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方才不少人聽見了那群人的議論, 事不關已不願當出頭鳥, 正主都穩穩坐著,他們也就聽一聽熱鬧。


  他們以為管嘉笙會像五年前那樣, 一笑置之,誰知這次竟然動了真格,還把一樁隱秘的兇殺案挖出來。他那時明明在蘇州, 怎麼會知道京城的事?太可怕了!他到底有什麼不知道的?

  孟侜看著這群扶不起的紈絝,正色道:「想背後說人, 首先掂量掂量自己干過的虧心事。本官不與你計較, 真當自己清清白白。」


  他不僅說給這幾個人聽, 而是在場所有人,殺雞儆猴。


  嘴碎之人, 難免干過一兩件虧心事;行得正坐得端的人,誰沒事把京兆尹不舉掛在嘴邊。


  一時間全場安靜,有幾個資歷老的大臣看見孟侜年紀輕輕, 口氣不小,心裡不喜, 待要發作,卻看見右相嚴鑲和大將軍姜儀都是一副贊同的樣子,自然也歇了心思。有問題讓老國公找陛下說去吧。


  作案的三人裡面, 提議屍體沉湖的人城府較深,他踢了兩下同伴, 昂著頭看孟侜:「管大人, 口說無憑, 你有什麼證據?有人見到王鈞陽的屍體嗎?」


  殺人之後,他留意過一陣千陽湖有沒有浮屍,除了陛下派人撈起的一具,並沒有其他屍體。


  孟侜見姜儀也在,不好明說,只能道:「畫舫上三位的血腳印算不算證據?至於屍體,陛下會告訴你在哪。來人,收監。」


  老國公聞聲趕來,站在一棵樹下,面色不善,今天是他孫子的大喜之日,小小京兆尹也敢來攪局。


  還是兇殺案,晦氣!


  老國公有些迷信,他一心想家族裡再出一個皇后。今天筵席盛大,請了多數京城大官,打算通個氣,再提納妃立后之事。這群紈絝是新郎的朋友,簡直明晃晃打國公府的臉。


  然京兆府辦案,理所應當,他有氣無處發。等衛隊押著一群紈絝們走了,老國公才重整表情,笑眯眯出現,帶著十八缸上好花雕勸酒。


  紅布一掀,濃烈酒氣瀰漫,香醇醉人,孟侜一聞就知道度數不淺。


  他以「審案要緊」朝老國公作揖告辭:「下官驚擾喜宴,改日一定登門道歉,今日事出有因,還請國公見諒。」


  老國公拍了拍孟侜的肩膀,連連笑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他能到今天這個位置,全靠混,他哥死得早,除了楚淮引他娘沒有其他孩子,死後官爵過給弟弟。年輕時,他靠著哥哥的庇佑干過不少渾事,被當時的管宰相抓過一陣,至今懷恨在心。


  落在肩上的手掌力道不輕,孟侜想著確實是他沒理在先,便不計較,先離開再說。


  「管大人喜酒未嘗,實為遺憾,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喝一杯再走?拿酒來!」老國公卻不打算就這麼放他走。


  下人遞上來一個杯子,容量和海碗差不多,連酒也是特別準備的。


  被針對了。


  孟侜滿臉歉意:「妻子新喪,下官戒酒多時,等下還要查案,陛下密切關注此案,下官擔心喝醉誤事。」


  「那你就是不給老夫面子了?」老國公把臉一放。


  孟侜想,這個面子還真不能給。


  姜儀剛想替他解圍,一道威嚴的聲音插|進來。


  「管愛卿替朕查案,國公的面子未免太大。」


  楚淮引突然出現,老國公還沒來得及高興,被陛下的話嚇得一哆嗦。


  「老臣不敢。」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楚淮引本來只派了禮官來,不想給老國公太多妄想,轉念一想,孟侜也在邀請之列,不放心便走了這一趟。


  「諸位愛卿不必顧忌朕。」楚淮引寒暄了兩句,帶著孟侜走了,連口水都沒喝。


  所有大臣心裡都冒出一個疑問:陛下找管嘉笙不宣召,親自來找,什麼水平?

  孟侜跟在楚淮引後面,覺得他的形象甚是高大偉岸。


  「臣方才在席上聽說,老國公有意將孫女送進宮。」


  老國公忒凶,這下得罪慘了。如果你準備娶他孫女,務必要提前放我回蘇州。


  我一點也不想參加你的選妃大典。


  楚淮引猛地停下,孟侜一頭撞上他的後背。


  「太和殿前,沒跪夠嗎?」


  這句從胸腔里擠出的氣話,孟侜抵著後背都能感受到劇烈的情緒波動。


  他一秒站直,提神醒腦:「夠了。」


  楚淮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跟他說清楚,又怕他插科打諢不當回事,末了,只道:「遇見解決不了的事,儘管把朕抬出來,朕給你兜著。」


  「那不是假傳聖旨嗎?」孟侜眼神亮晶晶地回視楚淮引,有你這話,以後可以隨便撒謊是么?

  楚淮引揪了一把他的臉蛋:「朕認了,就不算。朕不認的,後果自負。」


  那我怎麼分得清。


  明天給自己宣個旨意回蘇州可以嗎?

  孟侜暗暗竊喜,楚淮引捏住他的嘴巴,「朕知道你分得清。」


  夜黑風高,孟侜假扮王鈞陽在牢里嚇唬一通,他把犯案過程講得絲毫不差,三個人對他是王鈞陽鬼魂的事深信不疑,第二天升堂就全招了。


  孟侜滿意地喝完全部的安胎藥,灌醉林氏丈夫趁機推他入河的兇手浮出水面,林氏千恩萬謝。薛天路的族人現在都知道林氏有京兆尹幫撐腰,不敢再放肆。


  耳邊的閑言碎語幾乎絕跡,楚淮引不准他再去國公府,管母攬下了登門道歉這份差事。


  她對孟侜說了孟甫善威脅之事,管老夫人前陣子被刺激地看開了。孟甫善以管氏的名聲、管嘉笙的前途為要挾,擱以前,管母或許會猶豫,但她不是沒腦子,謀反大事,稍有不慎就淪為同謀,比起虛無的聲名,管氏的清正更為重要。


  孟侜和楚淮引商量后,決定先抓了孟甫善,不給他這個散布謠言的機會。


  沒有出現在老國公筵席上的左相大人,此時正在天牢里。


  孟甫善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謀反,季煬憐憫地看著他:「所有證據口供都指向你,你現在是一顆棄子罷了。勸你還是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免受皮肉之苦。」


  假阿虎和他的養父母口供一致,說是受孟甫善指使,才刺殺管嘉笙。按他們所說,孟甫善幾年前偶然得到一張圖紙,並且得知了慶苑的秘密,因而這幾年大肆在蘇州搜羅相應的太湖石運回京城。他位高權重,阻斷了蘇州和朝廷的聯繫,在管嘉笙回京路上截殺阻擾,後來得知孟侜代替了管嘉笙,他惶恐事情敗露,哪怕親兒子也痛下殺手。


  他素來喜好園林,在家中後院,按照慶苑一角建了個仿製品,此時成為最有力的證據。


  這時京城突然流言四起,說孟甫善是前朝餘孽,手裡有張前朝國庫的藏寶圖,還故意趁陛下登基時,在蘇州製造血案。


  僅僅一夜,御林軍抓到了四五十個去孟府偷藏寶圖的江湖人。


  更有一種說法,劉家也是孟甫善安插在大魏的棋子,一文一武練兵斂財,把持朝政。


  這是把所有髒水全潑在孟甫善頭上。


  「與虎謀皮。孟甫善,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想被滿門抄斬嗎!」楚淮引心中暗怒,孟甫善被潑髒水他毫不在意,但是孟侜不能被冠上前朝餘孽的名頭,這對他用回自己的身份極為不利。


  孟甫善終於意識到,他越是咬牙不認,身上的罪名越多。


  「我沒有謀反!我只認慶苑一事!」


  「七年前,有個建造園林的工匠找到我,說有一份圖紙要獻給我,我當時看著不錯就留下了。不久又有人找上門,告訴我那份圖紙的秘密,說要與我合作,他負責從江南運石,我負責掩蓋消息,事成之後,一人一半。至於其他的,我半點不知。」孟甫善和劉家還真沒有聯繫,當初得知了楚淮引的勢力,他立馬選擇站在楚淮引這邊。


  後來聯繫他的人把他大罵一頓,說二皇子才是他們那邊的人。孟甫善此時意識到這裡面水深得很,不願繼續合作,只要慶苑一事揭過去,他就還是大魏的左相。


  「那份圖紙輕易就到了你手上,你就不曾懷疑過?」


  「當時是有所懷疑,但對方說他不過是想找一個人合作,我鬼迷心竅,就應下了。」只是利用左相的權勢掩蓋蘇州一線的消息,誰能想到後面還有這麼多事。


  楚淮引沒想到有一天還得為孟甫善澄清莫須有的罪名,心情複雜:「找你的人是誰?」


  「是、是劉家的幕僚。」孟甫善從在通緝單上見到幕僚的畫像,就知道自己和劉家都是那人的棋子,再往上想,連二皇子都……


  奉國月前派了使臣來恭賀楚淮引登基,算算這兩天就要到了。楚淮引事情多,還要思考給孟甫善定什麼罪名。


  謀反不行,前朝餘孽更不行。


  孟侜見他煩惱,貼心地建議,我可以不要孟侜這個身份。


  楚淮引瞪他一眼:「朕同意,舅舅也不會同意。」


  就是為了將來,孟侜也必須要有姜儀這個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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