有種被秦鈞萌化了的感覺。
傳說中的母愛一下子泛濫到不可收拾。
夜風吹著杜雲彤鬢間的碎發,杜雲彤嘴角微翹,心猿意馬地想著,等找完了齊文心,就回去找秦鈞。
秦鈞一身白衣斜倚在床榻的模樣,實在太惹人憐愛了!
路上的禁衛軍向杜雲彤和姜勁秋行禮。
禁衛軍也是有編製的,只看他們的衣服,便能知曉他們是跟隨哪位皇子的。
如今向杜雲彤行禮的,是護衛李易安全的禁衛軍。
許是難得過節,李易放了他們的假,讓他們出來遊玩看煙花。
杜雲彤隨口問了一句:「七殿下呢?」
禁衛軍道:「殿下受王公子之邀,赴宴飲酒去了。」
王家看似忠心輔佐齊家,但實則態度兩可,之前在延英殿時,便有意向秦鈞投誠,還給秦鈞出了讓楊節負責春闈之事,來換取顏松雲繼續擔任禁衛軍統領的法子。
王家既然有意向秦鈞投誠,自然也少不了對李易示好了。
趁著節日,邀李易赴宴,交流交流感情,看李易是否有明君潛質,實在再正常不過。
姜勁秋道:「他倒會享受。」
杜雲彤眉頭微動,道:「知道了,你們去玩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這麼簡單。
杜雲彤與姜勁秋繼續往前走。
王少斌出身青州,與齊文心並沒在這層甲板上居住。
這一層住的,是太后皇子與權力中心的人物。
夜幕上仍燃著煙花,甲板上,宮燈昏黃,杜雲彤加快了腳步。
夜風微涼,送來了禁衛軍與人爭執的聲音。
杜雲彤耳朵動了動,提著裙擺下了樓梯。
聽聲音像是李晃身邊的禁衛軍。
李晃也過來了?當真是熱鬧。
杜雲彤轉過屏風,不遠處,李晃搖著描金扇,眉梢微挑,面上有著幾分不耐,抬起腳,一腳便踹翻了與他的禁衛軍爭執的王家隨從。
李晃大搖大擺走過,一向愛笑的桃花眼彼時輕眯著,像是炸了毛的野獸一般。
杜雲彤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拉著姜勁秋,匆匆追上李晃。
李晃斜睥著她,聲音晦暗不明:「昭文翁主不去陪定北侯,來這裡做什麼?」
杜雲彤笑了笑,道:「來找齊家姐姐。」
「姐姐?」
李晃眼底閃過一抹嘲諷,道:「好巧,孤也是來王家赴宴的。」
夜色漸深,有了幾分涼意,杜雲彤緊了緊衣袖,道:「太子殿下先請。」
李晃啪地一下合上描金扇,大步走在前面。
姜勁秋偷偷拉了下杜雲彤的手,壓低了聲音,道:「他怎麼有點不對勁?」
杜雲彤眉頭微蹙,道:「先看看再說。」
禁衛軍上前敲門,房裡久久沒有迴音,李晃眸中閃過一抹冷色:「給孤踹門!」
禁衛軍得了李晃命令,再不猶豫,很快便踹開了門,腳踏著房門吱吱喳喳地響,低頭垂眉請李晃進屋。
李晃原本搖著的描金扇驀然停下,只捏在手中不擺動。
恰時天邊又升起煙花,照的周圍如白晝一般。
借著煙花之光,杜雲彤看到李晃手指微微泛著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