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畫骨圖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字條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字條

  沈念七偏頭反覆看了眼那石碑,慢步走到其處,上下打量了下這明顯比其他石碑都要大一些的墳碑,然後念出了上面刻著的名字:「許劭。」


  秦衛羽也走到墳碑前,說道:「這個人,應該就是當時隨行的千牛衛中郎將。也就是……」


  也就是昭帝刺殺案中,沈沖劍下當時唯一倖存之人。


  「為什麼他的墳墓如此與眾不同?」王君平也走來,問道。


  刁珏小跑幾步,來到幾人面前,回道:「中郎將的家眷當時也隨同遷徙,後來中郎將被刺……」刁珏視線在沈念七身上停留片刻,沉了沉聲,續道,「被重傷,已經無法返回洛陽,在穰縣離世。其家眷便索性隨中郎將留在穰縣,立墳安家。」


  「也就是說,中郎將的家眷此時還在穰縣?」秦衛羽捕捉到一個要點。


  「嗯,還在。」刁珏說道,「家裡只有一個婦人,還有一個二十七八的女子。」頓頓,又補充,「是中郎將的夫人及女兒。」


  念七端臂,甚有節律地輕輕揪動自己嘴唇,在墳地走了幾步,最後又停在那些無人看管的老墳上。半晌,用食指一一點數:「一、二、三……」數完,眉心一蹙,「這裡有十八座墳,加上中郎將的,一共十九座墳。確實所有被殺的侍衛都被埋在此地嗎?」


  「確實,據當時卷宗記在,屍骨是直接帶進來的,沒有缺失。」刁珏回道。


  「不過,這裡都是相關人士的墳地,那麼沈將軍夫人的墳是不是也……」晁非忽然想起什麼,開腔問道。


  聞言,刁珏先沉默半晌,隨後望著沈念七,用著沒有半點同情,甚至覺得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沈夫人的屍體曾被好心人下葬過,但是後來許劭將軍亡故,其家裡人怨恨未消,便……」頓頓,再道,「便將沈夫人的骸骨挖出,扔去了方才的山谷中。大概……大概已經被……」


  已經被那裡的野獸,分食咬碎,死無全屍了。


  後面的話,刁珏沒有說,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想到,包括沈念七在內。


  她出神地望著地面的一角,指尖摩挲墳上邊緣,擦去了灰塵。


  「再看看別的地方吧。」沈念七說罷,挪步走開。


  刁珏也沒再說什麼,跟上沈念七。


  秦衛羽與王君平都有些心疼念七,可是比起那些不疼不癢的安慰,將真相調查出來才是最大的安慰。


  兩人皆深吸口氣,收回心思,重歸案情。


  秦衛羽也數了一下墳頭的數目,隨後對王君平道:「王少卿,我想知道有關活著的侍衛的情況,想知道當時死亡者的確切數目。」


  「我這就讓人快馬加鞭趕回長安交待文寺丞。」


  「嗯。」秦衛羽輕拍王君平手臂。


  晁非也站在一旁,說道:「時間很緊,真的有必要嗎?卷宗上不是寫的清清楚楚?」


  「秦某隻是覺得,還是落實清楚比較好。從人名,到人數。」


  秦衛羽對晁非扯了一抹不帶感情的笑,回頭去追沈念七。


  王君平也是哼笑一聲,趕去辦秦衛羽交待之事。


  晁非冷笑一聲,掏出絹布掩掩鼻息,口中喃喃落下四個字:「垂死掙扎。」


  沈念七那面,已經徐徐走出墳地,聽到了秦衛羽的輕喚,沈念七止住步子等他,待他與她並肩,兩人才一同繼續往前走。


  「沈博士,就今日情形,你覺得如何?」


  沈念七長長吐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看向荒涼墳地:「光看,說不好是什麼情形,還要儘快拿到屍骨才行。」


  「今日我便吩咐下去,不過需要一些時間。趁著這個機會,明日我們可以先走訪一下當年那起案子的目擊證人。」


  卷宗上記載,當時在沈沖在山谷里殺人的一幕,恰好被正在山上撿石頭的男子見到。是給沈沖定罪的關鍵證人之一。


  「他也在穰縣嗎?」沈念七問道。


  「不僅在。」秦衛羽看向另一面正在協助金吾衛交待有關墳地事宜的縣令,「而且,也正好姓刁。」


  沈念七恍惚了一下,順著秦衛羽的方向看向刁珏。


  一瞬過後,她好像明白了為甚從今日來時,刁珏就一直有意無意在抵觸自己。


  沈念七收了視線,看向陰沉的天。


  「原來,如此啊。」


  她下意識地握緊脖頸上的滴水玉,眸底隱隱流過一絲微弱幽光。


  ……


  另一面,唐玄伊正盤腿坐在案幾前閉眸小憩,像是夢到什麼不好的事,緊擰眉心,額角泛著細密冷汗。


  突然間睜眼,但仍舊驚魂未定。


  唐玄伊深吸幾口,拿起案前水杯飲了一口水,按壓下有些發痛的太陽穴。


  不知道念七他們在穰縣如何了。


  但是,衛羽與君平都在,自己也叮囑了許多,若是遇到困難,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關鍵是,他這裡。


  他要做的事,也應該開始了。


  他收起手邊的一些書籍,算算時辰,大概到了御史台換班的時間。


  唐玄伊攏起袖袍,閉上雙眸傾聽外面傳來的細微說話聲,沒多久,一名衛士便托著一個木盤走入,解下門鎖,晃悠著來到唐玄伊面前,將幾碟菜一一放於案幾之上。


  「唐大理,這是晚膳,左大夫交待多添些酒肉,若是還有其他需要,便與某說便好。」


  「有勞。」唐玄伊頷首。


  隨後衛士便退離「牢房」,又將鎖給盤上。


  唐玄伊並沒急著吃,而是在紙筆放於案幾的旁邊,沾了點墨,在邊緣處寫了幾個字,但是字卻皆非普通人看得懂的字,而是由一些怪異的符號拼湊而成。


  待寫完,唐玄伊將邊緣處撕下 ,沾了點酒水,將短字條貼在了菜盤的下面,然後才收起筆墨紙硯,拿起筷子安然用膳。


  沒一會兒,收盤的人又回來了,見唐玄伊只吃了一部分,不由說道:「大理身子金貴,雖然身在此地,還是多吃些的好。」


  「這些足以。我正調理身體,不宜多用,幫我拿走吧。」


  衛士嘆聲氣,也應了,隨即又將盤子一一收走。


  「那您早些休息吧。」衛士轉身再度離開。


  唐玄伊輕輕舒了一口氣,拇指在案幾邊緣處劃過,然後再度將眼睛閉上。


  同一時間的另一面,收盤的衛士正小碎步朝著外面趕去,中途剛好遇到換班的衛士。


  「趕緊去休息,待會兒還要再來一輪呢!」


  「放心,這就出去!」衛士笑著回到,又悶頭朝前跑,前方正好就是膳房了,只要將木盤和碟子放回去,今日他的認為便可以完成,然後安心出去吃上幾杯小酒了。


  然而就在一隻腳要跨入膳房的那一剎那,身後突然傳來了喚聲。


  「那個……」


  小衛士愣了下,回過頭,看到膳夫正從這邊走來,然後用著豪放的聲音說道:「那個沒吃完的,先別倒!雞腿什麼的若是有剩,可以留著給外面的要飯的!」


  衛士白了膳夫一眼,以為是什麼大事呢,遂鬆口氣:「行行行,留著留著!這回還有個大雞腿嘞。」


  「嘿,行嘞!」膳夫笑著走了。


  衛士回過頭準備繼續往膳房裡走。


  「且慢。」就在這時,又一個聲音喚住了他。


  「都說留了了,還有啥……」衛士有些不耐煩地回頭,一下就定住了,「石中丞……」


  石溫正帶著兩個衛士朝這邊走來,眸子掃了眼衛士手上的木托盤以及上面盛放的菜碟。


  「唐大理沒怎麼吃?」石溫正問道。


  「回、回中丞的話,也許是大理不大習慣在這裡……」小衛士緊張地回道,「也許過陣子就好了。」


  「不是身體有什麼不適吧?」石溫正再問,眯住眸子,「若是身子有所不適,最後可是會被人說,是御史台怠慢了。」


  「不會,自然不會!卑職哪敢怠慢大理!」


  石溫正點點頭,欲帶人離開。


  身後小衛士再度鬆口氣,準備繼續往裡走。


  可就在這時,石溫正卻好像想到什麼,忽然又停住了步子,回頭就喊:「等等!」


  小衛士一哆嗦,立刻又將身子轉回來彎著腰等石溫正發話。


  石溫正又大步跨回,並重新停在了小衛士的身邊。那雙鷹隼般的眸一直盯著木盤中的兩盤菜。


  「大理不吃這些,是否說了什麼?」


  小衛士緊忙回道:「大理沒說什麼……就是說,現在在調理身體,所以不用……」


  「調理身體?」石溫正狐疑,左手捏住木托盤,右手朝外擺了一下。


  小衛士當即明白,長揖兩下,匆匆退離膳房,並關上了房門。


  石溫正望著手上的木托盤,深思,端起了放置花生米的那一盤,花生吃了不少。


  他將餘下花生盡數倒在了碗里,然後查看盤子中間,什麼也沒有。石溫正又摸向盤子下方,也什麼也沒有。


  石溫正輕輕鬆口氣。


  而後他又拿起了盛放雞肉的另一個盤子,以同樣的方式,先將雞肉倒到另一個盤中,隨後舉起盤子看向底座。


  原本緊皺的眉突然一下抻開了,黑漆漆的眸子定在了某一處。


  然後探出另一隻手,一點點伸向了盤子的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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