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我答應你
容熙川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這些日子晝夜不息，的確是非常疲憊。
他躺在床頭睜開眼睛，光線透著厚重的窗帘，印著一層層薄薄的光。
打開床頭燈，屋裡的一切便在眼前清晰了起來。
抬起手掌放到面前，掌紋也是清楚可見，他的視力恢復了。
不過，這並不是好的徵兆，因為壓抑在身體里毒素的藥物，終於還是沒有抵得過凶毒的毒藥，它再一次死而復生，開始了它新一輪的侵略。
而這一次，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明明答應過她，會好好的，健康的陪她活下去。
容熙川正茫然若失，電話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竟然是莫北。
「四爺。」莫北的聲音焦急的傳來：「你的眼睛怎麼樣了？」
容熙川眉峰微抑：「你怎麼知道的？」
「是梓汐同學告訴我的。」莫北習慣了稱呼唐沁為同學，這稱呼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本來她不讓我跟你說的，但我思來想去，你的病不能拖了，魯斯上次就說過，藥物只能暫時抑制，一旦複發，後果不堪設想，你必須馬上接受治療。」
莫北一口氣說完，發現他在那端沉默了。
「四爺？」他喊了一聲。
容熙川對於他的聲音置若罔聞，滿腦子都在想著莫北剛才說過的那句「是梓汐同學告訴我的」。
毫無疑問，莫北被唐沁擺了一道，唐沁從莫北的嘴裡詐出了他中毒的事情，他一直隱瞞她的事情終於還是暴露了。
不過，這怪不得莫北，他也是心急則亂。
容熙川現在只想知道，唐沁在得知這件事情後會是什麼反應，她沒有找他對質，而是不聲不響的離開，她到底在想什麼。
「四爺，你在哪裡？」
「象山。」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帶人趕過去。」
掛了電話，容熙川出神了很久，最後他掀開被子下床，走進了洗漱間。
～
唐沁下午兩點才拍戲，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下了戲，她在一邊捧著劇本發獃。
白欣寒坐過來說：「今天別在劇組吃了，盒飯吃得我有點噁心。」
話音剛落，唐沁的手機便響了一聲，她拿出來看了眼，默默的放了回去。
「唉呦喂，真是形影不離啊。」白欣寒裝著酸溜溜的說，「約你出去吃飯呢，真是一點時間都不放過啊。」
「就你眼尖。」唐沁把劇本塞到白欣寒手裡，「你繼續吃劇組的盒飯吧。」
白欣寒不滿的說：「有了異性沒人性啊。」
「你現在知道還不晚。」唐沁沖她眨了下眼睛，迅速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
「她去哪了？」一直關注唐沁的傑克走上前，好奇的問。
白欣寒說：「去和男朋友約會了。」
傑克的臉上明顯有著失望和落寞。
白欣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傑克老師，你是沒有希望的，勸你放棄。」
那兩個人在一起經歷了這麼多，能分開他們的恐怕只有死亡了。
想到死亡這兩個字，唐沁的手輕輕的抖了兩下。
她無法把這兩個字和容熙川聯繫到一起，每每想起，心如血滴。
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要怎麼辦？
容熙川的車停在影視城的一個出口處，唐沁剛出門就看到了。
她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做了兩次深呼吸才邁著從容的步伐，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
打開車門，容熙川正在翻看手中的文件，聽到聲音，他抬頭看過來，眼中溢出一絲寵溺的波紋：「過來。」
她乖乖的坐在他身邊，他把文件放到一旁，長臂將她攬進懷裡，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唐沁看到那份文件，很多從前被她忽略的細節都清晰了起來，其實，她早就該發現的，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那次他在容家的樓梯上摔下來，並不是因為不小心，以容熙川的身手，不會出現那樣的低級失誤。
他摔下來完全是因為他的眼睛突然失明，導致他腳下踏空，因為摔倒，他還縫了針，她陪他在醫院裡打了點滴。
那天晚上正好下雪，她拉著他一起打雪仗，她只記得自己玩兒得很野很開心，現在想想，那時候他的眼睛是看不見的，可是為了陪她，他裝得若無其事。
唐沁想到這裡，忍不住眼圈一紅，將臉深深埋進了他的胸膛，生怕被他看見自己的失態。
他帶她來到一個農家小院，這小院位於市郊的一處莊園里，不遠處就是花圃，而小院主要是用來招待看花的人。
今天沒什麼客人，院子里非常安靜。
店主將他們請到裡面的一個包間。
包間很有特色，沒有椅子，只有一個榻榻米，榻榻米的上面放著一張六角小桌，桌上擺著花茶，花茶是天然晾曬，色澤新鮮通透。
店家來介紹這裡的特色菜，菜品都是綠色種植，絕對無公害。
點好了菜，店家就去忙活了。
兩人盤膝坐在榻榻米上，容熙川在用開水洗一個杯子。
洗好了杯子，他倒了杯花茶放到她面前，然後抬起頭，輕聲說：「小沁。」
唐沁望著他，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自她死後，她就再也沒有聽過他這樣喊她，這個屬於她的稱呼，似乎隨著她的死亡一起被沉入了海底。
她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從他的嘴裡聽到這兩個字，可他薄唇輕啟，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是那樣的自然，就好像這名字已經在他的心中念了無數遍。
她捂住嘴巴，眼淚不受控制的漱漱而下。
容熙川繞過桌子，伸出雙臂將她摟進懷裡，額頭貼在她的發頂，用力的摟緊了。
唐沁窩在他的懷裡，哭得不能自抑，重生以來，她從沒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
好一會兒，唐沁才止住了哭泣，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望著他：「你早就知道了？」
容熙川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來問我？」
容熙川用指腹拭掉她眼角的淚水，眼中儘是疼惜：「你不告訴我，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既然知道是你，又何必再問。」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承認了？」
「你知道我眼睛的事情了。」容熙川靜靜的看著她：「小沁，你知道了，卻沒有問我，為什麼？」
唐沁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猜只有一種可能，你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麼會看不見。」
他溫暖的手停在她的臉上，「不是因為顧晏司，對嗎？」
「是。」唐沁咬了咬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重新活過來，你就不會有事，是因為我，才連累了你。」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我死後看到了死神，他和我定下了一個契約，我可以重生，卻只能活在別人的身體里，我不能說出自己從前的身份，更不能讓人認出我，否則，那些認出我的人就會雙目失明，身染重疾，最後鬱鬱而終。」
「你相信了？」
唐沁用力點頭：「我信了，所以，我不敢讓你認出我，我想讓你接受唐梓汐這個身份。」
「傻瓜。」容熙川用力抱住她，「哪有什麼詛咒，就算有，我也會打破它。」
「可是你的眼睛，真的出事了，你的毒又是無葯可解，死神的話都應驗了。」
「只能說這是一個巧合。」容熙川淡定的說道：「並非無葯可解，我們還沒找到湯姆，如果找到他，一定會有辦法。」
「但是人海茫茫，去哪裡找呢。」
「我曾經以為自己的母親跳海自殺了，但她現在安然無憂的生活在南國；我曾經以為你落海沉沒，但你現在活在另一個人的身體里，與我朝夕相伴。我相信只要堅持不放棄，就會有奇迹。」
「真的只是巧合嗎？」
「相信我，死神很忙，沒那閑暇時間來管你我。」他沖她笑起來，「他只是嚇唬你的。」
這個笑話一點不好笑，唐沁笑不出來。
「就算我的毒解不了，那也沒關係。」容熙川認真的說道：「我還能再見到你，和你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我已經活得夠本了，所以，小沁，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答應我，繼續好好的活下去。」
她突然想起來，有一次，他也是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他還說，他想看她拿更高的獎項，就是那種國際大獎。
原來，那不過是在為她能繼續活下去而找的理由，他讓她有一個念想，讓她有一個沒有對他實現的承諾，這樣在他死後，她才不會輕易放棄這個世界。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
唐沁忍不住用力抱緊了他：「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死，你說話一向算話，對不對。」
在塞而加島的時候，他是裝死，哪怕知道了，她仍然茫然若失，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做不到一個人負重前行。
「我一定會找到湯姆，一定不會死。」他輕吻她的額頭，「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