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瓷來襲4
世間，能擁有一眼冰封千里能力的，古往今來只有蘇玲瓏一人。賀青瓷激動的表情失去控制，不知該是哭還是笑。他幾次抬手，想要觸碰她，卻又怕眼前的一切是夢，一戳就破。
賀青瓷手無足措：「玲瓏，是你嗎？」
仿若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一直躺在地上，直直看著一個地方的人兒，眼睛突然動了動。她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賀青瓷。
她的眼神冰冷地好似沒有半點兒溫度，猶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賀青瓷猛然清醒，浸染到賀青瓷骨子裡面的卑微，讓他無法繼續坐在地上仰視她。賀青瓷快速從地上起身，朝著她張開懷抱，想要擁她入懷。
玲瓏，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沒想到，就在賀青瓷觸碰到她衣袖的瞬間，她緩緩抬起右手。空氣幾乎靜止的地下室中，突然颳起了一陣詭異的風。
這風很大，吹的人睜不開眼睛。賀青瓷抬手擋在臉上，他用妖力才定住身子，沒被風吹走。
反觀「蘇玲瓏」，她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不光是她，就連白色的陰陽師袍也靜止不動，跟周圍被大風吹亂的景象，格格不入。
賀青瓷心中驚奇，此時沒時間讓他細想。地下室中響起「咔嚓咔嚓」的斷裂聲，玉樹要斷了！
賀青瓷沒想到會這樣，略顯驚慌地回頭。這些玉樹聚集了木系靈力，是用來滋養保護蘇玲瓏的魂魄的。玉樹毀了，那蘇玲瓏的魂魄……
賀青瓷剛想聚集靈力保護玉樹，下一秒他記起蘇玲瓏已經復活。賀青瓷緊張不已的心剛平靜下來，別墅外烏雲蔽月，響起陣陣驚雷，暴雨盡情地拍打著別墅。別墅里沒有半點兒光亮，猶如森冷瘮人的鬼城。
此情此情，讓賀青瓷不由想到蘇玲瓏封印他的那日。他滿眼受傷，聲音艱澀：「玲瓏，你又要封印我？」
「蘇玲瓏」沒有說話。她緩緩抬起右手，如潮的靈力不斷聚集在她的手心，她整個人籠罩在淡綠色的光亮中。
「玲瓏，你不能這麼做。是我復活了你，給了你二次生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蘇玲瓏」從始至終都一副冰冷的表情，如同不會說話的雕塑一般，未曾開口說一個字。
見狀，賀青瓷慌了。他想伸手觸碰她，卻被一道電流擊中。賀青瓷渾身一麻，有幾秒鐘動彈不得。
此時，蘇家的殘血劍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聲。藍光衝破蓋在劍身上的厚重布料，照亮整個偏殿。就在季陵光命人拿開蓋住殘血劍的布時，殘血劍衝破窗戶，快速在消失在季陵光他們面前。
夭夭，一定是夭夭！
季陵光眼中滑過一抹光亮，他快速朝著殘血劍飛出的方向追去。白澤、龍星塵一眾緊忙跟上。他們發現，這和他們準備去的賀青瓷的別墅，居然是一個方向。
別墅中，賀青瓷終於崩潰了。
「玲瓏，我愛了你那麼多年，我愛你啊！衝破封印后，我一心只想著復活你，你當真一句話都不願與我說嗎？」賀青瓷雙目猩紅，「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仁義道德，知恩圖報嗎？我救了你，你總該跟我說句謝謝吧！蘇玲瓏，你出來！就算是罵我也可以！」
賀青瓷的話語剛落，一聲巨響震得地面晃了三晃。賀青瓷艱難地穩住身體，他震驚地發現「蘇玲瓏」的手中多出殘血劍。
在殘血劍強大的威壓下，賀青瓷的身體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也就在這時，蘇玲瓏淡綠色的魂魄從陶夭夭的身體中剝離。
魂魄狀態的蘇玲瓏一襲陰陽師袍，裝扮簡單，但氣質令人過目不忘。陶夭夭剛才被蘇玲瓏控制，如做了一場夢一樣。她踉蹌一步，不由叫了聲「玲瓏大人」，蘇玲瓏對著她笑著輕點下頭。
蘇玲瓏笑了，她竟然對著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笑了，而她卻不願施捨他一個字！賀青瓷悲憤，濃濃的嫉妒和怒火將欲破腔而出。
蘇玲瓏感受到賀青瓷的怒火，她斂起臉上清淺的笑：「饕餮，我的重生，是你用無數人類和妖怪的性命換來的。我不會感謝你，只會更加憎恨你。生死有命，我的命數已盡，強留在人間會遭到天譴。若我早知你千年後，會如此執迷不悟的為禍一方，當年我會直接殺了你。」
玲瓏大人說得好！陶夭夭差點丟掉手中的殘血劍給她鼓掌。
蘇玲瓏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猶如萬箭穿心。賀青瓷不敢置信地搖著：「玲瓏，是你心心念念的天下蒼生要了你的命！過了千年，為何你的心上還是只有那些如螻蟻般活著的泯然眾人！你忘記，你守護的人類，是怎麼殘害你的了嗎！」
她死的那麼慘，屍骨無存，難道她就不會恨嗎？！
賀青瓷是那麼誅心，蘇玲瓏表情始終未變：「我本為天下蒼生而生，卻為了一己私慾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我沒有任何怨言。」
蘇家祖訓，陰陽師不得與妖怪相戀，不然必招致災禍。是她一意孤行，才落得如此下場。
只是，她從不會後悔。
蘇玲瓏說著，身影越來越淡，最後幻化成一縷綠色的煙霧融進殘血劍。陶夭夭低頭，看向手中靈力快要外溢的殘血劍：「玲瓏大人……」
「蘇玲瓏，你站住，你不許走！我給你準備了身體，你為什麼要去殘血劍里！你，你會魂飛魄散的，你不知道嗎！」
賀青瓷說著，伸手去抓，卻抓了一個空。下一秒，蘇玲瓏虛無縹緲的聲音響起：「賀青瓷，你作孽太多，人世間已經容不下你了。死在殘血劍下，是你最好的歸宿。」
「不，玲瓏！求你，快出來，到她的身體里……你真的會消失的啊！」
蘇玲瓏終於肯叫他的名字了，賀青瓷對她的恨消失得一乾二淨。他無法接受蘇玲瓏在他面前消失，甚至不介意蘇玲瓏的目的是要殺了他，他發了瘋一樣去奪殘血劍。陶夭夭閃躲開，發現賀青瓷面目猙獰，渾身散發著要撕碎她的狠勁。
「夭夭，殺了他吧。我會幫你。」
蘇玲瓏的聲音，在陶夭夭的耳畔響起。陶夭夭正有此意，她握緊殘血劍刺向賀青瓷。
賀青瓷身上黑氣騰騰，他此時的眼中只有殘血劍。擋他佔有殘血劍者，死！
陶夭夭深吸一口氣。殘血劍本就和她心意相通，如今在蘇玲瓏的幫助下，越發意隨心動。她聚集所有靈力，殘血劍也在激動顫抖，因為他們只有一個目的——殺了賀青瓷！
隨著一聲怒喝，殘血劍朝著賀青瓷劈去。賀青瓷想躲閃，但是陶夭夭的靈力實在太強大，壓制地他不能動彈。他拚命閃躲，還是被劈中了右手腕。他的手筋瞬間斷裂，妖力從他手腕上的傷口快速流失。
怎麼會這樣！賀青瓷拚命捂住傷口，卻於事無補。
與賀青瓷慌亂相比，陶夭夭此時充滿了殺意。陶夭夭的腦海中閃過將離、薛凝、李彤，以及地下室那些女孩慘死的畫面，憤怒洶湧而出。
陶夭夭舞動殘血劍，在賀青瓷的身上劃出無數傷痕。血和妖氣不斷從他身體流淌，賀青瓷想要反抗，卻絲毫沒有還手之力。賀青瓷癱倒在地上，居然還在笑：「夭夭，你知道嗎，你的存在沒有意義。你的身體，就是玲瓏的容器，你的一舉一動都在複製她的經歷。無論是白澤還是季陵光，都是透過你看著玲瓏啊。夭夭，你真是可憐。殺了我，也是她的意思，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嗎？你，真可悲……」
陶夭夭深吸一口氣，一劍洞穿他的身體。賀青瓷不可置信看著她，陶夭夭輕鬆地說：「第一，你在意淫。第二，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無所謂啊。我的情況，我比你清楚，我才不會因為你的話變成變態。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戀人，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只要知道結果就好了。你渴求了那麼久，卻成為玲瓏大人討厭的人……是你比較可悲啊，賀青瓷。」
這時，陶夭夭覺得殘血劍的靈力在消散，一縷淡淡的綠色煙霧從殘血劍中離開。賀青瓷看向綠色煙霧的方向，他濺滿血跡扭曲的臉，竟然詭異地平靜下來。
「玲瓏，最終我還是死在了你的手上。」賀青瓷的視線一直未從綠色煙霧上離開，「陶夭夭，你我鬥了那麼久，我本該恨極了你，可現在我卻很想謝謝你。」
是陶夭夭讓他在臨死之前，再次見到了蘇玲瓏，彌補了他千年前的遺憾。
他努力了那麼久，終於可以見到她……就算他早就知道，她的出現會殺了他，那又如何？
至少，她叫了他的名字啊！可以和她一起消散，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玲瓏……我的，大人啊……」
隨著綠色煙霧飄遠，賀青瓷的身體化成無數碎片。陶夭夭沒想到賀青瓷居然對蘇玲瓏用情如此之深，心中也不是滋味。她知道，沒有蘇玲瓏幫助的話，絕對無法收拾賀青瓷。
「玲瓏大人，你不要走。難道你不想再見白澤一面嗎？」陶夭夭焦急地問。
「沒有必要，讓他再難過一次。不要說見過我，夭夭。希望你，幸福啊。」
別墅外，暴雨初歇，耀眼的銀河橫亘在天際。綠色的光點，化成了無數個小點，消失在天地之間。這樣的景色是那麼美麗，就好像螢火蟲森林一般。陶夭夭下意識伸出手，但抓住的只是一片虛無。
「玲瓏大人，你還在嗎！」
這一次，不再有人回答她。
這時，陶夭夭手中的殘血劍周身的藍色光亮漸漸消失，發出聲聲悲鳴。陶夭夭怔怔站著，還覺得不可思議。
所以說，賀青瓷死了……不可一世的賀青瓷，就這樣死了？
賀青瓷做了那麼多，原來根本不想得到什麼權勢，只是想復活蘇玲瓏罷了。
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蘇玲瓏可能對他做什麼？可是，他還是這樣去做，去博一個那麼微妙的可能性，也為了玲瓏大人可以和他說句話……
甚至，一起消散也可以……
還有，玲瓏大人……
「玲瓏大人！謝謝你！」
陶夭夭半跪在地上，失聲痛哭。此時，正在尋找殘血劍下落的白澤心莫名狠狠一疼。他不自覺地抬頭看向夜空，只看到了燦爛的星河。
好美的夜空啊。白澤想。
簡直，和以前和蘇玲瓏一起看到的星空，一樣美麗呢。
陶夭夭不能接受發生了那麼多事，一直呆站在別墅前，直到季陵光趕來。季陵光左右看了下，發現只有陶夭夭，未見賀青瓷。他抓住陶夭夭的肩膀，上下仔細檢查一遍，確定她完好無損后，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對不起，夭夭，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
陶夭夭輕拍著他的後背，用力抱住了季陵光，簡直用光了她的所有力氣。季陵光也抱著她，終於反應過來：「夭夭，賀青瓷呢？」
「死了。」
季陵光神色一松，然後凝重地說：「他狡猾多段，不一定真的死了。我去檢查下，不能被他逃走了。」
「不，是真的死了。他魂飛魄散了啊。」陶夭夭離開季陵光的懷抱，轉身看向黑燈瞎火的別墅：「這裡，有太多的罪惡。毀了它吧。」
「嗯，交給我。」
季陵光立刻吩咐赤鷩，讓他親自監督妖怪們拆毀別墅，不留任何痕迹，然後一把火燒掉。白澤在別墅倒塌時趕到，陶夭夭看著他，心情特別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