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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壓力

  唐玄伊來到正堂時,幾名大公已經在坐席上等待多時。


  一眼望去,除了老熟人御史台御史大夫左朗外,坐在客席最上位的無疑是與自己品階相當的宗正寺卿——倪敬。


  他正閉目等候著唐玄伊,顯得比其他人更加鎮定。唐玄伊雖然與倪敬交集不多,但是在朝堂上也有過幾次口角。宗正寺掌管大唐對外事宜以及國教事宜。在之前的道林道宣案以及大食、突厥問題上,宗正寺一直在責怪大理寺並沒通知宗正寺就對相關管轄之人進行調查十分不滿。


  為了平息矛盾,唐玄伊曾親自到宗正寺登門道歉,往日舊怨難得翻篇兒,這次的案件卻又牽扯上了宗正寺卿的長子,可以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坐在倪敬身邊的,是太常寺少卿田響,也就是田丹的父親。唐玄伊對他有所接觸,他一向是個中庸派,從不得罪誰,做人做事都擅長打太極。如若只有他一人,興許他會去唐府遊說說情,這番直接走入大理寺,可以得知,是隨著倪敬的願而已。


  另一位則是焦熹之父,焦夏俞,定遠將軍。據說是當年與自己的父親一同鎮壓過太平公主禍亂的將軍之一。他為人嚴肅,稍顯蠻橫,盤腿坐在席上,厚大的雙手緊捏雙膝,儼然一副要來據理力爭的樣子。


  看來,幾位是有備而來。


  唐玄伊不動聲色地抿住唇,步入正堂。


  「讓諸位久等了。」唐玄伊禮貌頷首。


  倪敬睜開眼,與其他幾位一同從榻上站起,共通長揖示意:「唐大理。」


  語氣上雖客情,但幾人眼神都在這一瞬進行著風雲變化,他們似乎也在嘗試捕捉唐玄伊的態度,看他是緩和的、可商量的,亦或是準備來堅定的拒絕的?


  然而,唐玄伊太擅長掩飾情緒,在他那黑漆深邃的眼底,並不見任何可供他們參考的情緒。


  「請問幾位大駕光臨大理寺,是有什麼事嗎?」唐玄伊保持禮貌淺笑,故意不將事情點破。


  「聽聞近來大理寺先下手接了一起案子,牽扯了不少人,所以我等也是來關心關心。」左朗說道,聲音微沉,「實在擔心少不更事的孩子被人陷害栽贓,所以我們幾個老的,自是要來給孩子們做個主。」


  「左大夫是指,國子監的案子?」唐玄伊問道,順便做個手勢邀請幾位入座,自己也坐入憑几后。一名衛士給上了一杯茶。


  左朗抻抻下擺,重新端坐於席,說道:「這件案子牽扯到《大衍曆》以及許多其他因素,事關重大,所以左某是來特別與大理商議,將這件案子做三司共審。我等也想旁聽旁聽。」


  「然,這件案子現在剛剛開始調查,牽扯不上審議之事,左大夫的提議,有點為時過早了。」


  「那,不若交給御史台來辦這件案子,如何?」左朗問道。


  唐玄伊的動作微頓。


  須臾,輕笑幾聲,飲茶,不急不躁地回答:「左大夫真是說笑了,這件案子事關賀博士失蹤,生死不明,按照案件類別,怎麼也該是大理寺來辦理,御史台一向管轄官員評級審核。命案之事應該不在範圍之內。」


  「但是賀博士也是食官家俸祿,自也是御史台可以管的。」


  「御史台的管轄範疇,難道不僅僅限於賀博士消失之前嗎?」唐玄伊壓下茶杯,抬頭平靜地看向左朗。漆黑的眸底劃過一絲銳利的氣勢,忽然間就撕破了左朗的攻勢。


  無聲的壓力落在整個正堂。


  左朗眉心微擰,沒有回應,回頭看向倪敬的意思。


  比起左朗的微微急躁,倪敬卻顯得格外沉靜。


  「大理莫要怪左大夫著急,我等都是為人父母之人,想要對自家犬子多一些照顧,都是常理之中的事。這番前來,也並不是定要讓大理寺交出案子,不過是想協助大理寺,將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捋順捋順。」


  「就是,唐大理!」定遠將軍焦夏俞插嘴說道,「我們自己的小兔崽子,我們更清楚他們會不會做這種害人命的事。他們一個個都十分乖巧,雖然有時會搗蛋,但本性都是善良的。我們也幫著大理分析分析,究竟是誰要害我們的小兔崽子!」


  「可是,大理寺不過只是找幾位小郎君詢問了現場的情況配合調查,並沒說,幾位小郎君是嫌犯,何故如此陣仗來此遊說?就好像幾位知道,大理寺會查出些什麼,所以提前招呼一般。」唐玄伊指尖滑動著杯蓋,故作困惑地輕笑一聲。


  焦夏俞臉色一下就變得鐵青:「唐大理,你——」


  「咳咳……」坐在另一側的田響用力咳嗽兩聲,似乎在提醒焦夏俞不可衝動。


  焦夏俞撇撇嘴,彎著身又坐回席上,一擺手:「我是個粗人,大理、宗正,別見怪!」


  倪敬淺笑一聲,似乎一點都沒被焦夏俞冒出的這幾句話打擾,反而接著他的話說道:「唐大理多慮了。如果幾位的子弟與案件有所牽連,我等身為朝廷命官,自然不會縱容求情,一切按唐律處置就是。但也正如焦將軍所說,我等身份特殊,有些人心懷叵測,想要陷害我等犬子,我等也不會坐視不理。但這些都是后話,我等只是為了避免這種事,所以特來協助大理,幫著分析分析案情。」


  「哦?那真是十分榮幸。」唐玄伊回道,「不知幾位有何見教?唐某洗耳恭聽。」


  「倪某聽左大夫提過這件案子,首先《大衍曆》被人調包,賀博士出事時間是九月六日晚上。對嗎?」


  「是這樣的。」唐玄伊回答,想起早前給御史台提交卷宗時,寥寥寫過幾筆。


  「其實,在我等來大理寺之前,也就是今日清晨的時候,曾找犬子回家問過情況。其中,有一件事讓倪某覺得十分在意。」倪敬頓頓,接道,「首先,是《大衍曆》的事。國子監的生徒大多出自名門,而且年紀也都不小,不會像七八歲孩童那般不顧輕重。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是不可能頂著抄家的風險去拿《大衍曆》做賭注玩耍。所以可以推斷,案件首先相關者,必是與《大衍曆》有直接關係之人。其次,九月六日當晚,我等犬子皆不在國子監,這點左大夫的侄兒左志傑也已經證實。而左大夫之侄,並沒有任何作案動機,可見只是看到影子的可能性最大。那麼這其中,既有作案動機,當夜有沒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還可以路過賀博士房間的只有一個人。」最後四字,倪敬說得稍微用力。


  聞言,唐玄伊眸子忽的一頓,半晌,緩緩看向倪敬。


  「倪宗正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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