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對鏡貼花黃
預園坐落於上海市中心的黃浦區，始建於明嘉靖年間，素有“城市錦林”的美譽，是上海著名的江南古典園林，距今已有四百餘年的曆史。
園內寶樹奇花，山石崢嶸，布局疏密有致，小中見大。參差樓閣，湖光瀲灩，虛實相映的設計，體現了佛學中的“芥子納須彌”，巨細可相容的思想。
唯希抱著小不點期待了一天，終於等到這黃昏傍晚，夕陽最美麗的時刻來到預園門前。也不知是不是牡丹招攬的人氣，此刻預園門前人聲鼎沸，很多漢服愛好者穿著豔麗的漢服正結伴夜遊。
“噢，他們穿的衣服可真漂亮。”法迪將車停靠好後，一路見到穿著奇異的年輕男女，無不心生好奇又感歎華服誘人。
“啐！穿得跟唱戲的一樣，有什麽好看的。”唯希自小信奉共C主義，隻覺他們穿成這樣是在嘩眾取寵，就是一群追求毫無價值的偟漢虛無思想的無知青年罷了。
“這算是中國人的民族服裝嗎？”法迪望著眼前閬苑瓊樓，美人如畫，頓時有種夢回大唐般的感覺，令人心馳神往。
“應該算吧！不過是古代漢人穿的衣服。”唯希見他問，不禁有些猶豫，在她心裏漢服就是古裝，應該是被現代社會反對的糟粕。
“嗯，古代漢人的審美確實強過現代漢人。”法迪雖不懂中國的曆史，但對漢服的華美很欣賞。
“漢服寬袖長擺，拖拖拉拉的，穿在身上怎麽促進生產？怎麽促進社會進步？”唯希一向實用主義，並不覺漢服能適應時代發展。
“古代中國人沒有促進生產？那他們怎麽把自己的國家打造成當時世界上最強盛的國家？”法迪對她牽強的解釋並不認同，尋思道：“現代中國人注重生產相反變弱了。”
“你了解中國曆史嗎？你了解‘落後就要挨打’這個道理嗎？”唯希堅持認為漢服是糟粕，隻有摒棄才能進步。
“我不了解中國曆史，我隻知道真正強大的國家不是靠武力征服別人，而是靠文化、語言還有服飾去影響別人，古時候的阿拉伯，現在的尤奈斯特國都是如此。”法迪抖了抖身上的阿拉伯長袍，臉上的笑容自豪而富有朝氣，說：“當然中國人也有，隻是可惜，中國人不是用文化征服別人，而是把文化直接送給別人了，比如日本。”
“難道現在日本人天天穿著和服工作學習嗎？” 唯希臉上一僵，隻覺他的觀點可笑至極。
“和服不在於是否穿在身上，而是在於它代表日本文化，更代表日本民族，就像是一張傳遞給世界的名片，彰顯自己的民族曆史和特色，讓人敬仰日本文化的輝煌。”
“中國有旗袍呀！還不是中國傳遞給世界的名片。”
“旗袍的曆史比‘和服’長嗎？就算比‘和服’的曆史悠久，怎麽也沒見你穿過？”
“我一個新時代的大好青年幹嘛要穿那個呀！”唯希口裏推崇旗袍，內心同樣視為封建糟粕。
“嗬嗬，古代的漢服，近代的旗袍，過去我一直以為中國人是一個喜新厭舊的民族，現在看來是你們太過於習慣丟棄。”
“你……”唯希被他揭短，一顆5毛的心瞬間就要爆炸，正要與他再辯，法迪似乎發現什麽，眼前陡一陣鋥亮，指著前方興奮說道：
“你看那個門店有漢服賣，我們過去看看吧！”
“我才不去看呢！”唯希抱著咿呀學語的小不點，瞅了一眼前麵那家人頭攢動的漢服商鋪，不屑地站在原地不肯隨他一起去湊熱鬧。
“放下成見，當一回古人，要知道最被世界人民推崇的中華文化正是中國古代那些穿漢服的人創造的，現代中國人沒有理由拒絕。”法迪從她懷中接過小不點，硬生生地將她與她那頑固不化的思想一起推進那家賣傳統漢服的商鋪。
這家商鋪裏漢服琳琅滿目，各個朝代的漢服應有盡有，或租或買的人絡繹不絕。
唯希被法迪剛一拉進店中，店裏穿著華貴漢服的胖老板娘立馬迎上來，在唯希麵前又誇又讚，順帶將自家所賣的漢服捧得天花亂墜。
“老板娘，您店裏的漢服很漂亮，勞煩您幫她挑件合適的，我們趕著遊園。”法迪見唯希不配合選衣，隻好笑著請求老板娘幫忙代為其勞。
“夫人漂亮，穿什麽都好看。”老板娘見他倆帶個孩子，就以為他倆是夫妻，帶著孩子出來玩。
“什麽夫人，我還沒結婚呢！”唯希聽她這樣稱呼，一時臉上漲得醬紫。
“哦，現在年輕人時興這個。”老板娘聽她否認，臉上一陣尷尬，以為她未婚生女，跟個外國人玩適婚。
“你……你別想歪了呀！”唯希見她用異樣的眼神看法迪，就知她內心八卦了。
“這位先生對你體貼入微，看得真是羨煞旁人。”老板娘果真八卦，見唯希臉紅，更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越說越離譜。”唯希見那老板娘一臉熱忱，也不好再去反駁，言歸正傳地說道：“你就幫我挑一件合適的就行了，最好是紅色的。”
“那小姐喜歡什麽樣的紅色？”老板娘好奇地問，不知她喜歡哪種紅。
“國旗一樣的紅色。”
“嘿……嘿……”老板娘臉皮一陣抽搐，非常無語地笑起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極品的5毛。
老板娘服務到位，根據她的外形樣貌，為她精心挑選了一件紅色絲綢材質，窄袖齊胸襦裙，配以披帛纏繞在兩腕之間，靈動飄逸得宛若仙女一般。
唯希按順序穿好漢服後，老板娘還頗有創意的在她頭上束了個“淩虛髻”，以“梅花步搖簪”固定。步搖金輝璀璨，橫插在烏髻之中，光華流動，小巧玲瓏。
唯希對照著鏡子，總感覺鏡中那人不是自己，像是一個穿越到現代的唐朝美人，美得不倫不類，讓人不敢直視。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粉麵柳眉俏。”老板娘頗有文化，對著鏡中唯希國色姿容，讚美道：“小姐麵容姣好，穿什麽都好看。”
“但我覺得似乎是漂亮有餘，古典不足，可能是我的氣質太過於現代。”唯希看著鏡中漂亮的自己，總有些不太滿意或是不太習慣。
“嗯，在眉間點個花鈿，古典氣質立馬出來。”老板娘對自己的審美頗為自己，拿出一枚紅黃相間梅瓣形花鈿，貼在她的眉心，好似半輪初升起的月亮，頓時將她整個人的氣質提升不少，雍容華麗中多了一分妖冶。
“片片行雲著蟬鬢，纖纖初月上鴨黃。”老板娘對著鏡中芙蓉玉顏嗬嗬一笑，說：“古代美女都是像小姐這樣薄妝桃麵，對鏡貼花黃。”
“眉心貼這個玩意出去會不會被人當成神精病呀？我可是一名警察。”唯希覺得自己像個小醜，簡直愧對自己這份神聖的職業。
“花木蘭還是將軍呢！她在家還不是照樣‘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警察也是人，當然也愛美羅！”老板娘很會說話，拿花木蘭做榜樣，唯希果真自信不少。
“這樣真的行嗎？”唯希還是有些放不開，顧慮重重。
“放心吧！今天的廟會就是您的舞台，好好享受別人讚美的目光和羨慕的眼神。”老板娘把她吹捧得像神一樣，當真給了她當神的勇氣。
唯希在老板娘的引領下，從內室化妝間裏走出來，正要去櫃台付錢，店員說那位阿拉伯先生已經付過。
“他付過？她怎麽知道我這衣服多少錢？” 唯希有些納悶，不由回頭張望了一下四周，沒有看見法迪和小不點，心下一著急，回頭又去問店員：“那個抱小孩的阿拉伯人去哪裏了？你看到他們沒有？”
“那位先生在我們店裏租了一駕馬車，這會應該快回來了吧！”店員見窗外已是月上柳梢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應該回來了。
“馬車？”唯希也不知道他又想出什麽餿點子，這會外麵華燈初上，人正多的時候，萬一馬車撞到人可不是開玩笑的。
唯希想到這不堪的後果，趕忙提起裙子拔腿跑到店外。咚噠咚噠，馬蹄聲響，一駕唐式風格的馬車，正迎著一路風花，朝她小跑而來。
“籲……”法迪穿著一身倭馬亞王朝時期的衣服，手裏拽緊馬韁，嫻熟地將馬車停靠在她身邊，恭敬有禮地對她說：“我的女王，請上車吧！公主已經等候您多時。”
“這樣可以嗎？”唯希嚇了一跳，不敢相信他會將馬車駕到大街上。
“放心吧！這裏有專門的馬道，不會跑的很遠。”法迪朝她明朗一笑，拽著馬韁，將馬車停穩。
這時坐在車廂裏的小不點聽到唯希的聲音，興高采烈地把頭探出車窗外，與她嬉笑著，要她快點上車。
唯希見她頭上挽著兩個小髻，小髻上還簪著兩朵小花，身上穿著一身粉色碎花襦裙，雖不算華麗，但卻像是一個小家碧玉，顯得十分乖巧可愛。
“小不點，你可真漂亮。”
“女王漂亮，公主更漂亮。”法迪一臉自豪地回頭看了看小不點，彎下身子，深情款款地將右手伸到唯希麵前，恭敬地邀她上車。
唯希見他畢恭畢敬，一時受寵若驚地不置可否，忍不住噴出一聲笑後，遂也跟著他入戲，有模有樣地抬起玉手，翹起蘭花指，優雅從容地放入他的手心。借著他臂膀的力量，縱身一躍，順利上到馬車。
“大食國來的車夫，你駕車可要小心了，本女王和公主要是有個什麽閃失，本女王一定要賜你死罪，砍你的頭。”唯希坐到車廂裏，天威不可冒犯地警告他，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
“放心吧！女王陛下，我駕的馬車上得了天堂，下得了地獄，一定會讓您滿意的。”法迪的一番自我誇口，倒是把旁人嚇出一身冷汗。
“又是天堂，又是地獄，看來你駕的馬車還真是很危險。”
唯希正後悔上車，法迪皮鞭一揚，驚馬嘶鳴，馬車隨即朝煙花爛漫處絕塵而去。
（注：“預園”是作者根據上海“豫園”想像出來的，因情節需要，所以描繪得有些誇張，不切實際之處還請讀者不要太過計較。作者本人是漢服愛好者，希望通過此章節，宣揚一下漢服，為漢服的複興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