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楚淮引說的解決姜家校場易主的辦法,居然是親自替天元帝練兵。
反正護衛京城的兵權在天元帝信任的人手裡,楚淮引相當於個苦力。劉家帶兵能力天元帝心知肚明,五年前就灰溜溜地吃了敗戰回京,這幾年把五城兵馬司搞得烏煙瘴氣,正好讓楚淮引肅清軍中風氣。
孟侜最近下了大理寺就往姜家跑,因為楚淮引白天在那裡練兵,他感激楚淮引的犧牲,端茶倒水,套套近乎,偶爾提兩句沖靈山的消息,跑得比姜信還勤快。
身披戰甲的楚淮引多了兩份喋血殺氣,憑空將人拉到了千里之外刀槍鐵騎的戰場,他是戰神,千軍萬馬所向披靡,五城兵馬司在他面前像一群病殃殃的小雞仔,一槍/干/翻一打。
掃過來的眼神就像當初在王鈞陽洞房初遇時,冷漠不帶一絲感情,孟侜被這一眼看得腿肚子抽筋,他嗷一聲蹲下去揉。
楚淮引扔下一句「扎馬步,半個時辰。」隨手一柄長|槍|刺破風聲擦過半個校場咻地插進槽里,位置分毫不差,也「咚」一聲在扎在某些想要違抗命令偷懶的士兵心上。
楚淮引大步走到孟侜身邊,關切問道:「能起來嗎?」
孟侜微微抬頭,眉心因為小腿酸脹而微微蹙著,第一次仰視楚淮引的角度,讓他愣了一下。青冥天光在他背後泄出,彷彿面前這人真的眾生俯拜的神祗。
孟侜想,要不是你有皇位要繼承我……
我……我什麼?
沒等他想明白要幹什麼,楚淮引以為他站不起來表情委委屈屈的,伸手一撈,把他抱起來,「本王覺得你最近瘦了。」剛長的一點肉肉眼可見地消退下去,果然,食補不能停,改天問問哪裡還有更多的雪斑。
剛才孟小貓蹲在地上仰頭看他的角度,讓他心裡無端生出一些異樣。待要捉摸,立刻消失無蹤。
「我能走。」孟侜一時無法適應楚淮引的兩副面孔,他習慣了沒什麼架子任他插科打諢的楚淮引,今天忽然記起,剛下戰場回京奪嫡的大皇子,才是凌駕一切之上的真實面目。
「剛才不是站不起來?平地走路也能抽筋,不然本王也給你練練?」
孟侜一下子不服氣,搭在楚淮引臂彎里的小腿大幅度動了動,甚至大逆不道踢到了楚淮引的大腿,「我現在好了。」
哦,不適應什麼的,不存在的。
「在本王懷裡還敢亂踢,你是第一個。」被他制住的人,哪一個不是像淋雨鵪鶉一樣縮著腦袋?
孟侜卻想到別的,他好奇發問:「你還抱過別人?」
淮王的懷抱不是鑲金的嗎?
怎麼聽起來隨便一個人都能抱?
「不是指這個。跟你說這麼多幹什麼。」楚淮引也覺得這個類比不是十分恰當,強硬地終結了話題。
孟侜從善如流地另起話頭:「季煬最近有消息了嗎?」
「為什麼你每次都問季煬?」楚淮引有些心塞,孟侜一天要問三遍,到哪了,遇見陰兵了嗎,什麼時候動手……
孟侜一噎,他關心的事情為什麼不能問?
正在帶兵悄悄越過沖靈山準備來個包抄的季煬,突然打了個噴嚏。
***
周氏父親前天來到京城,拉了整整五馬車的江南特產,他打馬車前經過時,恰好看見箱子上狀似黑銅錢的標記,與他之前在賭場看見的一模一樣。
現在可以證實,京城的兵器正是周家運進來的。
只是不知道,在這五年期間,他們運了多少,除了賭場,是否還有其他地方。
孟侜站在車前沉思了一會兒,孟槐菡出來看見他,指甲一撥,炫耀地打開箱子,綾羅綢緞珠光寶氣。
「想要?你也配?」孟槐菡冷笑了一聲。
孟侜淡淡地看她一眼,轉身就走,孟槐菡這種人,就是越理她越來勁。
這一眼刺激到了孟槐菡,那件事後,她被多少人指指點點,她什麼時候受過那麼多輕蔑的眼光,都怪孟侜,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她根本不用嫁給一個青樓打手!雖然現在外公答應她,在正式下聘前暗地裡弄死那個打手,但她的名聲已經毀了!
孟槐菡突然發了瘋一樣,搬起箱子里的東西拚命往孟侜身上砸,「野種!你為什麼不去死!你十八年前就該死了!」
孟侜背後長眼睛一樣,一揮手把襲擊物回擊落在孟槐菡腳下。
「十八年前,周氏派人把外公戰死的消息透給我娘,還調走了產婆,想讓她一屍兩命,是嗎?」孟侜連珠炮似的質問瘋癲中的孟槐菡,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孟槐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嗓音尖厲:「你偷聽我和娘談話!」
等她叫出來,才發現不對,這裡是孟府之外。
她轉頭看見周圍一圈人竊竊私語,其中還有位京城有名愛嚼舌根的夫人。
孟槐菡眼前一黑。
***
楚淮引看孟侜日漸消瘦,建議他繼續一天一條魚,孟侜拒絕,然後就被淮王強硬塞了三根千年人蔘,傳說中的續命神器。
孟侜抱著三根人蔘,覺得自己像抱著萬兩黃金,嘴都咧到耳後根。他笑眯眯地謝過淮王,扭頭進了京城最大一家藥材鋪。
高價賣了一根。
七百兩。
終於不是窮光蛋,孟侜覺得自己走路都略穩了一些,金錢的重量。他看著剩下的兩根,自己懷裡揣著一個,剩下的那個整理一番紅綢子,腳步一頓,進了另一家不起眼的醫館。
醫館是奶娘的兒子禮文樂開的。奶娘一家幫了他和姜瑤許多,孟侜一直沒好好謝過他們。看剛才藥材鋪老闆對人蔘愛不釋手的樣子,估摸著行醫的人都會喜歡。
禮郎中醫術過得去,診費良心,樣貌上佳,溫和近人,在平頭百姓中很有口碑。
看見孟侜踏進來,禮文樂暫停下寫方子的筆,「孟兄可是有哪裡不適?」
孟侜連忙擺手,「我很好,這次來是有件東西要給你。」
孟侜把人蔘放在櫃檯。
禮文樂看見人蔘吃了一驚:「這可萬萬使不得,孟兄不足月,正是需要好好補補,這東西用在你身上才有價值。」
「我還有呢。東西有沒有價值,得看主人識不識貨,禮兄見多識廣,定能更好地利用它。」孟侜打了個呵欠,他就不一樣了,這三根人蔘在他眼裡就是三個七百兩,三七二十一,白花花的銀子。
「你於我有救命之恩,恩重於山,不收以後我可就不來找你了。」
禮文樂不再推脫,把人蔘放進柜子里,過幾天切成片,和其他幾味一起入葯,分裝成藥包,再給孟侜補身子更能發揮效果。
他仔細看了下孟侜的神色,懨懨的,似乎不太有精神。
「孟兄,那邊稍坐,我給你把把脈。」
孟侜想著最近胃口不好,看看大夫也好,便安靜坐下排隊,等禮文樂看完其他病人。
等著等著,他就睡著了。
天色將晚,孟侜揉著眼睛醒來,醫館已經打烊,抓藥的小童也離開了,只剩下禮文樂一臉凝重地磨葯。
孟侜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疊好放在椅子上,「抱歉,我睡過頭了。這麼晚就不耽誤禮兄回家,晚了奶娘要著急的。」
孟侜現在不常住孟家,要麼說公務繁忙睡在大理寺,要麼去姜家窩一晚,十天里能有三天回去就算好的。他給了奶娘一筆銀子,讓她回家頤養天年。
禮文樂揪著眉毛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最後搭著孟侜的肩膀,道:「我、我想起了,再過兩日就是你的生辰,今早出門時,娘讓我請你回家吃頓飯。」
孟侜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知道準確的生辰日期,有點新鮮。他看出禮文樂有話要說,便和他一起回去。
奶娘看見孟侜十分驚喜,拉著他噓寒問暖,聽孟侜說到楚淮引幫姜家保住了校場,連連稱讚「淮王真是個好人,以前小姐就是在那裡練武……」
禮文樂默不作聲地關好門窗,做了一桌子菜,擺好碗筷。
等三人坐下吃飯時,禮文樂滿面愁容,側頭看見孟侜只挑著酸蘿蔔吃,娘給他夾的肉菜一筷子沒動,還笑著說因為中午吃撐了。
他沒法欺騙自己醫術不精診錯脈了。
「娘,孟侜他是不是能生孩子?」禮文樂突然沒頭沒尾來一句話。
啪!
奶娘手中的碗筷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臉色變來變去,最後乾笑道:「文樂,你別胡說,少爺怎麼會生孩子。」
姜瑤瞞了一輩子的事情,奶娘以為她會像小姐一樣,把秘密帶進棺材里,怎麼突然……
「娘,他已經有了,您還想瞞著嗎!」禮文樂看著一臉懵的孟侜和眼神閃躲的親娘,還有什麼不明白。
孟侜筷子一松,一塊酸蘿蔔掉在桌上滾了一滾最後落在他的衣擺上。
三道視線順著酸蘿蔔集中到小腹,孟侜臉色一白:「禮兄,這不好笑……」
奶娘的反應卻更加激動,她猛地站起抄起凳子,氣勢兇悍,遍布皺紋的雙手卻不住顫抖:「誰?少爺,誰欺負你了!」
孟侜被嚇呆了。
不是因為平時總勸他忍耐此時突然變臉的奶娘,而是因為奶娘的反應說明……他真的可以懷孕。
天降一道悶雷把孟侜劈得里焦外嫩,他愣愣地坐著,半響說不出話。
他怎麼會懷孕!
誰的?淮王?
腦中突然閃過夢裡姜瑤讓他發誓的那句「不入高門」,孟侜一聯想,頓時手腳發涼。
「是不是周氏?還是孟槐菡?」奶娘渾身顫抖,眼眶發紅,只想殺了這對惡毒母女然後到下面親自向姜瑤請罪。她不敢想象周氏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樣。
當初小姐並不計較周氏在廣恩寺所作所為,雖然九死一生,但歪打正著。沒有外人在場,她們成功瞞過了世人,只感到劫後餘生的慶幸,否則以姜家的情況,她們護不住孟侜,可能在某一天,就被周氏以某種理由送給哪個大官。
姜瑤嚮往自由,拼盡全力也要給孩子自由。
直到腳心代表能生育的標記消了,奶娘才敢抱著小公子出來,孟侜出生后那一個時辰,姜瑤是硬生生熬過來的,不敢叫熱水,不敢聲張,身體極度虛弱,一定要親眼看著小孟侜的標記消失才敢合眼。
從始至終,此事只有三個人知道,姜瑤,奶娘,為孟侜取名的方丈。
現在又多了兩個,禮文樂,孟侜。
奶娘的問題讓孟侜短暫從懵亂中清醒過來,事情的起因確實是孟槐菡搞鬼,但最後跟楚淮引上床是他自願的。
他只覺得睡了淮王不虧,上哪知道自己會懷孕!!!
這下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