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太平
「等等……大理。」秦衛羽神情變得有些怪異,似乎在腦海里回憶著什麼很淺的印象,眸子微閃,說道,「大理,卑職好像……好像見過殘缺肢體的屍首。」
唐玄伊被秦衛羽引去注意。
王君平急的立刻站回秦衛羽面前,說道:「那你倒是說呀!秦少卿!」
秦衛羽又回憶片刻,待確認后,回道:「就在前兩日,卑職在京兆府聽審倪榮華三人時,見到了一具被野獸吃了四肢的屍體,是被野獸從城外叼進來的。聽程尹說,似乎無人認領。」
唐玄伊思忖片刻,說道:「王少卿繼續打探,秦少卿即刻前往京兆府將這具屍首提來。」停頓一下,強調道,「記得,一切都在暗地裡進行,不要打草驚蛇。」
秦衛羽與王君平立刻接命離開,沈念七也快步去準備待會兒迎接屍骨的事情。
待人都走,唐玄伊一人右手撐在大門處看向外面刺目的陽,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既然繞了這麼一大圈,兇手一定有一個埋藏很深的目的。
兇手,到底想借大理寺的手,查出什麼事,或是做到什麼事?
就在這時,一名衛士趕來,長揖說道:「大理,簡尚書來了。」
唐玄伊眸子一轉看向衛士:「簡尚書?」
……
唐玄伊沒想到,在外面這麼混亂的時候,簡天銘真的有心情來大理寺。
簡天銘一如既往地穿著靚麗,一如既往肆無忌憚地品嘗著大理寺的茶,可是今日的神情微微有些凝重,竟沒有察覺唐玄伊的到來。直到唐玄伊坐到簡天銘的對面,他才陡然緩過神,又在臉上掛起了狡猾的笑容。
「簡尚書,有何指教?」唐玄伊開門見山地問道。
簡天銘嗔怒,擱下茶杯,道:「唐大理不要每次見簡某都懷揣著某種敵意,簡某又不是來大理寺搶東西的。」他虛假地笑笑,「何況,簡某也不是不請自來,之前在路上碰到沈博士的時候就打過招呼了。不過最近才騰出時間,所以趕緊過來。」他向四周張望一番,「咦,沈博士今日不在嗎?」
「沈博士另外有事。」唐玄伊回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簡天銘說道,「對了,唐卿,那日啊,沈博士可是和一位郎君並肩出門,難不成多日不見,沈博士已被他人搶走?」
唐玄伊覺得頭有點疼,正在自己最忙的時候,簡天銘竟然特意跑來問這些事情,遂稍稍有些不耐煩地回答:「簡尚書看到的,應該是夏元治,他是左府的食客。」
「左府……」這個答案出乎簡天銘預料,「我說怎麼有點眼熟,難不成是在左府見過?」他喃喃自語,但看起來確實也是想不起來,半晌,放棄了,說道,「其實簡某今日來,主要是來看看,大理寺是否有需要刑部的地方,聽說這次的案子十分複雜。當然,最重要的目的還是履行和沈博士的約定,給她帶了點糕點——」
他將身後包裝得同樣十分華麗的糕點推了出來,但是木盒有個小小缺口。
簡天銘解釋道:「今日外面有些亂,路過宗正寺的時候被人給碰了。幫忙向沈博士道聲歉。」
唐玄伊代替沈念七收下。
簡天銘徑自說道:「最近啊,總覺得世道有些亂。先是小郎君犯案,再是宗正寺被人指責,總覺得有點晦氣,你我也都要謹慎小心些。不過簡某也真是佩服你,竟真能秉公辦理。」簡天銘看著那糕點,由衷長嘆一聲氣,說道,「倪宗正、田少卿、焦將軍當年都是立過大功的人。做兒子的,德行竟如此不堪。都說虎父無犬子,這句話可真是一點都不對。」
「立過大功……」唐玄伊輕念簡天銘的話,「簡尚書指的是當年的太平亂黨事件。」
「對呀,你不記得了嗎?」簡天銘想想,「哦,對了,當時你不在長安,可能只了解一些隻言片語。」
「太平亂黨事件……」唐玄伊陷入一陣深思。他記得,倪敬、田響、焦夏俞、左朗連同自己的父親唐天明都是在那一年的鎮壓太平亂黨之後加官進爵。
那件事情會和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關嗎?
還是說,僅僅只有張貼血字的人,才是與這件事情相關?
正當唐玄伊緩過神想問些什麼的時候,衛士小心進門,在衛士身後,站著刑部侍郎馮顯。他先對在座兩人長揖行禮,隨後對簡天銘說道:「簡尚書,還有許多公文要處理,還請簡尚書現在立刻返回刑部。」
簡天銘臉色當即一黑,眯著眼看向唐玄伊,一臉你又出賣我的神情。
唐玄伊攤手,示意「這次不是我」。
簡天銘一點都不信。他不樂意地抻抻衣袍:「知道了,你先出去等著!我還有話要和唐大理說。」
馮顯似乎還是怕簡天銘跑了,遲疑了片刻,應聲離開。
正堂里又剩下了唐玄伊與簡天銘二人。
「真是,出來送個糕點都被抓,刑部哪裡忙成了這個樣子?」
「還不是因為簡尚書平日積下了不少工作,還是要體恤下屬才是。」唐玄伊也不得已暫時收回了方才想問的話,改為起身送簡尚書離開。
簡天銘咋了下舌,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叮囑唐玄伊將糕點交給沈念七。
不過在出門的時候,他還是頓了頓步子,似乎心裡有什麼話還是決定一吐為快,於是回過頭看向唐玄伊,道:「小郎君這筆賬,倪宗正他們很有可能會記在大理寺的頭上。左朗這個御史大夫是倪宗正提拔起來的。唐卿,我知道讓你保持中庸不大可能,所以,我只能提醒唐卿,千萬要小心御史台。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像現在的大理寺一樣秉公辦案。想要無聲無息地弄倒一個人,太容易了。七年前的大理寺,已經死過一次了。唐卿莫要成為第二個陸雲平。」
唐玄伊緩緩抬眸對上了簡天銘的眼睛,在他的眼裡,唐玄伊捕捉不到任何玩笑。而是一種極度的認真與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