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寡淡的糕點
一路上裴重錦並不多言，而是斜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他借用了崔家公子的名頭，身份高貴，他不想說話，邱老闆也不敢多言。
他來了臨川也有三年多了，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叫暗市的去處，究竟這臨川城在他的眼皮子地下還隱匿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
不過他轉念想想也就釋然，臨川城魚龍混雜，漢人與塞外諸國的客商皆集結在此，商賈之間往來甚廣，就是民間也是通婚不斷，將暗市放在這種地方，的確不容易叫人發現。
「邱老闆，暗市在你們臨川已經有多少年了？」裴重錦開口問道。
「崔公子，這可難倒在下了。」邱老闆見裴重錦開口，趕緊回道，「在下還真是不怎麼知道，在下知曉有這個暗市也就是近兩年的事情，哪裡的主人甚是神秘，在下去了多次，也不的窺探到裡面的一二，一會崔公子去了，莫要到處打聽，裡面忌諱這個。」他頓了頓，隨後以袖掩唇，小聲說道，「聽說啊，那裡面的主人神通廣大，若是有人泄密，那人全家都會死於非命。但是去的人只要守規矩，就會沒事了。」
「還有這等事情？」裴重錦一聽，頓時聯想起了兩樁案子，還皆是滅門慘案，一樁是在一年之前，還有一樁是半年前的。只是這兩樁案子都是臨川郡守衙門處理的，他就沒有插手。錦衣衛雖然什麼都可以管，但是平日里並不會過多的插手府衙的事務，否則還要府衙作甚？他們一般只管官員貪腐，謀反以及看起來會危害朝廷，官家的案子。若是那兩樁案子與這暗市有關的話，回去之後他要叫人將這兩樁案子的卷宗都抽過來才是。
「真的。」邱老闆似乎提及此事十分的忌諱和害怕，「所以，崔公子也不要多管閑事，到時候只管看好東西就是了。再說了，咱們就是去買點東西的，何須去管那些東西從哪裡來的，您說對吧？」
「恩。」裴重錦點了點頭，「本就應當如此，各行都有各行的道，咱們也不宜多插手。」
「對對對。」邱老闆使勁的點頭。
馬車沿著街巷快速的穿梭。
約莫一刻鐘後放緩了速度，最後漸漸的停了下來。
「到了。」邱老闆喜道。
「請。」裴重錦點了點頭。
兩個人下了車，裴重錦看了看四周，他在臨川幾年，已經將臨川摸的偷偷的，這裡應該是城北貨物的集散之地。
城北之外有一條河，河邊有碼頭，所以在城北就有貨物的堆場，這裡還有許多家鏢局開設，專門做幫人保鑣運貨的生意。
倒是會安排，將暗市的入口放在此處，便是有馬車往來也不會引人注目。
即便是在夜裡，這裡因為都是貨場的緣故，人很少，除了看守貨場的人之外，其他人不會在這裡走動，有馬車前來被人發現的幾率就會小之又小！
心思很是縝密。
馬車是停在一處高牆之外的。邱老闆前去敲門，片刻就有人打開了鐵門上的小窗。
邱老闆趕緊遞過了一枚玉佩，裡面的人也不言語，接了玉佩就關上了小窗，須臾之後，黑色的大鐵門被人從裡面打開，門軸上應該是塗滿了油，開門竟是半點聲音都沒發出。
裡面出來一人將馬車趕了進去，隨後車夫被人帶到門邊上的一個小屋子裡面。
「一會會有人來蒙了崔公子和這位小兄弟的眼睛，崔公子莫要驚慌，被他們引著走就是了。」邱老闆自己先接過了黑衣人遞過來的黑色布帶，一邊將自己的眼睛蒙住，一邊說道。
「無妨。」裴重錦也將布帶接了過來，他回眸看了一眼一直沒吭聲的陸芷筠，「你一會緊緊跟著本公子，莫要亂跑，聽到沒有！」
「是。」陸芷筠低著頭應了一聲，也將旁人遞過來的黑色布帶拿了去。
一行三人在將眼睛蒙好之後便被人攙扶著走進了鐵門之內。
一路上裴重錦一直在默記自己走過的路，雖然看不到周遭的情況，但是走幾步調轉方向以及上台階，下台階，他都牢記於心。
等到身上感覺到暖意襲來，裴重錦就知道已經到了地方了。
「三位，得罪了。」黑衣人告罪了一聲，放開了他們，隨後將黑色布帶散了去。
這是一間十分寬大的屋子，從這裡看進去分了兩層，皆是圍繞著中間的圓台設立，這屋子裡面的燈火併不算明亮，只是隱隱的能看個影子罷了，且四周都有白紗落下，遮蔽燈火。只有中間的圓台被穹頂落下的一盞二十四碗琉璃大燈映的雪亮。
「三位貴人請隨小的來。你們的包間已經準備妥當了。」有一名黑衣女子前來，輕紗蒙面，稍稍的一屈膝，對裴重錦他們說道。
跟著那名黑衣女子走上樓梯，他們被引到了一間雅座之中落座，包間裡面已經準備了糕點和茶水。
裴重錦看似不經意的用手背碰了一下茶杯的邊緣，滾燙，應該是他們到了，這裡面的人才準備好的。也就是說，應該是在他們被引來的路上，這茶水才被準備妥當，並非之前就準備好放置在此處的。
那也就意味著門口到這裡除了他們適才走過的路，應該還另有通道用來傳遞消息。那一個通道更加的快速。
包間裡面燈火依然昏暗，只除了面對圓台那一面懸挂了珠簾，半隱半現之外，其餘三側都是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看起來，這包間與包間之間也並無交流與往來。
「三位貴客，先看看圖冊，若是有需要直接拉動整個，奴婢即刻前來。」那黑衣女子先是拿出一本冊子放在桌子上，冊子不厚，用黑色的錦緞包了面兒，看不到裡面是什麼，隨後她又抬手指了一下從桌子中央垂落下來的一條繩索，繩索的末端系著一塊美玉。
「明白。」邱老闆點了點頭，那黑衣女子行禮退下。
「邱老闆，咱們這是來早了？」裴重錦笑問道。「什麼時候開始拍賣啊？」
「不急不急。」邱老闆將黑衣女子留下的圖冊遞給了裴重錦，「公子先看看這個吧，這裡面便是今夜要拍賣的東西。若是有看中的，就拉動繩索，讓那黑衣女子前來，咱們交了起拍價格的銀兩，若是一會無人與公子競拍的話，那東西就是公子的了。」
「那若是我現在沒看中，一會拍賣的時候又看中了，可有資格參與競爭？」裴重錦笑問道。「對了。您之前說若是不交銀子的話，是不準進來的，怎麼剛剛咱們能順利進來呢？」
「哦。那是因為在下在這裡買東西的次數已經超過十次了。所以在下已經是這裡的尊享客戶。在下可以不用繳納銀兩進入這裡。尊享客戶還可以帶兩名第一次前來的客人免費進來觀看，但是每半年只有一次這樣的機會。也就是今日起的半年內誰要想來看，就要按照規矩辦事，先在門口那邊繳納足夠的銀兩才能入內。公子適才問一會拍賣之前，若是沒交銀子能不能拍物品的事情，自然是可以的。只要是尊享客戶都有這個特權。若是公子看中什麼只管和我說就是了。即便是咱們沒看中什麼，這裡也是要收上五百兩銀子的茶水錢的。」邱老闆笑道。
五百兩銀子的茶水錢！
陸芷筠本來昏昏沉沉的，一聽到這桌子上的幾樣糕點加上那杯茶水居然要這麼貴，頓時就將眼睛給瞪大了！
她為了買兩件狐狸皮的披風還花了四百兩銀子，費勁巴拉的，畫了那麼多畫還引來了那麼大的禍端！
這裡隨便賣點茶水就值五百兩！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吃點吧。」裴重錦斜睨了她一眼，蹙眉說道，就知道提起錢，她就來勁！他將糕點朝陸芷筠面前推了推。
希望這麼貴的東西能堵住她的嘴，免得她一時又忘記自己的身份胡說八道。
吃！不吃白不吃！
這麼貴，光是看多浪費！
她之前就感覺不舒服，坐馬車吹了一路的風，現在更是渾身酸痛，就連陸芷筠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滾燙的。她應該是發熱了，反正在這裡也不能亂走，總要找點事情乾乾，免得還沒熬到拍賣會呢，自己就先倒下了！
吃點東西有點力氣也好！
陸芷筠也不客氣，直接抓起了一個看起來很漂亮的，但是她叫不出名字的糕點來擺在了嘴裡。
嘴裡寡淡的什麼味道都沒有，她竟是不覺得這東西有多好吃！虧大了，這麼貴的東西竟是淡而無味的……
陸芷筠神色怪異的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糕點，又看了看裴重錦。這東西還不如她家街頭王大媽家賣的蔥油餅好吃……
「這是蓮花酥。」裴重錦淡然說道，「做法十分繁雜，原以為只有京城的一品居才能吃到，沒想到居然在臨川這地方也有如此精緻的東西。」
「哎呀，崔公子果然是大家公子，見多識廣！」邱老闆佩服的直豎大拇指，「在下第一次來的時候，覺得這東西好吃，於是就叫人過來問哪裡能有賣，人家說了，這是一品居的大師傅才會做的東西，除了京城和這裡，外面買不到！」
陸芷筠……
她艱難的看了看自己手裡被咬了一半的糕點，有錢人的癖好可真是奇怪，這東西淡成這樣……居然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