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杜雲彤想不明白, 好歹名義是她夫君的人了, 怎麼說扔她就扔她,心裡沒有一點負擔嗎?
抬眉去看秦鈞, 大佬臉上還真沒有一點負擔。
冷冽的眉眼,微抿著的唇,看上去跟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果然大佬對她好這種錯覺, 終究還是錯覺啊。
杜雲彤嘆了一聲,揉著抽疼的胳膊。
不用看, 也知道摔破了皮。
地面極硬, 她今天穿的衣服也不厚, 衣服根本起不到緩衝的作用,猛然被摔在地上, 沒有破皮是她皮糙肉厚。
杜雲彤低著頭,把袖子往上擼了擼,露出白皙的胳膊來。
那摔破皮的地方在白皙肌膚的襯托下扎眼無比, 杜雲彤小心地吹了吹。
越吹越疼。
這身體太嬌弱了,平時也怎麼運動過, 稍微見點血,生理性的淚水便落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胳膊疼, 腿也是疼的,尤其是腳腕那一處, 稍微一動, 那種鈍疼便讓她直吸冷氣。
也不知道是摔到了骨頭, 還是脫臼了。
傳來大夏朝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她尚是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整個人站都站不起來。
痛感襲來,杜雲彤沒心情去管剛才的那句話是不是不符身份了,她吹著胳膊,疼得牙齒直打顫。
這個秦鈞也是,好好的,突然抽手做什麼?
她本來就是第一次騎馬,完全沒有經驗,他一抽手,她便沒辦法保持平衡了。
好好的英雄救美,她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跟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劇痛之下她居然還能保持理智不去沖他發火,當真是狗腿子的最高境界。
杜雲彤眼底泛著水花。
大.腿真不好抱。
算了,算了,或許他也不是故意的。
不能氣,不能氣。
千雁百靈見杜雲彤從馬上落下來的時候,心都提了起來,但見秦鈞接住了杜雲彤,又鬆了一口氣,哪曾想,一口氣沒有順勻,秦鈞就鬆開了杜雲彤。
杜雲彤還是摔到了地上。
千雁百靈連忙圍了上來。
百靈在經過秦鈞身邊,壯著膽子狠狠瞪了秦鈞一眼,瞪完之後便連忙扭回頭。
她有膽子瞪秦鈞,但沒膽子跟秦鈞對視啊。
秦鈞抿唇看著這一場鬧劇,宮七站在一旁使勁地給他使眼色。
哪能故意摔人家姑娘呢?
侯爺您醒醒,這可是您的侯夫人,不是您手下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的兵。
許是秦鈞終於覺察到了宮七的擠眉弄眼,他抿著唇,半蹲了下來。
宮七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對了,趁著沒哭,趕緊哄。
秦鈞拉過杜雲彤的胳膊。
他不是故意想摔她的人,如果他真想摔她,剛才就不會接她了。
她的身體比他想象中的軟,也比她想象中的輕,更比他想象中的弱,不過還好,傷口並不嚴重,只是破皮而已。
行軍打仗中,他受過比這嚴重的傷多了去了。
利箭劃破長空,穿透他的胳膊,他咬著箭頭拔下來,繼續領兵衝鋒。
他身上究竟有多少傷疤,他自己都不記得了,與他的那些傷口相比,她的傷實在微不足道,甚至算不得傷。
秦鈞評價道:「小傷,不影響學騎馬。」
宮七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他就不應該對他家侯爺有任何期待。
在他家侯爺眼裡,只要還有一口氣,那就算不得傷。
某次他家侯爺重傷昏迷不醒,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起床披甲,將領們都勸他養傷要緊,等傷好再戰不遲。
秦鈞穿甲,重重的盔甲壓在他身上,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可置疑的力量:「本侯死不了。」
只要沒死,就不算傷。
這是秦鈞多年來評價傷勢的標準。
原本等待著秦鈞安慰或者道歉的杜雲彤被秦鈞的這句話噎得呼吸一滯。
他怕不是覺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樣皮糙肉厚吧?
為了防止自己聽錯,杜雲彤又問了一遍:「侯爺說什麼?」
秦鈞一臉漠然,道:「不影響騎馬。」
杜雲彤只想上手撓花他的臉。
她好歹是個姑娘家,不是他手下的兵,摔成這樣又是他造成的,他不說句關心的話也就算了,居然來一句不影響騎馬?
和著她這會兒疼的爬不起來也要去學騎馬?
我可去你——嘩——騎馬。
虧她還擔心秋獵會不會丟他的人,一大清早為了他的面子來惡補學騎馬,結果換來了這個。
杜雲彤從秦鈞手裡抽回胳膊,咬牙切齒道:「我今日身體不適,改日再來學吧。」
「倒是侯爺,若是嫌我愚笨,不想教我只管明說便是,何苦故意摔我?女兒家皮肉嬌嫩,遠比不得侯爺弓馬嫻熟,刀槍不入。」
秦鈞眉頭動了動,沒有接杜雲彤的冷嘲熱諷。
宮七看看秦鈞,再看看淚珠在眼裡打轉的杜雲彤,道:「姑娘,我家侯爺不是這個意思。」
百靈替杜雲彤叫委屈:「那他是什麼意思?」
「我家姑娘都傷成這樣了。」
秦鈞看著杜雲彤胳膊上的傷,正欲說話,便覺袖子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宮七死命地給他使眼色,不讓他說話。
秦鈞閉嘴不語了。
宮七向杜雲彤陪著笑,道:「姑娘且等一會兒,下人已經去請太醫了。」
一邊說,一邊讓千雁扶著杜雲彤先去屋裡休息。
千雁剛把杜雲彤扶進屋沒多久,太醫便到了。
秦鈞常年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府上沒有離開過太醫,宮七一下命令,府里的士兵便去太醫院請人了。
不過一會兒,便趕來了。
秦鈞不愛看醫問葯,更不願喝苦的要死的湯藥,一般只有病的下不了床,才會請太醫。
故而太醫以為秦鈞受傷頗重,一路風風火火趕來,走到門口,變輕車熟路往裡闖。
還沒走兩步,便被一個俏生生的丫鬟攔下了,丫鬟叉腰而立,道:「你這人,做什麼呢?」
太醫這才弄清病的不是秦鈞,是秦鈞的未婚妻。
到底是沒有出閣的姑娘,他不好唐突。
太醫從醫廂里翻出一根線,默默遞了過去。
裡屋傳來杜雲彤細弱的聲音。
秦鈞目光落在線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道:「你進去看。」
這一看不要緊,杜雲彤不僅胳膊破皮了,腳踝也扭傷了,莫說學騎馬了,臨走之前,太醫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生躺在床上休養,避免劇烈運動,以免骨頭錯位,以後長成個跛子。
二門外有跟著杜雲彤過來的婆子,婆子把杜雲彤背到軟轎上,一路抬回了杜家。
從出了秦鈞屋子到坐在軟轎上,杜雲彤都沒再跟秦鈞說一句話。
開玩笑,她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許她有點小脾氣了?
大.腿是要抱,但抱大.腿不能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
秦鈞目送杜雲彤的軟轎漸行漸遠,問宮七:「她生氣了?」
宮七就差給秦鈞跪下了。
您才發現?
認真地捋了捋自己作為幕僚屬下的責任,宮七提議道:「侯爺,屬下讓人給杜姑娘送點補品吧。」
秦鈞頷首。
軟轎消失在視線盡頭,秦鈞大步回書房。
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教杜雲彤學騎馬是他昨夜處理事情處理到半夜換來的。
一忙便到了天黑。
秦鈞從政務中抽身,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想了半日,問宮七:「東西送過去了嗎?」
宮七抬頭看了秦鈞一眼,道:「送是送過去了。」
不過被人給丟出來了而已。
此時的杜府,許氏看到杜雲彤身上的上,氣得捋起袖子便要找秦鈞算賬。
她好好的一個外甥女,不過去了一趟定北侯府,怎麼就傷成了這樣?
千雁死命攔下,杜雲彤直說自己是不小心摔到的,不幹秦鈞的事情。
干秦鈞的事情也沒有辦法,又不能讓秦鈞摔回來。
不過雖然不能讓他摔回來,她倒有其他法子收拾他,等到了秋獵,她可以這樣那樣,小小報復一下他摔她之仇。
大.腿要抱,仇也必須要報!
正當杜雲彤勸許氏時,下人來回,說定北侯送了東西過來。
許氏眉毛一揚,道:「送什麼東西?」
「人摔成這樣了,只送些東西便行了?全部丟出去!」
只是丟出去許氏仍是不解氣,又吩咐道:「記住,當著來人的面丟出去!」
在整個大夏朝都橫著走的定北侯,第一次被女人拂了面子。
隨從來回宮七時,吞吞吐吐半日,方把在杜府吃癟的事情說清楚。
宮七扶額,無力地揮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是見過許氏的潑辣的,生來便是相府的嫡女,後來又嫁的顯貴,本就有潑辣任性的資本,況定了親后又是他家侯爺的長輩,長輩對小輩發點脾氣,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況這件事本就是侯爺不對,人家把東西丟出來他沒什麼好說的,誰讓侯爺先摔了杜姑娘,後來又唯恐天下不亂,說什麼小傷能騎馬,他都替杜姑娘叫屈。
宮七抬頭看了看秦鈞,試探道:「侯爺,要不您親自去一趟?」
人是你摔的,男子漢大丈夫,給自家夫人賠個禮,道個歉,也算不得什麼。
哪知他家侯爺從堆積如山的軍報中緩緩抬眉,六角琉璃燈下,他眼底是冷冽也是不解:「我為什麼要去?」
行,您寧折不彎鐵骨錚錚。
宮七突然生出一種錯覺,若不是太后賜婚,他家侯爺怕不是會一個人孤獨終老。
說完這句話,秦鈞的目光又放回了軍政上。
宮七默默退出房間,盤算著如何去跟杜雲彤賠禮道歉。
恩,這不是錯覺,哪怕太后賜了婚,他家侯爺還是極有可能孤獨終老的。
宮七腳步聲漸行漸輕,秦鈞放下了毛筆。
其實他沒在看軍報來著,聽宮七說他送去的東西被她丟出來后,他就沒看軍報了。
滿腦子都是她蹙著秀氣的眉斜眼看他的目光。
一輪圓月掛在夜空,溫柔的月色灑滿大地。
秦鈞打開了窗戶。
他府上到她府上並不算遠,以他的速度,須臾便能趕到。
不過,要不要過去?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