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再見，媽媽
送走了小不點，自己的生活陡然感到空落無邊，夏天的腳步悄悄臨近，太陽不知不覺變得毒辣起來，轉眼換上了夏季頗顯身材的警服。
唯希數著日子再過十來天就是自己的生日，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正籌劃著自己的生日該怎麽過，突然一條人影從她身旁掠過，停在了她的身後。
“你是唯希嗎？”
“你是哪位？”唯希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原來是一個60歲上下，頭發花白的老頭叫住了她。
“我是劉叔叔呀！你讀高中的時候我們還見過麵。”劉叔叔一臉故友相見的興奮，見她穿著一身警服，驚訝道：“沒想到你現在是一名警察。”
“劉叔叔？”唯希琢磨著想了想，他雖已滿臉滄桑，頭發斑白，但還是能依稀認出他就是自己的繼父“劉宏達”。
“這麽多年沒見，你還好吧？”劉叔叔關心地問。
“你把我媽帶走這麽多年，我能好嗎？”唯希隻覺無比諷剌，挖苦地反問。
“是我不對，請你原諒！”劉叔叔垂下眉宇，一臉歉意，低沉著嗓音說：“這麽多年你媽一直很想你。”
“她愛想誰就想誰？她跟誰跑都與我無關。”唯希永遠忘不了當年媽媽甩開她的手，絕情離開她的身影，想到這些，心頭的怒火就不可抑止地燃燒起來。
“當年不是你媽不想帶你走，隻是你爸那時不肯放手。”
“哦，你拆散了別人的家庭倒有理了。”唯希冷嘲地笑起來，說：“不過我媽也拆散了你的家庭，你倆都一個德性，彼此彼此！”
“過去了這麽多年，難道你就不能原諒你的媽媽嗎？”
“這麽多年都過了，還在乎我原不原諒幹什麽？”唯希隻覺在街上碰到他無比晦氣，朝他冷啐一聲後就要轉身離開。
“你媽現在沒幾天可活，她想見見你。”劉叔叔見她要走，情急下脫口而出自己的企圖。
“沒幾天可活？她怎麽了？”唯希如他所願停下了腳步，五內茫然地回過身問道。
“她得了尿毒症，已經是晚期。”劉叔叔說到妻子的病情，兩眼一紅，已是老淚縱橫。
“尿毒症？怎麽會這麽巧？你前妻不是得尿毒症死的嗎？”唯希隻覺無巧不成書，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諷剌地說：“我媽得了這個病，你也可以像拋棄你前妻那樣拋棄她，我一定會為你拍手叫好的，這才是英雄本色。”
“唯希，她可是你的母親，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劉叔叔聽到她這番絕情且毫無人性的話，痛心疾首地歎了口氣。
“不然說哪種話？總不至於說你前妻死了活該吧！”唯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滿臉大仇得報的欣慰。
“你媽在怎麽不好也是給你生命的人，難道在她臨死之前，你就不能去看望一下她嗎？”
“看她？好呀！等她死了你通知我一聲，我一定去她墳頭給她上香。”唯希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母親那張絕情的臉，打死她也不會去見她的。
“就算叔叔求你了，去看看你的母親，她真的很想見你一麵。”劉叔叔滿心著急地渴求著她去，算是沒跟她跪下。
“她見我幹什麽？她見你倆的寶貝兒子不就夠了。”唯希見她糾纏不放，恨不得一巴掌打到他那張老臉上。
“你去見她一次，就一次，叔叔求你了！”劉叔叔酸楚地說著，淚流不止。
唯希見他可憐巴巴地苦苦哀求，想著他對媽媽一片癡心也算難得，猶豫了半晌，作出了讓步。
“我答應你，就隻去看她一次。”
“嗯！”劉叔叔抹了一把眼淚，非常欣慰。
唯希答應他後，就隨他一路忐忑地去往醫院。好久沒有見過媽媽，此刻相見卻是如此生疏。
媽媽麵色臘黃地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樣子，已沒了往日的風采。唯希見她病得不成人樣，心裏多少有些難過。
“唯希，你能來看媽媽，媽媽真的很高興。”媽媽和藹地望著她，笑淚交加，滿臉欣慰。
“高興就好。”唯希瞅了她一眼，惜字如金，一臉不冷不熱的表情。
“你現在是一名警察？”媽媽見她穿著一身警服，好奇地問。
“嗯！”
“當警察很危險吧？”
“也還好！”
“你……你現在結婚了嗎？”媽媽一臉愧疚，難以啟齒地問。
“還沒有！”
“有合適的男友嗎？”
“也沒有！”
“你年紀不小了，該是時候考慮婚姻的問題！”
“我怕離婚。”
媽媽聽到“離婚”二字，吃驚得眼睛一睜，知道她心頭陰影難消，身不由己地說：
“你到現在還在恨媽媽，媽媽當年也是不得已才離開你的。”
“你想多了，我隻是跟你沒什麽感情而已，談不上恨。”唯希倒答得直白，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媽媽見她對親情漠然，想著自己虧欠她太多，一時心裏負罪深重，沉默了半晌，轉而問道：
“你爸對你好嗎？”
“我現在已經是奔三的人了，你應該問我對他好不好才對！”
“嗬嗬！也是，唯希長大了。”媽媽牽扯著嘴角，強顏朝她笑著。
“叔叔對你好嗎？”唯希沒別的話可問，就順著她的話反問她。
“好！”
“劉濤呢？”唯希又問起自己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濤濤他很孝順！”
“他很孝順就好。”唯希順著她的話，不經大腦地敷衍一句，語氣客氣得透出一絲冷漠。
“都是媽媽不好，讓你這麽些年受苦了。”媽媽自責地說著，又是一陣淚雨朦朧。
“有吃有喝沒什麽苦的。”唯希故意答非所問，裝出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
“沒有母愛哪能不苦？”媽媽酸楚地笑了笑。
“習慣就自然好了。”
媽媽聽到她如此麻木的回答，鼻子一酸，心疼得五髒俱裂，說：
“媽媽從來沒有後悔跟你爸離婚，但卻後悔當初沒能從你爸爸身邊把你搶走。”
“當初你要是把我搶走了，興許今天後悔的人就是爸爸。”
“原諒媽媽好不好？讓媽媽能死而瞑目。”
“你想多了，我要是真的恨你，今天也就不會隨叔叔來看你。”唯希見媽媽懺悔，心裏倒感受到了一絲溫情。
“那就好，那就好。”媽媽舒了舒眉宇，一臉欣慰。
“我現在還有事情要辦，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唯希實在敷衍不下去了，打算就此離開。
“嗯，讓叔叔送送你吧！順便讓叔叔帶你出去吃晚飯。”媽媽關心地說，命自己的老公去送她。
“不用了，我家裏有吃的。”唯希生分地一路回絕劉叔叔的好意，一路出了病房門。
本以為離開了病房就能輕鬆一把，沒想到劉叔叔鍥而不舍地緊追著她，一定要拉她去吃晚飯。
“我現在還有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唯希推脫著，想盡快離開醫院。
“你現在沒時間吃飯，喝杯咖啡的時間總該有吧！”劉叔叔熱心得有些異常，像是有事相求，神色閃爍地強行挽留著她。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說？”唯希察覺到他神色中的異樣，警覺地問道。
劉叔叔見她如此直接，大感意外下也就不好再隱瞞，把她拉到導醫台後，難以啟齒地說：
“唯希，其實你媽還有救。”
“哦，尿毒症的治療費用很貴，你是想找我要錢？”唯希心裏揣測著，直截了當地問。
“我賣房子賣車，錢也是能籌到，隻是要想根治你媽媽的病，光有錢是不夠的。”
“那還需要什麽？”唯希琢磨著靈光一閃，驀然醒起道：“你該不會是想要我的腎吧？”
劉叔叔聽後，麵容一僵，眼神遊移地不敢直視她，心虛地局促在她麵前，沒有否認。
“想要我的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唯希眼睛一瞪，氣得如火山噴發一般，二話不說，高抬步子，轉頭就走。
“唯希，你媽病成這樣，你不能見死不救呀！”劉叔叔拉著她，苦苦哀求。
“有你這樣自私的嗎？你兒子也有腎，幹嘛找我要？”
“濤濤去配型過，他的腎與你媽不配。”劉叔叔一臉苦惱，萬般無奈地說：“我知道我跟你媽對不起你，若不是萬不得已，我是絕不會來求你的。”
“是我媽叫你來求我的？”唯希壓住火問，氣得已是渾身顫栗。
“你媽不知道，完全是我的主意。”劉叔叔一臉被逼無奈的神情，放下所有尊嚴，低三下四地求她。
“你讓她去死好了，大不了等她死了，我去她墳頭上哭兩場，像她一樣後悔一番，請求她的原諒。”唯希有仇必報，非常絕情。
“唯希，都是叔叔不好，你要恨就恨叔叔，求你救救你的媽媽。”劉叔叔非常執著，苦苦哀求著她。
“要我救她也可以，你跟她離婚，你的所有財產全部都補償給我，以後媽媽由我來照顧。”
“財產全部給你可以，但要我和你媽媽離婚我做不到。”劉叔叔對媽媽一往情深，寧可與她一起死，也絕不會拋棄她。
“你做不到，就別怪我狠心了！”唯希白了他一眼，一把推開他，從他身邊走過。
“唯希，我求你了！”劉叔叔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胳膊，“咚——”的一聲，兩個膝蓋擲地有聲地跪倒在她身後。
“你這是幹什麽？”唯希沒想到他會下跪，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救救你的媽媽。”劉叔叔老淚縱橫，跪在地上渴求著她。
“你……你讓我考慮一下。”唯希見旁人側目議論，一時心虛地趕緊扶起他，內心很是糾結。
“你是答應了？”劉叔叔從地上站起，見她動搖，似乎看到了希望。
“我考慮清楚再告訴你。”
“行，我等你的消息。”劉叔叔見她願意考慮，高興地抹了一把老淚，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說：“名片上有我的聯係方式，你要是想通了就立刻打電話通知我。”
“嗯！”唯希輕輕應了一聲，接過名片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