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東西
「對了,唐卿呢?」沈念七四下看看,沒見到人。
秦衛羽說道:「哦,大理正在外面檢查現場。」
「好吧。」沈念七應道,在那隻手前蹲下,先大致看了一下那隻手。
這隻手腫得十分厲害,手皮早已與肉分離,像是只手套一樣隨時可以捏出來。形態高度腐敗,到處流淌著腐爛的粘液,手背上隱約可以看到一處凹痕,凹痕中間蠕動著幾隻白色蛆蟲。蒼蠅圍繞飛來飛去,但它們並非像蛆蟲孵化而成,反而更像是被腐手味道吸引來的外面的蠅蟲。
「腐敗成這樣,這肉是沒甚可驗了。」她帶著手套,將這隻手放入盒中,她又轉頭看看現場,對著空氣也聞聞,沒有一點屍體腐爛的那種極端的惡臭,「這隻手,究竟是先砍后爛,還是先爛后砍的呢?」
「兩者區別是什麼呢?」秦衛羽聽到了敏感的信息,追問,「對案件有什麼影響?」
「通常完整屍身都是從內臟開始腐敗,會經歷一個膨脹到巨人般的階段,最後開始漸漸消融。但是如果是先砍掉的手,要比全屍腐敗慢一些。而且,全屍腐敗的味道絕非幾日就可散去,在這間房裡,我並沒聞到那種味道。所以我覺得……應該是這隻手單獨進行腐敗的,推測一下……這個溫度,全屍需要三日左右會變成這個模樣,單一隻手,大概放置了五六日左右。」
「五六日……」秦衛羽記住了這個關鍵詞,「某去告知大理。」
「嗯,先告知這點吧。其他的要回去驗過才知道。」沈念七咬住下唇一側,對這件案子,又多了幾分興趣。
同一時間,唐玄伊正在檢查現場外側,聽到沈念七已經來到現場,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徐徐落下。
倒不是因為怕她漏掉什麼線索,而是他今日一直有些不安,所以稍稍有些記掛這個不聽話的小女人。見到她,他也就可以更加專心地檢查現場了。
「命案發生約莫五六日嗎?」唐玄伊聽完秦衛羽的話后思忖,凝思算算,「今日是九月十二日,往回推算,可能是在九月五六日左右。」頓頓,「也就是國子監授衣假頭幾日。」
「大理覺得,賀子山是否還有生還可能?」秦衛羽問道。
「現在還不能確定,要看這次勘查后的結果。」他說著,彎下身用手撥開窗下一片草叢,露出一個形狀奇怪,只有一半兒凹陷很深的腳印:「讓畫師把這個地方畫下來。」
「是,大理。」秦衛羽轉身去辦唐玄伊交待的事。
另一面,有了大概的死亡時間,正在問詢相關人的文立心裡有了個底兒。他對來通報的衛士點點頭,隨後對面前的助教周雄問道:「賀博士近來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嗎?或者說,得罪過什麼人?」
周雄沉思,緩搖頭:「某也一時想不出什麼。賀博士閉關之後,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某想,大概是因為賀博士怕別人覬覦《大衍曆》,又或者是想要專心不被打擾。」
「也就是說,你這幾日都沒見過賀子山?」
「對,授衣假開始,某就去了大通坊的古方書院掌學,那些日子一直住在那裡。九月……九月九日才剛剛回來。」周雄接道,「那裡的先生與生徒都可以做證。」
九月九日。也就是說,那隻手出現在房裡的期間,周雄並不在國子監。
稍後去古方書院如果可以確認這點,應該可以暫時排除周雄的嫌疑了。
文立在冊子上記下。
「這裡的布局為何這般奇特,有什麼特別的安排嗎?」文立繼續問道。
周雄看看四周,回道:「因為授衣假期間,留院的生徒不多。所以部分學生留在東側大房,部分則安排在了西側,住在西側的生徒是三個人:倪榮華、焦熹、田丹。」
「只有三人?」文立蹙眉。
「是的,這是賀博士特別安排的。」周雄看出文立疑惑,解釋道,「這三名生徒有些……」有些詞語不適宜講,周雄蹙眉想了想,接道,「有些不太服管,所以賀博士以自己的居處將他們隔開,以防他們在授衣假期間與其他生徒發生爭執。」
「不太服管……」文立念著這有些意味深長的話,「但是賀博士會去管?」
「賀博士一直是一位兢兢業業的育人者。」周雄斬釘截鐵地說,「不管生徒的父母是誰。這一點一直讓國子監的其它先生十分佩服。寺丞您也是知道的,國子監里的學生……一般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
文立輕點頭,將周雄的話記了下來,同時將他提到的三名生徒的名字記錄在案。
這面,唐玄伊已經檢查完房屋外圍的土地。他撣撣手,起身看向附近,視線落在了左志傑身上。遂伸手對左志傑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左志傑略微慌張,回頭看向左詩韻。
左詩韻有些不知名的忐忑:「沒事,志傑,配合唐大理就好。」
左志傑點頭,小跑兩步來到唐玄伊身邊,聞到隱隱飄來的氣味,忍不住嘔了一聲,但他又怕在唐玄伊面前失態,用力咬牙癟著嗓子,道:「大理……」
唐玄伊理解左志傑現在的慌張,很大一部分源於從未接觸過這類事件,所以首先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慌。只是問你幾個問題。」
他帶著左志傑走出現場範圍,一面用絲絹擦拭著手上泥土,一面問道:「方才在講堂時,你想和我說的話,是否與這件案子有關?」
左志傑臉色微變,垂下眼帘顯出了一分慌張,說道:「沒,沒看到什麼,只是無關痛癢的事,與這件案子無關。」
「無關……嗎?」唐玄伊深望了一眼左志傑,眸如鷹隼,讓左志傑有幾分膽怯,所以下意識挪開了視線。
「志傑?」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外圍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