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地鐵邂逅
冷雨淅瀝瀝地下著,葉葉梧桐卷風起,激蕩起細碎桂子的幽香,如惆悵的詩,不願久留的夢,寂寥了秋的生靈,黃了整個季節。
彭湃心如微雨迷朦,孤獨苦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淋著冷雨,滿目蕭索,不知未來的路在何方,一顆彷徨不定的心,仿佛像是在枝頭上搖搖欲墜的枯葉,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毫無回報地簌簌死去。
唯希的那一紙婚書,深深刺痛了他,每每想起,就想是被淩遲了一樣,一刀一刀,點點滴滴,將他所有的希望盡數毀滅。
地鐵站門前,雨傘千姿百態,像是飄搖在風雨中的花朵,淋濕自己,為行色匆匆的人們撐起一片晴空,直至枯萎在隔絕天地的屋簷下,完成自己的使命。
地鐵隧道亮光一閃,伴著破風的轟鳴,列車奔馳著駛進站台。隨著玻璃防護門的開啟,人們秩序井然地步入車廂,找好合適的位置,或坐或站,安祥地等待著目的地的到達。
彭湃上車比較晚,沒能找到坐位,隨便找了個靠門的空擋,自顧玩弄著手機,開始消磨車上的時光。
地鐵向前剛剛行駛到第三站,車廂內突然湧入大量乘客,大包小包的將本就不寬裕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
彭湃不得不收起手機,留意著周圍人的動靜,以防被賊人惦記,毀了他身為警察的一世英明。
隨著防護門的關閉,列車再次起動,速度由慢到快地疾馳在深深的隧道中。光怪陸離的隧道廣告在黑暗中驟閃著,像時空的剪影,在窗前刷刷而過。
窗外走馬燈似的廣告,強烈地刺激著彭湃的眼眸,讓他不得不將目光轉向車廂內嘈雜的人群,直至落到一個短發學生模樣的女孩身上。
隻見那女孩背著書包,十七八歲上下的樣子,個子修長,皮肢白淨。留著一頭天真無邪的齊耳短發,一雙似有心事的眼睛始終望著地麵,呆呆地出了神,甚至沒有覺察到身後的三隻手已經悄然翻開了她的書包。
彭湃盯著那個在她身後行竊的小偷,慢慢擠過人群,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等到小偷將女孩書包中的錢包取出的一刹那,他果斷出手,三兩下將小偷製服,嚇得被偷女孩啞然失色。
“你的錢包在地上。”彭湃挾製著小偷,朝地上那個暗紅色的錢包努努嘴,提醒那丟錢包的女孩快去撿。
“謝謝你,警察叔叔。”女孩回過神來,趕緊蹲下身子,撿起自己那個失而複得的錢包。
“不客氣!”彭湃衝她微微一笑,將那小偷從地上提起後,一股腦地按壓在車廂內壁上。
這時地鐵到站,彭湃隨即將小偷從地鐵裏拉出,報過警後,就將小偷交給警方處置,然後就不留名的離開了。
做了這麽一件好事,自己本應該高興,誰知哪個丟錢包的女孩一直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直至跟著他一起進入所居住的小區、門洞、電梯。
快走到他家門前時,彭湃再也無法忍受她那陰魂不散地跟蹤。他陡然回過頭,攔在她麵前,質問道:
“你的感謝我剛才已經收到了,你幹嘛還一直窮追不舍地跟著我?”
“我沒有跟著你呀!”那女孩一臉茫然地蹙起眉頭,細聲細氣地答道。
“你都快跟著我回家了,還叫沒有跟?”彭湃拿出鑰匙,示意自己的家就在這裏。
“哦,好巧!我的家也在這裏。”那女孩見他拿出鑰匙,自己也跟著拿出鑰匙,亮在他眼前。
“你家住在這裏?”彭湃心裏一驚,有些不太相信,畢竟自己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從來沒有見過她。
“是呀!我住在1208,昨天剛剛搬來的。”那女孩說著,目露困惑地與他擦肩而過,走到他家對麵的那扇門前,插入鑰匙,打開門後就堂而皇之地進去了。
“天啊!怎麽會這麽巧,她竟然住在我家對麵。”彭湃一臉驚訝,認識到自己剛才的粗魯,有點對不住那個被他冤枉的女孩。
第二天,豔陽高照,前一天的秋雨,洗淨了空氣中的塵埃,還世界一片清新,總算讓彭湃過了一個沒有霧霾的周末。
早上九點,鬧鍾已經響了三次了,彭湃依舊昏睡在床上,在亂七八糟的夢中無法自拔。
直到有人敲門,他才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欣開被子,穿著背心褲叉慵懶地跳下床,前去開門。
“警察叔叔,早上好!”那女孩站在門外撲閃著那雙有事相求的大眼睛,羞澀地向他鞠了一躬,。
“有……有事嗎?”彭湃沒想到是她,身子陡然一緊,沒了睡意。
“我……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可不可以?”女孩想著他會拒絕,難以啟齒地請求道。
“幫什麽忙?說吧!我盡力。”彭湃想著都是鄰居,沒有推諉一下,非常熱心地願意相助。
“昨天我家的燈壞了,你可不可以幫我去修理一下?”女孩一臉渴求地巴望著他,希望他能答應。
“哦,小意思,我去幫你看看。”彭湃見是小事,很是爽快地答應下來,拿起鑰匙,帶上工具,關上自家大門後就跟著她去了她家。
她所租住的房子很小,除了衛生間和廚房,就一間直筒筒的廳,既作客廳,又作房間。吃住行都在這裏,如果家裏的燈壞了,影響確實很大。
“這戶型太小了,你們一家人住在這裏很勉強吧!”彭湃站在桌上,修理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我一個人住,還好!”女孩低著頭,輕言細語。
“哦,你一個人住不怕嗎?”
“習慣就好了。”
“你才多大呀!就已習慣一個人住。”彭湃一邊修理著燈,一邊嗬嗬地笑著。
“我都16歲了。”
“你才16歲呀!”彭湃吃了一驚,停下了手中的活,忍不住低頭去打量她。“你個子挺高,我還以為你成年了呢!”
“還沒有,不過快了。”
“你……叫什麽名字?”彭湃換了一個工具,繼續修那盞燈。
“我……”女孩低著頭,似有顧慮,猶猶豫豫,不願回答。
“我又不是壞人,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就算了。”彭湃也不喜歡勉強人,笑了笑沒再問。
“我就菊亭夕。”女孩想著他是好人,就如實相告了。
“亭夕?哦,好美的名字。”彭湃琢磨著她的名字,讚美了一番。
“我叫‘夕’。”那女孩沒有表示感謝,而是糾正他的錯誤。
“哦?”彭湃再次停下了手中的活,麵起狐疑地望向她。
“我姓‘菊亭’。”
“菊亭?百家姓裏好像沒有呀!聽起來像日本人的姓,不過蠻好聽的。”
“我本來就是日本人,是來中國學習的留學生。”
“留學生?你這麽小就隻身來中國留學,而且漢語說得這麽好,真不簡單呀!”彭湃聽後很意外,非常佩服她過人的勇氣。
“我12歲就來中國了,算到現在差不多快4年了。”菊亭夕一臉辛酸,對留學生活感慨良多。
“那不是16歲都還沒到?”彭湃心裏估算著歲數,想到自己大她近20歲,難怪她會叫他叔叔。
“叔叔,你是幹什麽的?”菊亭夕忍不住內心好奇,問道。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像雷鋒,做好事不留名。”菊亭夕淺淺一笑,猜不出來,就學中國人那樣誇讚著調侃了一番。
“嗬嗬……,你很聰明呀!不過我跟他差不多,都是軍人出生,多少沾親帶故,相像很貼切。”
“叔叔以前是軍人呀!”菊亭夕眼前一亮,發出歎為觀止的光芒,好奇地又問:“那打過仗嗎?”
“當然沒有,現在在警局裏當警察,打打壞蛋還可以。”
“嗬嗬,叔叔真幽默。”菊亭夕說著,似乎想到什麽,讓她不安起來,沉下了目光說:“叔叔可不可以幫我保守我是日本人這個秘密,因為中國有很多人不喜歡日本,所以……”
“你怕遇到麻煩,這點我明白,放心吧!”彭湃會意後點點頭,但心中依舊疑惑不解,問道:“你既然有這方麵的顧慮,為什麽還要選擇在中國留學?”
“因為中國也有很多人喜歡日本,關鍵是我很喜歡中國。”
“你的心態很好呀!我就很喜歡你這樣的直爽,有擔當的日本人。”彭湃說完,天花板上的吊燈隨即也亮了,下結論道:“嗯,還是線路的問題,不過修好了,以後應該不會再出現類似的問題,放心吧!”
“謝謝你,叔叔!你幾次熱心地幫助,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才好?”菊亭夕一臉感激,自覺難以報答地又跟他鞠了一躬。
“沒事,以後你有什麽日本特產,記得給叔叔吃一點就行,叔叔可是一個十足的吃貨。”彭湃風趣地自嘲,將她逗笑了,希望能像家人那樣,彼此坦誠相見,不再有拘束。
“嗯,叔叔以後就叫我‘小菊’吧!我中國的同學都是這樣叫我的。”
“小菊?嗯,好的。”
彭湃咧開嘴,衝她笑起來,見燈已修好,就此完成了任務地離開了她的家,回對麵自己家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