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調整
「這可是非常新鮮呢，我還以為你會誇一誇自己那位表現很出色的小傢伙。」
15號半是調侃的揶揄，其他調音師也貌似很有興趣的看向3號。
3號用手杖在禮帽沿兒輕輕一點，紳士范兒十足的向諸位致意，而後道：「誇獎還是要的，畢竟他的確很出色不是嗎？」
「哼，哪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的所謂失誤是用來反襯成功，來向我們炫耀嗎？」15號的語氣越發咄咄逼人，似乎還有點小情緒。
3號輕輕搖頭：「嘖嘖，我覺得你這樣其實蠻不錯，不過我認為還是局限在具體的事情上。嗯，可以這樣理解我之前的話，從那個小傢伙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一些出乎預料的東西。或者說，我們之前對於人類的判斷有些偏差。」
「偏差？」1號極其冷淡的哼道，「這裡沒有任何東西是我們沒有掌握的，從他們的生命形態演進到成熟結構，到文明的出現和發展中諸多關鍵表現；從人種的基因表裡內外的奧妙，以及未來可發展的潛力與走向，哪一樣不在我們的計算結果當中？」
一連串的質問，似乎代表了更多調音師的意見。
15號抱著胳膊，一隻腳一點一點，貌似挺希望看到3號吃癟的樣子。
輕輕一笑，3號晃了晃手杖：「有的。」
語氣淡然，卻十分肯定。
「說說吧，我其實也非常好奇。」2號聲若洪鐘，隆隆回蕩不絕。
「好吧，諸位也不妨幫著分析一下。」3號依然足夠謙虛穩健，身體微微前傾環顧一圈，「首先要想說，我們低估了他們的野心擴展速度，而他們與另一面的人類之間形成默契的速度和配合的緊密型，都超乎預料。」
短暫的靜默后，2號率先發言：「同意。」
「有這樣的跡象。」
「可以這樣看。」
多個聲音相繼表示贊成，15號輕哼一聲，沒有挑刺。
3號似乎精神一振，稍稍提高了音調：「然後是面對他們所說的V勢力，我們的挑戰者文明，發生決定性的接觸和衝突時，我的小傢伙採取的方式激烈程度超出我的預料，而結果也令人刮目相看。」
又是一陣沉默，還是2號率先開口：「同意。」
好像祂就會一次說倆字兒似的。
15號輕哼：「還說不是炫耀？這分明是誇讚，你應該感到得意。」
1號陰測測的道：「這是一種好現象，至少這場遊戲不至於太沉悶，任何戲劇性的衝突和意外，都會增加趣味性。」
祂的話里傳遞出一股涼颼颼的氣息，那真是讓整個空間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近乎言出法隨。
15號似是不悅的皺了皺眉頭，輕輕彈動手指，周圍立即蕩漾開一抹明快的顏色。
其餘調音師三三兩兩的發話，大致都贊同3號的看法。
「那麼，我認為有必要做一點小小的調整。比如說，稍微推動一下他們歷險的進度，獲取有價值收益的廣度，讓劇目的精彩與激烈程度提升一些。諸位以為，是否合適呢？」
3號不溫不火的徐徐看向每一個調音師，任是誰也能感覺到祂的誠意十足。
但這次，2號卻旗幟鮮明的表示反對：「進程安排已經擬定，無需再做干涉。」
語氣生硬，不容反駁。
1號嘿嘿冷笑：「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等待最終的結果，所以無需推動他們的行為，這已經不是大場面才能感動人的時代，一些精巧的小劇目更能體現表演者的功力和技巧，諸位覺得對嗎？」
「我贊成！」15號迫不及待的舉手，貌似得意的歪頭看向3號。
3號優雅的聳聳肩，不予置評。
這次，諸位調音師的意見出現分歧，但也就是支持和反對兩樣，沒誰在中間當騎牆派和稀泥。
18號說得尤為不客氣：「我們的目標之一，要充分觀測這些文明與世界中的關鍵變數，找出推動他們最終向上發展的原動力！干涉越少，意外因素就越低，不能因為你的選擇超出範圍，而予以阻止或規範。」
「風險呢，諸位有考慮過嗎？」
3號忽然反問，語氣依然溫和，卻能聽出銳利。
祂們這一種存在非常奇特，全部的變化都來自於聲音，宣之於口的言辭其實毫無意義，真正的內容和態度全在波動當中。
2號斬釘截鐵的道：「為達目的，無懼風險！」
「風險也是一種變數，可以容納。」
「沒有徹底的開放態度，無法保證最終收穫的真實性。」
……
反對意見近乎一致。
3號微微搖頭，用手杖點了點虛空地面：「好吧，我尊重大多數意見。那麼之前的提議，就此作罷。」
15號先是得意的笑笑，隨即若有所思：「你不會是故意提起話頭，引導我們的意見走向反對，其實正符合你的真正想法？嘖嘖，難道與人類思想接觸的太多，被他們影響了？」
「不不不，那種污染很危險，卻也很微弱，沒可能對我們的意志造成任何干擾，你想多了。」3號矢口否認。
1號乾巴巴冷森森的笑兩聲，倏地化為一片陰影，消失無蹤。
其餘調音師有的往地球偷去，有些則捏碎了畫面化為光雨，隨手砸向另一片空域；還有一些似是對遠方傳遞了什麼信息，空間隨之一片漣漪蕩漾，星空中有幾個亮點忽然燦爛閃爍，倏地熄滅。
轉眼之間，只剩下3號與15號。
兩下對峙片刻，3號忽然輕嘆道：「你還不打算放棄嗎？」
15號露出一絲倔強，搖搖頭：「不！」
「那我可幫不了你了。」3號聳聳肩，乾脆的離開。
15號的目光忽然轉為冰冷無情，注視著蔚藍的地球投影凝視良久，驀地伸手虛空一抓，一條細細的絲線飄了出來，落入祂的掌心。
祂的指頭捻著絲線沉吟少許，將其化為一個繁複的符號，隨手拍在左臂上，融入諸多遊動的符號之中，再也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一直像個機器娃娃樣獃獃站立的吱吱忽然開口：「你其實沒有必要這樣……」
沒等說完的，15號尖聲打斷：「我樂意！」
裙裾一轉，消失在原地。
吱吱非常人性的聳聳肩膀，表情倏地恢復冷漠，抬手當空一抹，整個空間像是一幅畫被捲起來拿走。
一切，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現實世界，天都市郊區，喵天堂廢棄工廠內。
陳鋒和李貓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地下室里，仍然是原來的位置，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驚動。
趴在不遠處的幾隻野貓紛紛抬頭，疑惑的看了兩人一下，隨即喵嗚怪叫著蹭蹭竄開，一轉眼全都跑出去，一直快到垃圾堆外圍了才停下，嗚嗚的幽怨叫聲此起彼伏。
陳鋒訕訕的抓抓額頭：「不好意思，嚇到它們了。」
他立即反應過來，是身上還沒散盡的濃烈殺氣，讓敏感的野貓備受刺激，跟砰見殺貓吃肉的人似的，慌忙逃竄不迭。
喵星人一定沒法理解，為什麼剛才一切都好好兒的，突然就冒出那麼可怕的氣息，這裡一定有問題啊啊啊！
陳鋒也沒辦法，或者根本沒想到，畢竟剛剛經歷的連番戰鬥太激烈，他們一而再的遭遇強大生死危機，全付精氣神都被錘鍊的十分凝集而鋒利，就好像剛剛開鋒的寶刀，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殺機。
好在他已經學會了如何收斂，當下就深深呼吸，徐徐吐氣，從額頭往下一直蔓延到腳尖，一節節的放鬆肢體肌肉與神經，而後是頂門後腦到脊椎屁股，再到兩腿和腳後跟。
完了再從左右分別以純粹凝練的意念引領著身體，從骨骼肌肉皮膚層層舒展，再伴隨著呼吸從肺到胃腸、五臟六腑，震動周邊肌肉氣血做「按摩」，等到一股鬆軟溫暖的感覺遍及全身，他的周邊再也沒有任何尖銳氣息留存。
這時候，他就算進了叢林，都未必能驚動敏感的蟲豸鳥獸。
天人合一，初級境界，心神與肉體的行動一致，達成。
李貓卻無需這麼一番調整，她早在「金樓」的歲月里已經學會了隱藏鋒芒和殺機，臉上微笑手裡捅刀子，是基本功。讓人隨便看出想法來，那連及格線都達不到。
這次，她在生死之間似乎大徹大悟，透露出的氣息更加自然而細膩，回歸15歲少女應有的青春清澈，毫無破綻，代表著她的心境更上層樓。
對於她的敵人而言，也更加的危險。
對於陳鋒的道歉，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就那麼赤著腳走到牆角處，從冰箱里拿了兩瓶飲料，丟給他一瓶，然後自顧自的擰開蓋子咕嘟嘟小口喝了個乾淨。
陳鋒聳聳肩，也乾脆的喝光了。
隨時補充水分與能量，已經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生存原則，無論任何環境都不可放鬆。
小口吞咽有利於快速消化吸收，陳鋒能清晰的感覺到，精準到五毫升的高能飲料在口腔中加溫，在食道下行的過程中被絨毛截留部分，並梳理的更加均勻，落入胃部時已經達到體溫標準，舒爽平和毫無刺激感。
更激烈的化學反應立即產生，大量精微物質與水分中含有的非氫氧不可見氣息混合，一部分上行沁潤肺部，讓他感到莫名的舒暢通透，大部分繼續進入腸道，活躍的吸收轉化在眨眼間進行了千萬次，最後只留下一點點渣滓向大腸堆積。
這種感受前所未有，他舉著瓶子愣在那裡，表情十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