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三幕
??第三場
??時 間 前場後三四日，晚間（一九五四年初夏）。
??地 點 工地宿舍。
??人 物 王學仁 丁師傅 馮福遠 劉海清 王學勤 小 孫李二明 保衛員二
??〔幕啟：工人宿舍。房子雖蓋得簡陋，可是裏麵卻收拾得幹幹淨淨。這一間裏，有床三四張，床前有一條長桌，幾條板凳。桌上有茶具和幾本書。牆上有兩三條紅綠紙的標語和兩張由雜誌上剪下來的彩色畫兒。
??〔兩麵有門：前門通院中，右門都通宿室，左麵有窗。
??〔傳來歌聲，是對麵宿舍裏青年工人們正練習合唱。
??〔王師傅正和丁師傅分坐桌子兩旁，吸煙、喝茶、聊天。
??王學仁 （聽聽歌聲，磕磕煙袋，笑了一笑）青年們哪，丁大哥，真有個意思兒！
??丁師傅 （也抽著煙）還有意思哪？看把咱們趕羅得這個樣，胳臂都抬不動了！（活動活動雙臂，解解乏）
??王學仁 我是說呀：自從有了突擊隊，先甭提幹活兒怎麽起勁，就是下了班，大家夥也都有了集體生活：打球的打球，唱歌的唱歌，不再去溜馬路，坐小茶館去啦。這不好嗎？
??丁師傅 （聽）聽不慣這怪裏怪氣的洋歌！
??王學仁 你比我還頑固，丁大哥！洋歌唱得齊，有勁兒啊！（唱）“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就沒有那股子衝勁兒！
??丁師傅 聽不慣就不順耳，無論怎麽說！
??王學仁 你以前倒反對先進工具呢，可是跟二明他們比賽以後，你不也用上了嗎？
??丁師傅 不能不用了嘛！可是還反對！老用機器做活兒呀，咱們這點手藝不久準要失傳！太可惜了！
??王學仁 你看著吧，以後啊，機器越來越多！不用機器，就不能集體操作，也就做不快呀！再說，用機器省好大力氣，這你不能不承認吧？
??丁師傅 是省點勁兒！可是心裏別扭！你看，二三十年了，磚拿到手裏，老先掂那麽三下（比畫），用瓦刀再拍，拍，敲打兩下，心裏就怪舒服。現在，好，不容你掂一下，也不容你敲一下！
??王學仁 甭別扭！你等著，一半天咱們不就起第三層樓的俱樂部嗎？通上通下的大窗戶，垛子又窄又長，角兒多，花活多，那可就到咱們露本事的時候了！
??丁師傅 但願如此，我老丁也露露臉！用機器，三天一改，兩天一換，弄得我暈頭轉向的，你就說，前天來的帶軲轆的鋪灰器吧，誰也弄不轉，又耽誤了工！
??王學仁 二明說啦，一定把它弄好！
??〔馮福遠穿著運動衣，匆忙進來，扯起毛巾，要洗臉去。
??丁師傅 小馮！你什麽時候入了球隊？還做了運動衣？你那幾套拳呢？
??馮福遠 不打拳了！大家夥在一塊兒打球更有意思！多咱咱們組也能像球隊那麽幹，大家夥一個勁兒，就差不多了！
??王學仁 五鈴呢？她也不再磨你啦？
??馮福遠 告訴她了，教她組織女籃球隊！你們兩位老師傅不試試嗎？
??丁師傅 我？去打籃球？你饒了我這兩條老腿吧！
??馮福遠 人家突擊隊的出勤率比誰都高，天天打球，身子骨棒嘛！
??丁師傅 我去打球就準得盲腸炎，入醫院！
??馮福遠 哪有的事呢！我洗洗去！（要走）
??王學仁 小馮，看見小孫沒有？他是跟大夥一塊打球呢？還是……馮福遠 誰知道那個賊頭賊腦的家夥幹什麽呢？（下）
??王學仁 小孫這小子為什麽這麽不得人緣，誰都討厭他呢？
??丁師傅 可是近來他幹活倒挺積極！
??王學仁 就是呀！大概是因為我前兩天好教訓了他一頓！
??丁師傅 小孫也不一定是壞小子！
??王學仁 可是，我說了，你別生氣呀！他背地裏還講你的壞話呢！
??丁師傅 他說我什麽來著？
??王學仁 什麽不積極啊，落後呀……也沒多大關係！
??丁師傅 我早就看準了，他是個壞小子！你看，當著麵把我捧到天上去，背地裏可踩我幾腳，什麽玩藝！我也告訴你吧，還有人……（向左右看看）說：那回小馮掉下去，是他刺（割）的繩子呢！
??王學仁 也有人對我這麽說！可是找不出真憑實據！
??丁師傅 憑他背地裏講究我，刺（割）繩子就必定是他幹的！王學仁 丁大哥，你也不能那麽隔山跳海地下結論哪！
??〔馮福遠回來。
??馮福遠 王師傅，天陰上來，也許要下雨吧？
??王學仁 我看看天去！（出去）
??馮福遠 咱們的樓板可支了一半，要真下了雨，樓裏可就成了水池子啦！
??丁師傅 那是木匠的事，咱們不必操心！這一天已經把我累得渾身像一團棉花了！
??馮福遠 丁師傅，別這麽說話呀，聽著不是味兒！
??丁師傅 不愛聽就甭聽！我又沒教你花錢買票，非聽不可！
??馮福遠 那都是廢話，丁師傅！
??王學仁 （回來）我看不要緊，雲彩沒有什麽根兒！
??馮福遠 萬一呢？那玩藝，真要是成了水池子，損失可小不了！
??王學仁 小馮，趕緊去跟木工組說一聲兒！
??馮福遠 對！我就去！（下）
??〔王學勤、劉海清同上，劉海清拿著個帶輪子的鋪灰器。
??劉海清 王師傅，丁師傅，天可陰上來了，你們那兒有什麽該收拾收拾的？我們去幫忙！
??王學仁 我看過天了，不至於下起來。
??劉海清 天氣預告可是說：可能下雨，一定有風！
??王學勤 科學可比你的眼睛有準兒，大哥！
??王學仁 我知道樓板才支了一半，我叫小馮找木工組去啦，等等，看他們怎麽說。
??劉海清 別等吧，要搶活兒就得早下手！小王，你先商量商量去，看有多少人願意幫忙。我們隊裏，隻要我一吆喝，準全到！
??王學勤 我們木工幫木工，沒有你們瓦工的事！我去商量一下。（下）劉海清 兩位老師傅，聽二明說，你們弄不轉這個新工具（指鋪灰器），我們也用著不順手。這兩天大家夥兒琢磨了一下，找出毛病，加了點工。王師傅你看看，行不行啊？
??王學仁 我看看！（接過工具，細看）嗯！毛病教你們找到了！（放在床上，推動）行！這麽一來可順手啦！
??劉海清 這個你留著用吧！
??王學仁 你們呢？
??劉海清 我們再改正那些個去。二明跟馮師傅可以照著這個改正你們的那些。我去集合隊員們，人多好辦事！
??王學仁 我也去，我會支樓板！
??劉海清 你老人家休息吧，都有我們小夥子呢！（下）
??〔兩位老師傅擺弄工具，麵帶喜色。
??王學仁 丁大哥，我呀，我呀，真沒法不愛這群小夥子了！
??丁師傅 愛他們？可你也沒把本事教給他們呀！
??王學仁 我沒教給徒弟嗎？總比你強點！
??丁師傅 甭老說我，你也有私心！算了吧，躺躺再說！（躺下）
??〔外麵吹哨子，劉海清的聲音：“突擊隊集合！快！”小王的聲音：“劉隊長，我們的人夠了，你們不用去！”劉：“去看看，用不著我們再回來，排好！排好！跑步——跑！”大家喊：“一、二、三、四！”王師傅立在窗前看著。
??王學仁 丁大哥，咱們也看看去吧！那是咱們的樓，別人全去了，咱們倒不露麵？（來了一陣涼風）喝！真來了涼風！
??丁師傅 咱們幹嗎去呢？咱們搭不上手，去了也是在那裏站著，算了吧！
??〔小孫跑上。
??小 孫 王師傅，他們幫著咱們，咱們也得去呀！就是沒活兒可幹，站腳助威也是好的！（匆匆奔入左室）
??王學仁 你幹什麽去？
??小 孫 （在左室）我找雨衣膠鞋，萬一下起雨來呢？
??王學仁 （又是一陣風）風還越來越大啦！丁大哥，我可走啦！
??丁師傅 （起來）唉！好！我陪著你！連躺躺的工夫都沒有！（同王出去）
??〔空場一會兒。李二明在門口往裏看，見無人，退下。小孫由左室回來，夾著一個小卷，用雨衣包著，直奔王床，把床下的東西拉出來，堆成一堆，從口袋裏掏出火柴，剛要劃，李二明輕輕走進來，往四下裏找。
??小 孫 （急推回王的東西，立起）二明，你幹嗎來了？
??李二明 你要幹什麽？
??小 孫 你管不著！
??李二明 我怎麽管不著？你劃洋火幹嗎？
??小 孫 照個亮兒。
??李二明 這裏有燈。
??〔外邊有喊救火聲。孫慌。
??小 孫 起了火，我救火去！
??李二明 （攔阻）有人去了，用不著你！
??小 孫 你閃開！
??李二明 幹嗎這麽著急？
??小 孫 躲開！招急了我，我斃了你！
??李二明 你真愛瞎扯！
??小 孫 （急）你真不躲開？
??李二明 我礙你的事嗎？
??小 孫 （掏出槍來）躲開不躲開？
??李二明 別嚇唬我，我不怕！
??小 孫 （以槍威脅）快著！
??李二明 （不動）我不會躲開！
??〔小孫跑向窗戶，欲跳出。二明追上，扯住他。他開槍。二明受傷。二保衛員一由門入，一由窗入。小孫被擒。王師傅與丁師傅跑來。
??王學仁 怎回事？（看見二明）二明！二明！
??保衛員 快把她抬走！
??王學仁 丁師傅，來！
??李二明 （掙紮立起）你，特務，我恨不能咬你幾口！（又要倒，被王扶住）
??小 孫 我忘不了這個仇！
??保衛員 住嘴！走！（二人架走小孫）
??王學仁 丁師傅，快抬起她來！二明！二明！怎樣？
??李二明 不要管我，你們救火去！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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