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J(2)
我是在陸晉房間、陸晉床上,我拿槍下床時讓陸晉一把抓住,拽回去:「給我回來!」
低聲厲喝,一抹眼間,對上他眼神凌厲若刀。然後,突然就有無形的壓力直接平鋪、蔓延開,叫我喘不開氣,只能老老實實的在他懷裡,呆著!
我心裡明白,江夜的事兒跟陸晉真沒關係,嘴上故意說句「不清醒」,然後手裡的槍被他拿下去了。
而我這還沒吭聲,又聽他冷聲斥道:「腦子還清醒著么。」低沉又冷酷的聲音,說完了,挑起我下巴。四目相對,那眼神鋒利的很,叫人不敢對視。
我這槍一離手,頓像是斗敗的公雞,我耷拉著眼眸,不敢對視,淚水還沒幹,就又有新的冒出來。
「哭屁。」 他不耐又嫌棄,全然不安慰我了。
我抬頭看他,他居然還凶我了?明明是他殺了江夜!可一轉念,他又不知道江夜如何!對所有人而言,包括我——
江夜他們都是神經病。
可是那又怎樣?我暫時過不去那坎兒。
我只怪世事難料,怪不得陸晉……但鑒於他的口氣,我不爽的用力移開下巴,然後直接撲到床上去。
陸晉拉我回來是對的。
逞一時之快,衝出去也不能怎樣,更甚是送死也說不定。
這第一,薄以涼對我有誤會,我被催眠的記憶並不能證明什麼,它在我腦海里,空口白牙的說出來,沒證據,薄以涼肯定不信。他能如此篤定我就是害他家的元兇,想必當年是看見了、聽見了什麼,才會隱藏三年,跑到海外去獨自療傷。
這第二、城四角還有炸彈,以千秋現在渾渾噩噩的狀態,我恐怕也說服不了他,他也失憶了,保不準兒真就炸了。
被陸晉拉回來后,我清醒了許多,但仍舊很亂,而且我很奇怪!
因為我忘記審判團的記憶,可為什麼我把陸晉也忘了?瘋狂的念頭又冒出來了,我搖搖頭對自己說——
不可能,陸晉不可能是J。
因為怎麼看,井然可能性都更大些。
而在我趴著時,陸晉是一動不動的。
他收斂了身上的冷肅之氣,就是剛才讓我動彈不得的氣場,否則我一定不能像現在這樣胡思亂想,那是軍人身上特有的壓力。
而後,他緩緩躺下來,沒受傷的手臂伸過來——
「枕不枕。」
孤傲冰冷的聲音,像是帶著莫大的恩典,我瞄了一眼,翻身枕上去了。隨後,他聲音軟了三分,「一直哭,是想起什麼了?」
語氣沒了凌厲,溫聲說話時,我問他,「三年前,你車禍是什麼時候?」
「八月吧,集訓才結束不久。」
他說話時,目光並無反常,我繼續看著他道:「你覺得,你的車禍是人為,還是意外。」
陸晉聲音淡淡,「司機當場死亡,死無對證。」
我點頭說了句「好」。
除此之外,再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之前已經懷疑過他是審判團的人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總是懷疑,會讓感情出問題。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但是我明白這個道理。
「你還沒回答我。」他指的是「我想起什麼」,我望著帳子頂,決定暫時不說,但坦白了一件事——
「我如果告訴你,是我自己選擇忘了你,你會不會生氣。」
我努力往好了想,這江夜沒有在催眠中提起陸晉,很可能是我自己告訴江夜,我要忘了他!
因為陸晉已經離開了一年,誰知道回不回來?而那時我又打算和薄以涼在一起;
誰知道造化弄人,那個不會回來的人突然就回來、而那個本來要在一起的人卻反目成仇。
造化弄人四個字,回蕩在腦海里時,我突然又想起什麼,這個答案比剛才的來的更恐懼。
而旁側,陸晉擰眉道:「我知道。」
我那個答案還沒來得及細細思索,震驚望他:「你知道?」
「我私下收過顧爺爺的提醒,他說,能忘得這麼乾淨,一般是本人意願。」
那一瞬間,我腦袋裡全空了,千想萬想沒想到他竟早知道是我選擇忘了他,而他竟然一點都不怪我!
而接下來這段話更讓我……刻骨銘心,一生難忘。
他笑說,「我是嘗過想見一個人四年都見不到的滋味,那感覺並不好受,你這麼做是對的。」他說完后才側目看我,很難得的誇我,眼睛閃閃發亮,聲音鏗鏘有力:「這件事,你幹得漂亮!」修長俊美的黑眸里,又是那迷人至深的漩渦,直把人卷進去——
「你真是陸晉嗎。」我痴痴開口,腦海里那個瘋狂的念頭終於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愧疚。我不改懷疑陸晉是J,他知道得多傷心?
所以現在看來,就是我第二個答案了。
很可能是因為你要忘記了他,所以他才會在找我的路上,出車禍。
腦海中還劃過很多念頭,讓他又打斷了,「如假包換。」
我失焦的目光重新投放在那張俊臉上,離得如此近,我幾乎看得見他臉上細細的、透明的小絨毛。
「我聽說的陸晉,嘴毒又暴躁,除了長得帥,武力值與智商雙高外,平日連省公安廳廳長都不放在眼裡……」我說到一半,他又攔腰截斷:「那是對別人。對你,捨不得。」
他說話時,手指穿梭在我頭髮里,並湊過來嗅了嗅,「你要不想告訴我你剛才想到了什麼,以後我不會再問。」
我心裡感慨極了。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天神般降臨,鼓勵我,鞭策我,引導我,寵溺我,無條件的信任我。
看著他盡在咫尺的眼眸,我心裡越發愧疚著。
我怕自己很快忍不住說出答案來,別開臉道,「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他又湊過來,在我額頭鼻尖以及唇紛紛一吻,「當然可以,我在門口,需要喊我。」
陸晉下床后,我才看他。
他走的仍舊是冷酷又帥氣的。
似乎不論我做什麼,說什麼,他都同意;而我的所作所為,都分毫不能影響他什麼情緒。
而我想到那第二個答案,突然覺得不公平。
對於這個「局外人」的不公平。
「等一下。」
我喊住他時,他回頭,單手插兜,側影修長俊美。「說。」
「我的記憶基本上都回來了,謝謝你一直信我、陪我。」我是發自真心道謝。他稍作停頓,黑色的瞳仁兒閃著褶褶光輝,一揚下巴道——
「這話,我等你八十歲再和我說。」
說完后,他修長如玉的手撩開帘子,酷帥的背影轉眼就淹沒在了帘子后。
起先我懵了一下,直到那帘子落上,我才騰然反應過來:
他是要我陪他到八十歲……
眼眶有些酸,我這次「昏迷」沉睡的時間其實很短,短到外頭響起顧小木的聲音,說:「舅舅,德望居的飯來了。」
「先放著,你把你那份拿去。」
他說完,顧小木便走了,而他沒走,就在帘子外,等我。我起來,盤腿坐在床上,拿出隨身小本兒,我需要理一理。
趁著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江夜說審判團有七個人,那麼就從「7」開始。
落筆寫下「7」時,我心口突突跳了一下。
然後是——
「江夜、千秋、武當、我和J。」
死去的兩人應該是我在寫策劃時,出現在我記憶中的那兩個看不清的「陌生」人。一想到他們是我朋友,而且已經死了,我這顆心,就又狠狠地疼了起來。
我就在這不正常、帶著疼痛的心跳中,落筆寫下了——
「小七、小七七。」
暫且就這麼稱呼吧,用我最喜歡的「7」,給你們做代號。
我心說著,寫完這七個名字后,再度寫下的是「四年前」,因為一切都是從四年前開始。
那年,我遇到無名大叔——陸晉。
彼時的我應當一邊和陸晉周旋一邊投身與審判團,暗中幫著警察尋找證據,加速破案,那是真正的審判團,正義的審判團……
而後陸晉離開。
根據我的記憶來看,陸晉離開后一年我還沒有忘記他,所以,酸菜魚的記憶,應該在審判團出事之前。
寫下「酸菜魚一年後」時,我鼻子有些酸酸的。
覺得對不起陸晉。
外頭,陸晉沒進來,我則繼續捋著思路,提筆寫下——
「J。為情所困,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兒——薄家大火。」
從江夜的話里話外、以及我現在所處的環境,無不可推測出,薄家的大火就是J做的事兒,並且,小七和小七七因此死去。
而那時,陸晉還沒來,我一面煎熬著陸晉的相思之苦,一面受到審判團的影響,雙面夾擊讓我決定忘記了一切,想補償薄以涼……
所以,我要求了忘記陸晉。
所以,三年前陸晉的車禍極有可能是——
江夜做的。
所謂慧極必傷,除了陸晉之外,也算我一個。
有時候,我也很厭惡自己的推理,因為這樣看來,倒像是……一報還一報。
江夜撞陸晉一次,陸晉還江夜一槍。
而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在我推理完畢時,外頭剛好響起陸晉的聲音,「飯要涼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寫下的字,抿了抿唇。現在換我猶豫、我是否要告訴他這個一頭闖進來的局外人真相。
「余白?」陸晉再喊我時,我合上小本,「聽見了,吃飯吃飯!」他提著打包帶進來時,我已經把小本兒裝起來了。
只我向來是個藏不住事兒的。終於還是在快吃完時,開了口——
「陸晉。」
「嗯?」陸晉吃飯很文雅,他看我時,喉結滾滾,大概是咽下飯,抿了口水才開口:「怎麼了?這麼嚴肅。」
「你吃飽了嗎?」
我詢問待他點頭后,把所有吃的都拿下去,他胳膊還受著傷,我捨不得他做這些。我做這些時,他一言不發的看我。而我下定了決心,把本子再度拿出來,「我接下來要說的,你別打斷我,讓我說完,可以嗎?」
他點頭后,我將我的推理,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我視死如歸,他面無表情。
然後,他把我本子合上了。
「與你無關,別瞎想。」
他淡淡的這麼一說,我反而愧疚更深。
「怎麼無關?是我要忘記你,江夜一定是看到你回來找我,怕我想起什麼,所以才害了你。陸晉,你如果現在埋怨我一兩句,我也許會好受點。」
「那你何不把我當成J。」
陸晉說話時,我心跳劇烈一頓——
「你,你說什麼?」
我直接嚇得說不出話,因為我的確這麼想過,但是我又否決了。
而從他口中說出來,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他指著我的小本兒上「J」說,「你看,J,晉。多相似。」
他說話時,我完全懵了。而他合上本子,又補充了一句,看我的眼睛目光盈盈的,像是含著水,「因為這樣想的話,你的心裡應該會好受些。」
我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他開玩笑呢!頓時我氣得大吼:「陸晉!」
從開始到現在他就喜歡開玩笑!不分場合。
這次最過分。而他只是摸摸我的腦袋:「好了,別多想。婚都結了,不管你怎麼樣,我都要。」
「我……」
我又結巴了,而他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只看了一眼后,就冷冷一笑,我又見到了那冷肅目光,連帶他聲音也嚴厲起來——
「莫安目標是團長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下面可以把他們列為恐怖組織,全城搜捕了。」
我想起他出去打電話的一幕,而他目光凌厲的看向我:「余白,你給我記住了……」
他再看我時,又散發出那種軍人才有的迫人的壓力道:「你是一個警察,抓壞人是你的職責,而大義滅親……也是必要的犧牲。」
「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