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法跨越的距離
「等等。」面對他已經挪動的步伐，她慌忙阻止：「改天約個時間再來正式拜訪，我今晚為了去見你父母都特地準備了，你見我父母不能這麼順便吧？」
林悅生想了想，也是個理。
「好吧，那我先走了，晚上七點過來接你。」
目送著邁巴赫絕塵而去，她在讓人窒息的塵末里長長舒了口氣。
兩手抱著紙盒，面無表情的進了屋，果然如她所料，楊雲鳳緊張的站起身：「他人呢？」
「誰？」朝顏裝糊塗。
「女婿呀。」
「別叫這麼親，我們還沒結婚。」
楊雲鳳走到她面前，第一次用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那不也是早晚的事么，況且你還懷了他的孩子，我叫女婿理所當然嘛。」
「他說改天再來拜訪你們，今天來的匆忙，沒帶禮物。」
朝顏沒有因為母親突然間的溫柔而感到驚喜，反而心底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悲涼，她不需要建立在金錢基礎上的親情，即使從沒得到過，她也不渴望。
「哎喲，沒帶就沒帶唄，給錢也是一樣呀。實惠又省事！」顧三順遺憾的衝到門外，不死心的東張西望。
心裡掩飾不住的失望，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林悅生剛才沒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面對這樣的難堪。
即使這是一樁無愛的婚姻，她也不想讓他，看輕了自己。
從現在開始，要學會適應一切。
凝視著懷中精美的禮盒，朝顏不敢去想今晚的場面，秀氣的臉龐異常莊重，她和林悅生並無男女之情，卻必須要演一出別人看不出破綻的戲。
打開禮盒，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簡約中透漏出華貴風格的白色衣裙，有手工刺繡的同色系圖案，還有水晶、珠子、珠片連接成微妙漸變的色彩與光華。
她翻開標牌，『香奈兒』三個字說不出的耀眼。
低頭沉思片刻，毅然決然的把衣服放回了禮盒，此刻無人知道她心裡再想什麼，但她卻清楚自己再做什麼。
隨手從床上的一堆衣服里挑了款淡紫色的針織衫，外加一條純白的小腳褲，她盯著鏡子里的女人，沒有華麗的外表，卻有著一般女人沒有的溫婉淡雅。
六點四十五分，林悅生的電話提前打來，朝顏最後瞄了眼自己的裝束，沒有任何猶豫的步出了家門。
她一步步向林悅生走近，走的越近，他眼中的不解她就看的越清楚，到了他面前，她停下腳步等著被質問……
「為什麼沒有穿我給你的衣服？」她就知道，他一定會這麼問。
「因為這樣才是最真實的我。」
林悅生提醒：「今晚不比往常。」
「我知道。」朝顏輕輕一笑：「你的父母都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就算你讓我穿的再美再高貴，我在他們眼裡也不會從麻雀變成鳳凰。」
是的，這就是她今晚決定不穿他送的衣服的原因，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香奈兒不會讓她變成另一個人。
刻意的打扮，試圖讓自己變得有身價，這樣的造作，不是她的風格。
時間已經迫在眉睫，林悅生清楚她的倔強，於是只好打開車門妥協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
原本他只是擔心她會感到自卑，所以才會送了套衣服過來，企圖讓她底氣十足，不過此刻看來，她遠比他想象中堅韌許多……
車子停在了林家的大宅門前，朝顏下了車，打量著眼前亦古亦今又氣勢磅礴的建築，彷彿已經看到了兩張嚴肅面孔下，散發的高貴威嚴氣息。
「有我在，別緊張。」林悅生站在她身後，輕聲安撫。
「應該你別緊張才對，我不是白雪公主，你也不是白馬王子，所以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然後等著你來救贖！」
呵，林悅生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淺淡笑容，她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他確實多慮了……
開門的仍然是喬曼的父親，他稱呼了聲：「少爺。」然後把視線移向了朝顏。
「朝顏，這是海叔，林家的總管。」林悅生指著施定海介紹。
顧朝顏微微頷首，「您好，海叔。」
「恩。」沒有太多的熱情，施定海面無表情的應了聲，算是招呼了。
穿梭於風景秀麗的走廊，她沒有心情去欣賞周邊的環境，心裡盤算著，一個總管都這麼眼高於頂，真正的主人該多麼遙不可及……
三五個一排的傭人，分別直立於客廳的正門，他們很想看看林家未來的少奶奶長什麼樣，卻因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家規，壓抑著好奇，循規蹈矩。
「少爺……」傭人們聞聽腳步聲，紛紛俯首，朝顏目視著兩排低垂的腦袋，垂下了，便沒一個人敢抬起。
無形中，還沒有見到核心人物，她便已覺得「鴨梨」山大。
林家的客廳面積寬廣，足有近百平方，雪白的牆壁上掛著多幅名貴的字畫，朝顏並不懂鑒賞，之所以覺得名貴，只是憑的感覺……
跟著林悅生的腳步，漸漸走向深綠色的歐式沙發，在沙發的左邊，端坐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無情的痕迹，她的皮膚很白，白的看不出一絲皺紋，頭髮高高的綰起，身上穿著一件華麗的旗袍。
從朝顏的角度看過去，真的有點像傳說中的皇后，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眼，透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犀利！
「爸，媽。朝顏來了。」林悅生站到沙發的中央，向兩邊坐著的人介紹。
相比與竇華月的犀利，林國安的表情也友善不到哪裡去，他天生就威嚴，加上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態度自然是熱情不足冷漠有餘。
「你就是顧朝顏？」
林夫人站起身，圍著她前後左右打量一圈，沒有婆婆見媳婦的親切，有的只是明顯的不悅。
「媽，注意你的語氣。」
竇華月臉色一沉：「悅生，媽不用你教訓。」
林國安輕咳兩聲，指著沙發說：「坐吧。」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朝顏還是機靈的坐了下來。
「顧小姐，我兒子執意要娶你的原因你知道嗎？」林國安緊繃著臉，凝視著她詫異的面孔，欲言又止。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因為……」
林老爺想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朝顏及時打斷了。
「伯父，您不用告訴我，我知道。」
「哦？」林國安頗意外。
「如果你想告訴我，是因為芊雪，那麼就不必了，因為這不是秘密。」
林悅生慵懶的站在朝顏身後，兩隻修長的手臂搭在沙發背上，剛才他還擔心她會應付不來，不過此刻看來，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她，絕對有這個能力應付。
林夫人和林老爺臉上明顯有著訝異之色，他們認為如果眼前這個女人連這一點都清楚，還執意要嫁過來，那麼只有兩種原因，第一，她太愛他，愛到不顧一切。第二，她居心叵測，她想擁有所有貪婪女人都渴望的東西。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和悅生結婚？難道你根本不在乎兩人同床共枕，他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竇華月用嘲諷的語氣質問，彷彿她已經確定，朝顏看重的只是林家的財產和權勢。
「伯母，這個您和伯父不用擔心，任何一個男人一生中都不可能只愛一個女人，悅生以前愛過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自信以後他會愛上我。」
篤定的回答，鎮定的表情，林老爺冷笑一聲，好狂妄的口氣。
一個人如果偽裝的好，別人是看不出端倪的，就如同此時此刻，朝顏把自己偽裝的很好，自信而且堅定，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心裡到底有多緊張……
說什麼林悅生以後會愛上她，簡直就是鬼話連篇，他很早前就強調過，不可能會愛她，無比篤定，肯定，堅定的語氣！
「可以吃晚飯了嗎？」林悅生戲謔的把視線移向父母，他對朝顏今晚的表現很滿意。
「時間還早，怕餓著你未婚妻餓了嗎？」林夫人眯起眼。
他笑笑，指著朝顏說：「不讓她先吃飽，怎麼有力氣回答你們刁鑽的問題？」
刁鑽？
林國安對他說話的態度很惱火，猛的拍了下桌子，把對面的朝顏嚇了一跳，早聽聞林悅生父親脾氣火爆，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你是想說我和你媽在無理取鬧嗎？」
氣氛陡然間緊張了許多，朝顏忐忑的凝視著林悅生，真怕他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或者，她就成了罪魁禍首。
「爸，你火爆的脾氣真得改改了，今天朝顏第一次來拜見你們，你說你發什麼火？」林悅生一臉從容的指了指樓梯的方向：「朝顏，你先到樓上休息一會，吃飯了我叫你。」
一聽可以暫時避開令人窒息的氣氛，她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好。」
「我房間在左邊第三間。」林悅生提醒。
朝顏點點頭，迅速消失在他們眼前。
推開了林悅生的房門，最先吸引她眼球的是床頭上懸挂的一副油畫。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想起來了這副畫的名字《深淵》。
她詫異的向床邊走近，不敢置信林悅生的房間竟然會有這樣的藝術氣息。
這副畫她在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在美術館看過一次，之所以印象深刻，是當時一位美術系同學告訴他們，這副畫的背後有一個小故事。
故事講的是一個磨坊主的女兒與一青年農民相愛，而女兒的父親堅決反對。設法買通徵兵局，結果青年給抓去當了兵。（舊時俄國的兵役制是終身的）姑娘聞訊深感絕望，便從該橋跳入水潭。
當時吁唏的是，兩人身份的差距註定無法相愛，如今身臨其境，她不得不承認，多少年來，門當戶對，始終是無法跨越的距離……
把視線移向了其它地方，不愧是林悅生的房間，無論是色調還是風格都相當有品位。
房間里有很多他自己的照片，從照片的背景來看，幾乎都是國外。
「為什麼沒有她的照片呢？」朝顏鬱悶的嘟嚷，她覺得一個男人如果愛一個女人，那麼他的房間肯定會有兩人的合影，或者她的獨照。
可是她巡視了半天，也沒看到半個女人的影子，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不例外，她好奇林悅生愛的女人到底長的什麼樣？
不知不覺中，半個小時都過去了，樓下一點動靜也沒有，顧朝顏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