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渝路上

  成渝路上

  ??來自風狂雪緊的河北,

  ??我臉上掛著蒙古來的黃沙;

  ??穿過了山東河南的平原千裏,


  ??看見長江,兩岸上綠竹抱著人家。


  ??多麽偉麗,怎能不驚異!

  ??偉大的中華!

  ??剛過了冰下嗚咽的黃河,誰想到:


  ??就能呆看著黃鶴樓外的梅花!


  ??再往西行,依舊江天無際,

  ??青峰夾岸,都像曾經夢過的天涯;


  ??萬壑千山,轉過了永教詩人心顫的三峽,

  ??看哪,還有多少座城市,


  ??山頂上燈火萬家!

  ??夜霧裏的重慶,


  ??霓虹燈照顫四圍的深綠山影;


  ??被赤足踐平的山崗,奔跑著汽車,


  ??城腳下,黃綠分明,雙江激動。


  ??觀音岩,七星崗,大溪溝,


  ??陵穀變成的街巷,高低無定;


  ??燈火萬星,


  ??從江邊一直點到山頂;

  ??江風微動,山霧輕移,

  ??天上?人間?夢境?


  ??把高峰鏇成了螺旋,


  ??偉大的公路:

  ??青鬆翠竹夾著金線與金圈,

  ??轉,轉,轉,人與車騰入雲霧;

  ??再轉,再轉,似進若返,

  ??轉到另一青峰,也被金線兒纏住;


  ??轉過萬樣的峰岩,

  ??擦過了懸崖深穀,


  ??幾個黑豆兒在金線上往還,盤旋,


  ??噢,明白了昔人蜀道難的恐怖!

  ??藤枝劃著車頂,


  ??一小條兒天底下微微有些綠光;


  ??天成的石巷,鬆藤任意地造成陰鬱,


  ??千丈的石壁,亙古默立兩旁。


  ??似入了古洞,汽車嗡嗡地發響,

  ??睜開巨眼,射出光芒;

  ??小鳥從岩巢裏飛起,狂叫,

  ??對新時代疑恐驚惶;


  ??開上去,車嗡嗡地響,管小鳥怎樣,


  ??氣油與鋼鐵的時代,有力的就有主張。


  ??出了那濃綠陰森的石澗,


  ??豁然開朗,左顧右盼盡是田園。


  ??偉大的曆史與民族,多少代的勤苦,

  ??把奇形怪狀的荒山修成了水田。


  ??地圖上一叢叢的針葉,代表著山脈,

  ??啊,在黃帝子孫手裏,

  ??山脈也得變作平原:


  ??看見了山陵,便想起了農作,


  ??流不盡的血汗潤透了青山!


  ??看,最低處也許是小小一條溪水,

  ??幾堆瘦石,萬竿細竹,

  ??一片輕煙;

  ??往上,多少多少道土霸,

  ??一道道地界分著水田;


  ??每一道都是綠的,種滿冬天也開花的胡豆,


  ??人們勤苦,連土霸也難得偷閑;


  ??多少條綠線畫在山坡上,


  ??隨著山形,有的直順,

  ??有的彎彎;


  ??一道兒綠,一塊兒灰,

  ??灰而明的玻璃,一梯梯地鋪滿了山間;


  ??再往上,還這樣,


  ??溫柔的綠線,灰亮的水田;

  ??田水不深,都把遠處的山峰竹林倒映得十全;

  ??有的地方,田畝一直開到山頂,

  ??有的地方,放棄了山頂,任牛羊踏著草玩;


  ??在山腰裏,竹林密掩,

  ??看不見人家,隻有些流動在竹葉間的炊煙;


  ??綠與灰的靜穆,


  ??主領著山裏的冬天;


  ??似乎怕太單調了一些吧,


  ??偶然有塊赤紅的坡兒,

  ??白羊往還;

  ??說不定,一片經霜的金桔,


  ??突然地使山景明豔鮮甜。


  ??青峰旋轉,綠竹如流,

  ??汽車飛轉著巨蛇樣的公路:

  ??古拙的青木關,界開巴縣與壁山,


  ??再趕到永川,正好過宿。


  ??從永川經過榮昌與隆昌,


  ??河邊上都曬著長長的夏布;

  ??冬天預備著夏天的營生,


  ??一年四時,民族之手工作沒個停住。


  ??可是,從天亮忙到天黑,


  ??那些臉兒蒼白的幼女與老婦,


  ??像專為教別人發財似的,


  ??一日的工資至多是可憐的一角五!


  ??到處是奇麗的山川,


  ??到處是肥美的地土,


  ??在短短的一段行程中,


  ??看見幾種氣候裏的菜蔬花木。


  ??園林田產的豐饒,

  ??決定了手工業的忙碌:

  ??公路上一行行的赤腳男兒,

  ??肩著黃白的土紙,各色的土布;

  ??那一家家小紙坊,茅廬外安著水車,

  ??水聲從山間一直響到幽穀。


  ??地產的豐富,人手的辛勤,

  ??可並救不了天府之國的貧苦:


  ??七八歲的弱女兒,

  ??也隨著那些壯漢趕路,

  ??窄窄的前胸幾乎要貼到地皮,


  ??嬌嫩的背上壓著無情的重負。


  ??還有那沒了牙的老人,


  ??擦一擦老眼,瞅一瞅四處:

  ??一塊桔皮,一節枯枝,


  ??都須把風濕入骨的腰腿屈俯。


  ??這流著香蜜的樂園,


  ??莫非有什麽妖魔施著陰毒的法術?


  ??籠在青叢與山霧中的火焰,把一片山林照得灰紅;

  ??人影錘聲,晝夜不絕地

  ??移動,叮咚。


  ??挑著負著,七八斤一條的鐵棍,


  ??由那片火影裏運往各城。


  ??山中的鐵,


  ??城裏的釘,


  ??高高下下的山路,

  ??哼哼喲喲的人聲,

  ??豐富的天產,

  ??辛苦的人工;

  ??有鐵,我們有鐵,這時代,

  ??豈不是有鐵便可以稱雄?


  ??看,在蘇杭平津的倭寇,


  ??不是正彎著腰兒,拾取破鐵爛銅?


  ??隻有偉大的中華,

  ??能有這麽偉大的一省:

  ??東山有鐵,西山有煤,

  ??比燕窩魚翅更寶貴的食鹽,我們有自流井!

  ??一路上,遍地是三九天裏的金黃菜花,

  ??茶花臘梅,雖然沒用,也不辭點綴風景。


  ??一路上,黑塊是煤鐵,


  ??白塊是食鹽,

  ??壓彎了男女肩上的綠竹竿,爬山越嶺!


  ??無論縣城與鎮市,

  ??都顯出驚人的擁擠與繁榮:

  ??最悅目是清晨的菜市,


  ??兩經溪水洗淨的蔬菜,

  ??碧綠鮮紅;


  ??新編好的竹筐,天然的明綠,


  ??裝著肥嫩的黃菲和挺秀的雪裏蕻。


  ??竹筒盛著陳醋,


  ??香油在壇形的竹簍中,

  ??竹席上擺著鹽塊,

  ??蔗糖在竹筐裏麵盛,


  ??用不著商標來保證土產,


  ??本地風光的竹筐竹簍就是說明。


  ??即使是小小一座鎮市,

  ??也有幾家屠戶, 頭蹄腸肚掛滿竹棚;


  ??三百斤重的花豬,一步也走不動,

  ??安穩地臥在滑竿上,連哼也懶得哼。


  ??在街心,雖然沒有新式的樓宇,

  ??可是鋪麵的潔整證出買賣的興隆。


  ??蜀錦川綢彩繡的光華燦爛,


  ??值得每個人的欣慕與讚稱。


  ??但是,誰能想到,在這山城山市裏,


  ??紐約倫敦的貨色居然占著上風!

  ??啊,這偉大的中華,廣大的地土,


  ??若隻是世界的商場,怎能

  ??不隨著大江東去,

  ??血液流空!

  ??每座城中,


  ??都有多少家茶館——


  ??窮的人盡管窮忙,忙不到,

  ??這些龍門陣的據點。


  ??清閑自在的人們,

  ??抱著隻有幾星炭火的手爐取暖,

  ??吸著公用的竹胎水煙袋,


  ??輕巧的吹著火紙撚,


  ??以舌戰群儒的英姿,


  ??談古論今,說長道短。


  ??神聖的抗戰,的確激動了民族的良心,

  ??對得起曆史,我們的時代有的是英雄好漢,

  ??可是在這清茶水煙之間,

  ??個人的損失是真正的國難!

  ??什麽時節也忘不了發財,


  ??即使發了橫財,他們依然鬱鬱不滿。


  ??在鮮果糖食攤子左右,茶館的門旁,

  ??離茶客們不過三五步遠:

  ??瘸腿紅眼的老婦與衰翁,

  ??用報紙彌補著一身的破爛,


  ??兩手輪流搔抓瘡疥的幼童;

  ??紅綠相間的膿血滿臉;


  ??瘦得像條竹竿,


  ??臉上似乎隻剩了機警多疑的一雙眼;


  ??一麵留神著警察的動靜,

  ??一麵向茶客們伸著手抖顫。


  ??他們的饑苦,紳士的安閑,


  ??或者不無關係,這邊品茗,那邊討飯;

  ??因此,討飯的活該討飯,


  ??紳士們隻能給他們一聲“討厭”。


  ??一盞紅燈在小門上閃動,

  ??香臭難分的氣味流到街頭,

  ??有枕有床,無日無夜,

  ??這裏的享受是鬼域的風流。


  ??一時的興奮,給綠臉上微添光彩,

  ??終生的懶惰,使晴朗的世界永遠昏幽。


  ??假若一年半載的,這裏隻活埋了一二懶漢,

  ??那倒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憂愁;

  ??可是,肯狠心毒死自己的,

  ??定會豺狼般地向別人索酬:

  ??看,茶樓上藏著的弱女,


  ??不是被家裏吸血的煙槍葬送了自由?


  ??茶肆中閑坐的那些活鬼,


  ??除了私人的利益,似乎對一切全願結仇,

  ??他們是田主,房東,或典當的老板,


  ??多一些乞用正是他們的豐收。


  ??碧綠的河水,赭色的群山,

  ??一眼望不盡的都是蔗田:

  ??半綠的蔗梗,微黃的蔗葉,

  ??一片片連著灰淡的遠天。


  ??公路兩旁,晾著半幹的寬葉,


  ??側著身讓路,男女橫負著長長的蔗稈。


  ??蜜餞的麥冬,蜜餞的桔餅,

  ??甜蜜的內江,確是兒童們的樂園;


  ??連鮮紅的辣椒也得到變成糖果的機會,


  ??多棱的冰糖,代理著幌子,在鋪外高懸。


  ??苦工們挑著整盆的糖癋,河岸上係著運糖的木船;

  ??散布在四鄉的是“漏棚”與糖廠,


  ??田溝裏流泄著黑紅的蜜汁,甜裏帶酸。


  ??牆頭上一列列的瓦盆瓦罐,

  ??竹棚下糖盆坐著小壇,

  ??用河泥做成的光潤的土餅,

  ??墊了一張糙紙,壓在糖盆上邊:


  ??泥餅中的水分濾過了蔗滴,

  ??掀起泥餅,二寸厚的糖沙鬆軟鮮甜;


  ??滴入小壇的蜜水,再煉成鹵,


  ??“二白”的製造也是那麽簡單。


  ??古拙的用具,簡陋的方法,

  ??一萬元的資本,現在,也極容易賺到兩千,

  ??茶館裏憂時之論,隻怕民貧物竭,

  ??其實因戰時的需要,隻要生產便會賺錢;


  ??土盆泥餅一日多似一日,

  ??蔗糖已大簍小簍地運往陝甘;


  ??就是那牛津風度的學士,


  ??和以巴黎生活為標準的什麽官員,

  ??也勉強喝著雲南野長的咖啡,


  ??幽默地微歎:噢,中國糖也有相當的甜!

  ??在這永是峰回路轉的行程裏,

  ??到處都看見肥健誠樸的壯丁:


  ??公路上,鎮市中,隨時聽見齊呼的一二三四,

  ??天還未亮,城裏城外都起了抗敵的歌聲。


  ??散沙般廣大的民眾,


  ??今天齊一了腳步,築起肉的長城;


  ??鐵的紀律,療治了精神與身體的病態,

  ??縱莽關西大漢,一聲立正,也都挺起前胸;


  ??兩三個月的訓練,他們曉得了國事,


  ??激憤的願從萬重山裏衝到南京。


  ??同時,在那些繁鬧的城市裏,


  ??新中國的生命也春草似的崢嶸:

  ??古代的銅鑼敲報著更次,


  ??五更起來的卻是新時代的男女學生;

  ??軍帽軍衣,一律的赤著腳,

  ??“喚醒操”跑盡了全城;


  ??紅潤的臉上流著熱汗,

  ??早霧未退,那些純潔的心中卻見到光明;

  ??“中華民國萬歲!”


  ??“萬歲!”連挑著青菜的也應了聲!


  ??新生命新精神正在滋長,


  ??因了抗戰,建國必成。


  ??可是,這歌聲與呼喊,無疑地驚擾了


  ??貴人的曉夢,就斷定了天下並不太平。


  ??忌妒,安閑,自私,湊成悲觀的心理,

  ??新的氣象使他們氣短心驚;

  ??掛著山羊胡的老狐狸,卑鄙貪汙而外,


  ??之乎者也的製造著無理的怨聲。


  ??抗戰必勝,建國必成,

  ??是的,


  ??可想不先把狐狸之血祭了抗戰的英靈?

  ??山城裏幾乎都有座小小的公園,

  ??山水之間的簡陽更難例外:

  ??萬安橋下蕩漾著晴江,

  ??園裏的紅梅使晴光倍覺可愛;


  ??微風把香味送入竹林,


  ??是詩是畫,一片悠閑自在。


  ??啊,可這是什麽時候?

  ??一處的風花阻不住山河破碎的感慨:


  ??看著這裏的梅豔江波,

  ??想起了東海的嶗山與泰岱;

  ??領取山河之美要先還我山河,


  ??鐵與血爭奪著這偉大時代!

  ??快到成都,快到成都!

  ??成都!成都!

  ??從小學地理上就知道它“地處盆底”!

  ??究竟什麽是盆底?


  ??加快了速度,汽車似乎了解客人的心急。


  ??到了嗎?快到了嗎?啊,在哪裏?


  ??快了,還須翻過一道山,不過三十多裏。


  ??什麽,三十多裏?還要翻山?

  ??哼,這廣大的地土,真有時候使人沉不住氣!

  ??忘了看山,忘了南北與東西,


  ??眼釘著麵前,禱告著那就是平地!


  ??平地,平地,有希望,車已由高而低;


  ??可是,那邊還有金黃的路一條,橫在山腰裏;

  ??快,快呀!繞過那道山腰,

  ??無疑的會看到神手捏成的盆底!

  ??似一股山洪,車往下流,


  ??群山倒退,林鳥驚起;

  ??快!快!這時候忘了什麽蜀道難不難,


  ??見著平原,就是北方人的故裏!

  ??比北平老著好多輩的成都,


  ??卻可笑的被稱作小北平!


  ??地形建築民情的相似,

  ??怎能曲解了曆史的實情?


  ??武侯祠的鬆影,


  ??薛濤井的竹聲,


  ??使人想象著漢唐的光景,


  ??要從曆史的血脈裏找到這不朽的名城。


  ??知道曆史的悠長,

  ??才會深思民族的寶貴。


  ??幾間屋宇的堂皇,

  ??幾個湯圓的精美,


  ??幾疋蜀錦的光柔,


  ??幾家庭園的明媚,

  ??縱使能媲美,或勝過,北平,


  ??啊北平,已失身在倭敵的手內!

  ??從這萬峰環衛的城裏攻出,


  ??一直到收複那遍地黃金的東北!


  ??所需的是熱血與刀槍。


  ??用不著那使人衰頹的北平風味!

  ??寬敞的平房,

  ??小小的巷道,

  ??在鬧市略有些嘈雜,


  ??頗有些地方靜如大廟。


  ??大街上,扁扁的臘味豬頭懸在簷前,

  ??像些老大的蝙蝠睡著午覺,

  ??裏邊還有多少樣小吃食,


  ??壇罐上標著紅簽,樣樣精巧;


  ??幾片潔白的絲棉懸在另一家,

  ??瘦臉的衣匠縫著蜀錦被套;

  ??每一家小食館有他特有的作風,

  ??門外標著離奇或雅趣的字號;

  ??再過去,也許就是一條深巷擺著鮮花,

  ??金桔和水仙一束束的香色俱妙。


  ??在肅靜中這老城有它的風趣,

  ??在不大惹眼的地方有它的豪華奢傲;

  ??還不至落雪的冬陰,已使茶館中

  ??的雅士們穿起輕暖的皮襖。


  ??抗戰的中華,不但開開了西南財物的寶庫,


  ??也沒忘造就著新中國的人才:

  ??靜美疏落的“華西”招待著流亡的姊妹,

  ??望江樓外,川大忙著起建樓台;

  ??種著楠樹的街巷,在冬晨的薄霧裏,

  ??一群群提著書包墨盒的男女小孩,

  ??說著南北各方的言語,

  ??可是

  ??合唱著“不做奴隸的人們,起來”。


  ??殘暴愚頑的日寇,自作聰明的


  ??封閉了清華北大,炸碎了南開;

  ??哈,這不為考舉人而設的教育,

  ??小兒女也懂得關切著勝敗興衰。


  ??閑適的成都有它的忙碌,


  ??窄窄的古巷裏,陰暗的小屋,


  ??男女擠在一處,工徒們打著哈欠,手卻不敢停住。


  ??這邊栽著牙刷,


  ??那邊切著牛骨;


  ??叮叮當當,這裏打著銅壺,


  ??嘩啦嘩啦,那邊織著土布,

  ??印著“抗戰建國”的毛巾,


  ??描了金花金字的蠟燭,

  ??硬砸透眼孔的繡花針,

  ??煮軟再加工的牛角器物;


  ??千隻萬隻的手,


  ??準確,細膩,勤苦,


  ??一齊在支持著一日三餐,

  ??一齊在抵禦外貨的流入。


  ??這才是與抗戰有關的成都,

  ??民族的巨手畫出自力圖存之路。


  ??一片陰雲,千裏歸路,


  ??別矣成都!


  ??重新再走上那偉大的公路;啊,那征服——


  ??萬壑千山的公路,象征著民族的前途;

  ??艱苦,可是光明,哪一座晴峰沒有幽穀?


  ??讓我們英毅無畏地展開地圖:


  ??團結為橋,渡破艱苦,

  ??正義之路,衝過了荒蕪!


  ??陰雲,瑞雪之母!

  ??別矣,成都!

  ??原載1939年2月13、14日《大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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