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時光之刃（二）
斷魂台已毀，迷魂洞已陷。
哪裡是斷魂台？應該是地下暗河骨道的上層空間嗎？曾經通過一架古藤梯進入其中，那裡是一座古老的祭壇，有27名乾屍武士把守，大戰最終的結果是祭壇被摧毀，乾屍灰飛煙滅，魂使修賢爆體而亡。
楚楓不禁想起了血腥的一幕，也是在斷魂台便發現了一處深淵，秦墟墨使曾說是離魂淵。而迷魂洞顯然是指的是上次行動中被摧毀的洞穴空間，無數的鬼方一族生存的龐大洞穴體系，一個充滿黑暗和病毒的世界。
迷魂洞被摧毀后，鬼方一族滅族。生活在那裡一千多年的穴居人被徹底終結，同時，他們鎮守暗黑空間的使命也隨之終結。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一切都在意料之外。楚楓凝重地望著視線盡頭那抹淡藍色的光亮，望著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的傑克鬼魅的影子，輕輕地觸碰一下高斯炮操作屏幕，關閉了啟動按鈕。
暗黑空間遠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也龐大得多，大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從地面的圓形祭壇到這裡經過了兩層真正意義上的洞穴空間，而自己走了近二十分鐘才抵達所謂的第三層空間。此處距離地面的垂直距離超過了八百多米！
八百多米是什麼概念？十萬大山地區最高的山是一千五百多米。
看一眼地上發著藍光的高斯炮屏幕，楚楓的殺意減少了許多。如果以高斯炮攻擊傑克的話，他必死無疑，但洞穴空間將遭到毀滅性打擊，由砂岩和礫岩組成的脆弱的洞穴空間將會發生不可挽回的坍塌。這裡不僅僅是地下奇觀，更是一段神秘的歷史片段，雖然失落但事實存在著。與其毀滅不如讓其自生自滅，這才是自然的規律，也是最明智的選擇。
楚楓向著視線盡頭藍光方向疾馳而去。
秦墟墨使便是控制STNS精英組幕後的人，這點毋庸置疑。而無論是老德爾還是伍德博士乃至傑克，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現在都成了棄子，自己也不例外。當時直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墨使究竟為什麼強逼著自己合作，合作什麼？為什麼合作？
毋寧死，不合作！
這就是楚楓的原則，他不會跟鬼魅魍魎打交道，更別談什麼合作！
心中的仇恨已經壓倒了理性，但他認為不合作就是最大的理性。仇恨源自內心，而內心始終念念不忘的是那個被「光」吞噬的女人，雪兒的罹難更激發了楚楓的仇恨——這一切的根源全由探險所引起，暗黑空間里的一切都是齷齪和邪惡。
通過對魂使修賢、鬼方使和魔使的記憶碎片而了解的望古界，便是一個充滿血腥、邪惡、齷齪、陰暗、貪慾、奸佞的世界，無論是巫族部落、鬼方部落還是魔族部落和秦墟人族部落，無一例外。他們是凡人眼中的「神」，但已經墮落千年！
那裡是血腥和戰爭、黑暗和病毒橫行的邪惡空間。所以巫族部落才會沒落，鬼方部落才會一蹶不振，魔族部落才會停止進化終止於禽獸，而秦墟人族部落全部成為乾屍人！難道這是神的懲罰嗎？
評論一個文明是否偉大，不應以其科技文明是否達到了智慧之巔，而是應該看他們的所創造的精神文化是否達到了智慧頂峰。譬如華夏文明是精神的文明，是更高層次的文明，所以才更綿長；而古巴比倫文明是依靠農耕科技發達的文明，沒有形成自成一體的精神文化，所以會迅速沒落。
望古界是黑暗的文明，現實世界是科技的文明，兩個不同等級的文明交匯成歷史。
楚楓想到了這一層才發現自己竟然陷入了一個悖論：黑暗的文明會自然毀滅，那科技的文明呢？會自我毀滅。
這些是科學家或者是哲學家的事情吧？楚楓不知道自己何以會聯想到如此廣博的問題，不禁加快了速度。
方才秦墟墨使對傑克所說的那些話無疑是對牛彈琴，一個連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和語言都沒有掌握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東方古老文明的。秦墟墨使所講述的「九層空間」是多麼玄奧，縱然是自己也無法完全理解，龐大的洞穴體系被劃分成如此複雜的空間，而且每個空間都起了一個相當「中國」的名字，這說明了什麼？
楚楓忽然放慢了速度，仔細思考著墨使的話。是「魂魄不滅，諸神永生。春秋輪迴，終於浩劫」嗎？這是刻在聖物帝璽上的蟲鳥書文字的讖語，也是先祖雪芃所留下的最後遺言。但從每層空間的名字來看，唯「魂」字也，「魄」卻未提及。
魂兮歸來，不生不滅。魂兮歸去，無始無終！魂乃命之本，魄乃生之道？也許只有莎莎才能解釋清楚「魂魄不滅」這樣玄奧的話。看來製造暗黑空間的人並非是什麼「神人」，而是對中華文化情有獨鐘的人——或者說根本就是生活在這塊神奇土地上的華夏先民。
楚楓是完全的唯物之主義者。他篤信超視距空間的存在，相信望古界的存在，但不相信存在「諸神」！歷史是人民創造的，而不是「神」。
愈接近那個藍色的光斑感覺愈發遙遠？這是什麼感覺！楚楓停下來望著視線盡頭的那麼藍色，忽然想起了在雪域的冰封聖殿和雪芃墓，那裡所營造的空間便是這樣的藍色。應該是一種發光的寶石的顏色——或者是星辰！
地下空間不會有星辰，因為不符合科學。跟蹤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發現傑克的蹤影，他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楚楓下意識地觸碰一下石壁，感覺刺骨的冰冷。空間內的溫度驟然下降，方才始終思考著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事情，竟然忽略了環境溫度在下降。
軍管區營地，一架武裝直升機已經停在停機坪上，增援在戰鬥結束後半個小時抵達這裡。
聽完指揮官的彙報之後，龍賓久久無語。這次襲擊我方損失慘重，三名戰士犧牲，十名重傷，其中包括參謀官。慶幸的是病毒中心在嚴防死守下沒有遭到攻擊，更慶幸的是那些國寶級的專家們被自己提前調離參加招待會去了，否則這輩子的清譽將毀於一旦。
不僅如此，自己將成為罪人。
「老首長，我去救暴風！」宏峰瞪著猩紅的眼珠子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孤身奮戰有悖作戰原則，我們必須強力增援。」
「你？」龍賓凝重地看一眼宏峰：「一天前暴風給我發電，要求撤走所有專家，那時候他就知道要發生慘烈的戰鬥了。我們的作戰原則是未雨綢繆，而不是亡羊補牢。」
宏峰啞然。
目光落在錢飛和詹莎莎的身上，裡面充滿了複雜的色彩：「阿飛，你是最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嗎？」
這話問的讓錢飛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捫心自問，當初是，現在有一些動搖。之所以動搖是因為兩次探險行動所發現的某些奇詭的事情與科學不相符，譬如冰封聖殿里穹頂上面鑲嵌的會發藍色光的寶石，就如星辰一般閃亮——他沒有想到價值連城的聖物帝璽，也沒有想到七星寶函，更沒有想到楚楓手裡的「千幻靈晶」，卻想到了一塊做夢都想擁有的發光寶石。
不是格局不同，而是心性使然。
「對不起龍隊，有愧與您的教誨，我不是。」錢飛面紅耳赤地應道。
「誰是？」
「人民是。」錢飛鄭重地看著龍賓：「龍隊，暴風之所以給您發信轉移專家，目的太明顯了，而且丫的把我們騙睡著了他不辭而別，想獨佔戰功，諾，就是現在這種情況，讓我和宏峰情何以堪？」
詹莎莎狠狠地瞪一眼錢飛，欲言又止。
「有道理，怎麼辦？」
「增援。」
「好！」龍賓大步流星地走出指揮大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一定要通過實踐檢驗！」
錢飛屁顛屁顛地跟在龍賓的後面：「說得好，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法門——現在必須爭分奪秒，否則丫的戰功全被暴風搶走了！」
一行人匆匆走出指揮大廳。夜色之中，紅色尖兵隊員們已經等候多時了，見老首長出來，立即敬禮：「首——長——好！」
龍賓擺擺手：「平生最後一役，我卻遲到了。同志們，這場較量還沒有結束，紅色尖兵最優秀的隊員你們的同門師兄楚楓同志深入地穴狙擊，我們該怎麼辦？」
「增援！增援！增援！」
龍賓回頭看一眼錢飛，錢飛則凝重地搖搖頭，已經明白他的意思。龍賓沉吟片刻，似乎在作某種重大的決定：「危機尚未解除，各戰鬥部全力戒嚴，執行命令吧。」
沒有人質問，只有行動。
夜色如墨，錢飛、宏峰、詹莎莎三人全副武裝，向圓形祭壇方向搜索過去。
暗黑空間第三層離魂淵。
視線盡頭的藍色光斑始終若即若離，楚楓又走了二十多分鐘也沒有抵達那裡，耳邊卻傳來一陣濤鳴！是那種熟悉的聲音，但有別與孤島海邊的濤聲——具體說應該是水流撞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洞穴特有的空間環境放大了水流的聲音，所以聽起來氣勢不小，沉悶而深邃那種。楚楓漠然地望著黑暗中的影子，注意力全部被水流聲所吸引，他對那些鬼魅魍魎失去了興趣？在他看來，傑克不過是在自尋死路！
在洞穴第一層地下祭壇遇險的時候，趴在滕梯上便聽到過這種聲音，那時候認為是暗河流經所發出的，現在才發現來自離魂淵底部。
沒有看到流水只能聽到撞擊聲，沒有看到暗河卻觸碰到一團濃重的水霧！暗河就在前方，或者說就在腳下，地面在劇烈的水流撞擊下震動著，這種震動已經持續了成千上萬年——也許還將持續下去。
這裡是葬魂河，又叫「靈河」，洞穴第四層空間。
楚楓穩穩地站在一塊巨石上，俯視著站在暗河邊的傑克，三名手下成「品」字形在後面警戒。很顯然傑克沒有辦法過去，路到此處已經中斷了，這裡是離魂淵的底部，如同十八層地獄一般的存在。只是暗黑空間只有九層，而不是十八層。
「傑克，該收手了。」
「暴風？」驚恐的聲音好像野獸的咆哮，裡面夾雜著濃濃的殺氣，傑克猛然轉身死死地盯著站在巨石上的黑影：「殺死他！」
激烈的槍聲驟然響起，楚楓並沒有躲避也沒有還擊，事實上他把電磁軌道突擊步槍也扔了，手裡現在只有一把小刀。在傑克咆哮的那一剎那，楚楓的影子已經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仿生隱形戰衣是高科技的結晶，這種戰衣也不是完全把人給「隱藏」起來，而是能夠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能夠避開雷達以及遠紅外的搜索，而不是楚楓變成了「神」！
納米刀很快，超乎想象的快。
十秒鐘的時間，三名全副武裝的乾屍隊員已經成了屍塊！
豈止血腥能夠形容？
楚楓不想這麼做，但這是能夠讓自己的良心好受的唯一辦法。
冷冷地看著站在暗河邊緣的傑克，楚楓有一種說不來的感覺。舒妃說他是利己主義者，阿飛罵他是恐怖分子，宏峰稱他是忘恩負義的小人，莎莎的評價比較直白：不是人。
一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恐怖分子當然不是人。
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