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遊園驚夢
“一夜輕風起,千金買亦無”,良辰美景花正好,煙柳畫橋月朦朧。春池銀雪接天幕,一重錦繡一重天。
參差樓閣,十裏香花,燈市如晝,人流如潮。一騎寶馬拉著一車歡笑,踏著一路繁華,沿著風簾翠幕的湖岸,掠影而過,消失在火樹銀花的盡頭。
馬車到達終點時,廟會達到高潮,接拌同遊的人們挑燈朝園中魚貫而入。唯希在法迪的攙扶下,意猶未盡地下了馬車。整理了一下華裳,就興致勃勃的與他一起混入賞燈遊園的人潮之中,檢過票後就開始了自己夢幻般的遊園之旅。
預園不是第一次來,但夜遊預園還是頭一次。伴著園中各色牡丹,月下的預園美得別有一番風情。
從東往西,一路遊覽,經過幽雅恬靜的聽風走廊,便來到位於園區中部的“明月樓”。
“明月樓”位於金華堂以西,兩麵臨水,是一幢三層樓房,建築修葺得頗為精致,畫梁彩棟,修廊曲欄。樓前有“明月千裏”匾額。當明月當空時,俯視湖心亭、九幽橋上的月光,別有一番情趣。
“你們中國的建築挺有意思,重重疊疊,有山有水,眼到之處都能成景。”法迪新奇園中每處景觀,不時嘖嘖稱奇。
“是呀!中國人多,所以地方不夠,人們想搞點情趣,才會在這巴掌大點的地方搞出這麽多花樣。”唯希看貫這些景區,沒覺得有多新鮮。
“我倒覺得是你們中國人太含蓄,喜歡以小概全,體現的是你們崇尚完整的思想,聽過一個詞叫‘家天下’,說的意思是不是‘家’再小也等同於整個世界?”
“此家非彼家,不過你的解釋挺有意思,我很喜歡。”唯希聽到如此新穎的詮釋,忍不住會心一笑。
“中國建築雖漂亮,但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木頭用得太多,萬一遇到火災就不堪設想了!”
“不要緊,中國人喜歡新的,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唯希不以為然,理所當然地說道。
“噢!我還以為全世界就隻有我會這樣想,原來你們中國人也是這樣想的。”法迪故作吃驚,自我調侃地笑起來。
“你那是錢多吃飽撐的,像我們這樣是窮人裝逼,笑對人生,能一樣嗎?”唯希聳聳肩,鄙夷笑著。
“中國的窮人可真不容易。”法迪聽後慈悲心泛濫,總覺得應該為窮苦的人們做點什麽。
“活著本來就不易,除非上天堂。”唯希抬眼望向月空,玩笑著調侃生活的艱辛。
“你相信有天堂嗎?”法迪恬淡一笑,目光隨即迷離的同她一起抬頭仰望星空,夜色如水,明月如勾,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飽含心事地沉下目光。
“當然相信!”
“你理想中的天堂應該是什麽樣的?”法迪好奇地又問,對中國人的天堂很感興趣。
“有疼我的爸爸,有愛我的媽媽,有一個溫馨的家。”唯希愁眉難展地幻想著,如此簡單的夢想卻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就這些嗎?”法迪以為她沒有說完。
“有愛就有一切!”唯希雲淡風輕地微微一笑,哀眼自嘲道:“很顯然,我現在一無所有。”
“安拉胡會保佑你的。”法迪心存憐惜,送上無限慰藉的祝福。
“真的嗎?那我就謝謝安拉胡了!”唯希從來沒有信過神,但聽他這樣說,一時暖心得好像博愛的神就在她身邊一樣。
兩人一路說笑,抱著小不點將園中景觀逛了大半。剛走過古戲台,就看到一個假山的下麵圍攏著一群人,好像玩著什麽遊戲。
兩人走近一看,原來是在圈物贏獎品。法迪抱著小不點,拉著唯希擠到人群前麵。這時前麵幾個圈物的人都已撒羽而歸,滿臉沮喪。
老板一手持著長勾,一手持著竹圈,朗聲叫賣,神采飛揚的樣子,估計獎品沒少,倒賺得個盆滿缽滿。
“這遊戲很有趣,是圈到想要的東西就能免費拿走,是這樣嗎?”法迪站在人群堆裏,看著滿地獎品,遠遠地向老板問道。
“是呀!你要玩嗎?一塊錢一個圈,一個圈隻能用一次,沒圈到獎品就算作廢了。”老板是一個光頭,身形幹癟,年紀六十歲上下,聽口音是外地人。
“行,我要20個圈。”法迪怕他離得遠聽不清,豎起兩根手指,大聲說道。
“行,沒問題。”老板很高興,連忙數了二十個圈給他。
“想要什麽?我圈到送給你。”法迪手持一打竹圈,得瑟地問身旁的唯希。
“別做夢了,憑你的本事是圈不到的。”唯希冷眼旁觀,很不看好他。
“我就不相信我圈不到,待會兒我一定會拿出我的實力讓你後悔,等著瞧吧!”法迪自信滿滿地掄出一個圖,對著地上的獎品勢在必得。
一、二、三……二十,轉眼,法迪手中的竹圈用完了,可一件獎品也沒能如願圈到。這時身後響起蚊吟般的噓聲,他不禁失落地回過頭望向唯希,窘得無地自容,後悔自己剛才大言不慚。
“真的好難,很抱歉!我已經盡力了。”
“啐!真沒用。”唯希見他一臉受挫的樣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轉而把小不點扔給他,挺身上前,向老板問道:“老板,地上一共有多少件獎品?”
“一共有35件。”老板遠遠的回答,很期待做她這筆生意。
“好,給我36個竹圈。”唯希挺起胸脯很是自信,怕老頭待會賴賬,接過竹圈時就已把36個竹圈的錢付過了。
一、二、三……三十五,唯希在一片歡呼聲中,將地上最後一個獎品也圈中了。
“這……不可能,你……,你使詐!”老板見她百發百中,氣得青筋暴突。
“我使詐?我看是你自己輸不起吧!”唯希嘲諷地笑著,眨眼的功夫就將手裏最後一個竹圈朝他頭上擲去。“咻——”的一下,不偏不倚,最後一個竹圈正中老板的光頭,像緊箍咒一樣,扣得穩穩當當,詛咒著他。
“你……你太過分了。”老板氣得老臉一陣抽搐,舉手呼掉頭上的竹圈,起身要走過來與她較勁。
“隻準你賺我們的錢,不準我們贏你的獎品,有你這樣過分和霸道的嗎?”唯希一向嫉惡如仇,見他無恥,也懶得跟他廢話,冷哼一聲,嘲諷道:“放心,你的光頭我是不會要的。”
“你……”
“啐!”唯希懶得跟他較勁,朝他冷啐一聲後,就若無其事地轉身擠出了看熱鬧的人群。
“噢,她不是故意冒犯您,這些獎品我們不要了,請原諒!”法迪見唯希離開,眼前這老板又如狼似虎地要找他拚命,嚇得道過歉後,就趕緊抱著小不點匆匆擠出了人群。
“喂,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法迪追著她的腳步,對她剛才的行為有些難以理解。
“我沒拿走他的頭,就已經對他夠客氣了。”唯希不知悔改,強詞奪理。
“你這樣很沒禮貌。”
“對他禮貌就一定要自己吃虧嗎?”
“我隻看到你欺負人,沒看到你吃虧。”法迪沉下臉,覺得她蠻橫得不可理喻。
“喂,我看你吃虧才去幫你出頭的呀!”唯希見他不領情,相反還責怪她,一時感到萬分憋屈。
“你太強勢了,難怪沒有朋友。”
“我沒朋友……”唯希最討厭別人揭她的短,氣極地轉過身子,正要與他勢不兩立,不想這時腳下一滑,踩了根細長的東西。
她一臉驚張地跳了起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根小指粗的鐵棍伸在她腳下,側目望去,鐵棍足有四尺長,正中處壓著一張太極八卦圖,圖上還寫著“黃半仙”三個大字。而擁有這張圖的人正穩如泰山地坐在圖前,悄無聲息地融於繁華之中,寧靜如仙。
唯希湊到這人跟前,聚睛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隻見他束發長須,身著道袍,雙目閉合著安然於鬧市,道骨仙風的樣子,像一棵冰雪壓不倒的青鬆,就算身上積雪成山,他依舊巍峨不動,隻等東風化白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唯希見自己剛才粗魯,不小心衝撞了他的算命攤子,一時臉紅得無地自容。
“你身上的戾氣太重,難以克製才會如此莽撞。”道士仍舊閉著眼睛,語氣平靜得如一汪止水。
“我身上有戾氣?”唯希不明所以,隻覺眼前這道士很神秘。
“今生的戾氣源於前世的惡因。”道士閉著眼睛感知著唯希,平靜的神色逐漸有了些許動容。
“我不就是不小心踩了你算命的棍子,有必要這樣罵我嗎?”唯希心裏又忍不住火起,但見他兩鬢斑白,一把年紀,也不好對他發作,心裏暗罵他個老不死的裝神弄鬼。
“不是罵你,而是事實,整條街上的人就數你身上的戾氣最重。”
“你閉著眼睛是怎麽看到我身上有戾氣的?”
“眼睛隻能看表象,隻有用心才能感知三生。”
“三生是什麽?”法迪無比好奇,抱著小不點,忍不住在一旁插嘴問道。
“前生、今生、來生。”道士答道。
“你會看三生?正好,那你就來看看我的三生,說對了我一定幫你宣傳。”唯希料定他是個靠嘴騙錢的家夥,不住冷笑著想要拆他的台,讓他難堪。
“貧道靠泄露天機吃飯,天機不能白送。”道士守口如瓶,道貌岸然地微微一笑。
“就是要錢嘛!”唯希冷笑一聲,雖鄙視,但還是從包裏取出一張百元大鈔,遞到他麵前,說:“黃半仙,這麽多你總該可以透露幾句了吧?”
黃半仙正襟危坐,緩緩睜開了眼睛,抬手接過錢摸了摸,確定是真幣後,就不緊不慢地把錢放進隨身攜帶的布包裏,問:
“你想知道什麽?”
“就問三生。”
“行,把手伸過來。”黃半仙抬眼看了看她的麵像,要求摸她的手骨。
唯希按他要求,蹲下身子,把右手遞到他麵前。黃半仙仔細摸索了一會,似乎有了答案,放開她的手,說:
“你的前生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土匪,今生注定孤獨一世,沒有來生。”黃半仙說得異常平靜,但卻把唯希氣得個半死。
“有你這樣收了錢還詛咒人的嗎?”唯希怒不可遏,氣得差點掀了他的算命攤子。
“不是貧道詛咒你,而是天意如此,貧道也無能為力。”黃半仙一臉天意難違的表情,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我今生是警察,前世怎麽可能是土匪?”
“你前世不僅是土匪,而且還是一個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土匪,本來是沒有今生的,但因有一個人為你求情,閻王才開恩,給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如果你今生還不懂得憐愛蒼生,死後就灰飛煙滅沒有來世了。”
“我前世這麽壞,死後居然還有人為我求情?”唯希隻覺他的解釋牽強且不符邏輯,竟忍不住笑起來。
“他用自己的來世換取你的今生,你應該感恩才對。”道士挑起嘴角,別具意味地笑了笑,並未與她強辯。
“你說他在哪裏?我找到他好報恩呀!”唯希順著他的鬼話又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黃半仙故弄玄虛了一番,抬眼望向法迪懷中抱的小不點,說:“這個孩子就是你的恩人,隻可惜她為了你,草草了今生。”
“喂,你詛咒我就算了,為什麽連小孩子也要這樣詛咒?”
“你救了她,並非機緣巧合,而是命運使然。”
“你……”唯希聽後無比震驚,他居然知道小不點是她所救,而非她親生。但即便如此,她依舊不信什麽前世今生,因果報應的鬼話,懷疑地又問:“你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前世我又看不到,你教我怎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你今生雖出生在一個優越的家庭裏,但你父母早早離異棄你於不顧,致使你漂泊在外,孤苦無依。”
“天……啊!”唯希聽到這話,嚇得花容慘變,心驚肉跳了好一陣,膽怯地又問:“你剛才說我今生注定孤獨一世……”
“是的,今生有愛慕你的人,但僅限若即若離,沒人能與你相守到老。”
“你說得這麽恐怖,可有化解的辦法?”唯希起先不信鬼神,但聽他神叨了半天,竟也半信半疑了。
“解鈴還需係鈴人,一切因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還是要靠你自己化解。”
“如何化解?”
“今生注定如此,你隻能求有來世了。”
“來世又怎麽求?”
“為愛付出,直到為愛而死。”黃半仙信誓旦旦,笑著看了一眼法迪懷中的小不點,說:“不要辜負她為你求來的機會。”
“你說這些我還是不信。”唯希從小信奉唯物主義,抬手指向法迪,說:“那你看看他,你要是能說中他有幾個老婆我就信你。”
“他?”黃半仙順著她的指尖看向法迪,毫不掩飾地搖頭說:“他非我族類,看不出,看不出。”
“就連我和他的關係也看不出來嗎?”唯希故意裝出與法迪關係非比尋常的樣子,想誤導他說錯話。
“他隻能算是一個意外。”黃半仙沒有上當,平靜地答道。
“他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意外?”唯希聽後,表情誇張地笑起來。
“錯,他對老天來說是一個意外”
“切,看不出一個所以然,盡在這裏扯鬼話。”唯希見他裝腔作勢,忍不住白他一眼,想來他剛才所說的也全是胡謅的鬼話,心裏的負擔一下子減輕不少。
“是不是鬼話,半個月內自見分曉。”黃半仙同樣信誓旦旦,不容質疑。
“半個月內?你的意思是說我半個月內會死?”唯希沒好聲氣地問,倒想聽聽他會怎樣回答。
“不,是你半個月內必有大難,而且會影響一生。”道士越說越玄乎,讓人不明覺厲。
“我要是半個月內沒有遇到大難,我一定會回來砸了你的算命攤子。”唯希再也忍受不住,氣極地站起身子怒指著他,同樣信誓旦旦。
“我隨時恭候你的到來。”黃半仙不懼威脅地朝她微微一笑,一臉波瀾不驚。
“到時我一定會讓你好看,我們走著瞧!”唯希凶狠地蹬了他一眼後,拉著法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你的今生來之不易,好好照顧你的恩人,要記住‘為愛付出,直到為愛而死’,隻有憐愛蒼生,蒼生才會憐愛你。”黃半仙一席警語說完,就安祥地合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周圍的一切。
“說我前生是土匪,我還說你前生是流氓呢!”唯希越想越生氣,雖已走遠,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罵上兩句。
“你現在也很像土匪呀!”法迪見她莽莽撞撞,動不動就想武力解決,毫無慈悲之心,深有同感地說道:“聽過一個詞叫‘J匪一家’,說的就是像你這樣的警察。”
“你……你想找打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當KB份子抓起來?”唯希見他落井下石,氣得要去與他拚命。
“噢,天啊!土匪發飆了!”法迪見她一臉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嚇得抱緊小不點往前一路逃躥。
“你給我站住,不然我就開槍了。”唯希習慣性地冒出這句話,提起裙子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