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龍戰於野（一）
十萬大山。
綿延起伏的群山帶著一抹黛青色，在夕陽的餘暉中盡顯磅礴的氣勢。這裡是中國西南部最具特色的喀斯特地貌區，其地下的喀斯特溶洞系與地上的原始森林一樣壯觀。大山還保持著最原始狀態，熱帶雨林氣候讓這裡生機勃勃，但安靜之中隱藏著未知的危險險，婀娜的背後蘊含著致命的殺機。
尤其是被劃為禁區的古城廢墟周圍更顯得一片肅殺。三個月前的那場山體滑坡還保留著明顯的痕迹，地貌發生了根本改變，天坑邊緣的圓形祭壇已經消失不見。一如一千年前古城廢墟被地震所破壞的那樣，大山被撕裂的口子向世人展示著自己的創傷，猶如一道永不癒合的傷痕訴說著曾經的慘烈和不幸。
病毒防治中心的小樓掩映在古城廢墟邊緣的安全地帶，內外戒備森嚴，一支沒有番號的特勤中隊值守在這裡，每天進行著一成不變的警戒巡邏任務。而這支特勤中隊在內部的稱號為「紅色尖兵」——他的第一任大隊長、現任紅色尖兵戰略顧問的龍賓，此刻正站在中心二層露台上，凝重地遠望著山體滑坡之後重新生長綠植的山體。
如果沒有T病毒的出現，龍賓認為永遠也不可能與這裡結緣。但現在則不同，也許不久的將來這裡會成為全世界注矚目的中心。這對研究中心而言並非是榮耀，而是千鈞的壓力。繼某國發現T病毒感染者之後，埃及、印度、日本等相關國家相機發現感染病例，已經接近T病毒全面爆發的邊緣。
而目前世界對T病毒甚至沒有任何了解，關於病毒的生物學性質、傳播方式、感染癥狀、防控措施和治療手段幾乎是一片空白，更不要說研究出疫苗，更是遙遙無期。世界衛生組織已經開始重視這種新出現的未知病毒，但其行動過於緩慢，還處於調研的初期階段。
各國對T病毒的認識還處於模糊期，甚至對病毒的爆發毫無準備。
雖然T病毒防治研究中心已經成立近四個月了，但成果寥寥，只對病毒的性質、傳播方式和途徑、相關癥狀和潛伏期進行了初步研究。
「老首長，病毒研究工作正在穩步有序推進，借調來的專家小組克服了氣候不適、物資短缺、資金缺口大、生活條件艱苦、環境極端惡劣等一系列困難，現在已經適應了這裡的工作環境，相應的研究工作將陸續展開。」病毒防治中心副主任李源帶著深度黑邊眼鏡，手裡捧著一個日記本站在龍兵的後面彙報工作。
後面還有三個人，都是空間試驗組成員，生命科學組組長邱教授、傳染病專家李然和生物病毒學家戴雨荷，加上正在彙報工作的副組長李源教授，構成了T病毒研究中心的技術和管理核心。
龍賓凝重地看一眼李源，眉頭中間擰成了個「川」字：「我這個研究中心主任不太稱職，沒有專業知識，對病毒一竅不通，但你彙報的更不專業，病毒研究之外的所有困難都不是困難，氣候極端惡劣是什麼意思？有大西北荒漠惡劣嗎？有海拔五千米的雪域高原惡劣嗎？物資短缺可以調配，資金缺口可以申請，生活條件艱苦可以改善和克服——一切都要以研究為中心，不要讓雜蕪事情左右！」
邱教授看一眼李源，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彙報雖然有條理但沒有重點，搞研究是一把好手，行政事物基本等於「零」，這些彙報是自己讓加進去的，他有點勉為其難，不禁苦笑道：「三個多月的時完成了兩年的任務量，中心工作已經步入正軌，相關成果也有了一些進展，來之不易啊。」
龍賓微微點頭：「這個我知道，但眼下的形勢你們比我清楚，T病毒感染病例日漸增多，現在處在大爆發的前期，研究要提速，思想要專一，成果要出來——關鍵是成果！上面未雨綢繆，咱們必須做好這件事，如果還按部就班地用老法子搞研究，估計神仙都阻擋不了病毒大屠殺！」
龍賓揮了一下手：「繼續吧李教授。」
「科學來不得半點虛假，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坐享其成，T病毒研究是全新領域工作，打破了所有對病毒的認知，所以還請老首長稍安勿躁。」李源面無表情地看一眼神色嚴肅的龍賓，一字一頓地說道：「關於發現的T病毒感染案例我有諸多不解，和中心所的同志們會商過，已經達成一致意見，請戴雨荷同志向您詳細彙報吧。」
戴雨荷和邱教授相視一眼，乾咳一下：「幾例病毒感染案例不符合我們所認知的規律，一般而言疫情經過傳染源集中爆發的，通過某種傳播方式而擴散，而T病毒病例分散在幾個國家，但都還沒有爆發疫情的風險，我們分析為是個案。」
「個案？」龍賓狐疑地看一眼戴雨荷：「按照規律最先爆發的應該這裡，而不是外國，我的想法對不對？」
「是的，但我們的防控比較及時，隔離比較徹底，消殺比較全面，所以才沒有發生疫情。」戴雨荷小心地看一眼龍賓：「T病毒是全新病毒，雖然很古老但國際病毒協會統計的病毒樣本中沒有這種病毒，病毒傳染源在這裡，為什麼會在國外出現疫情？我們的意見是這不是病毒的原因，而是人為因素。」
沒有任何理由解釋這種現象，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感染了T病毒，形成移動感染源而發生了傳染。龍賓對此心知肚明，參加十萬大山探險行動的任何活著的人都有可能感染病毒，暴風、阿飛、莎莎、舒妃等人，但現在補救已經太晚了。
「船到江心補漏遲」啊，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們輕易離開這，最起碼要觀察個一年半載的再釋放。但自己沒有那個權利，就連伍德博士在私藏的病毒樣本都沒有發現？這是最不能容忍的意外。
所以才決定執行「潛龍計劃」。
龍賓微微點頭。
「T病毒之所以沒有引起國際社會的重視，就是因為被這個假象所迷惑，認為多點爆發疫情的可能性不大。但事情都有兩面性，每一個爆發點都會形成新的傳染源，危害無窮。所以中心所認為，想要控制病毒傳播最主要的手段是控制傳染源，這是形成疫情前我們做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當然也得必須認識到T病毒的獨特性。」戴雨荷深呼吸一下：「目前我們的研究是走在世界前面的，近期內會撰寫病毒防控預案，所里日前也去埃及和某國進行實地考察，一方面是幫助當地防控疫情，另一方面也獲取第一手資料。」
「好，好！」龍賓重重地說了兩個「好」字，但臉上卻浮上一抹陰雲，這不僅是一場與病毒作戰的戰役，更是一場與陰謀的較量。對手之所以瘋狂地將病毒擴散，是因為T病毒與其他常規病毒的確有不同之處，不僅僅是病毒，還是一種促進基因進化的「藥物」。所以，知道內情的國家都在明爭暗鬥，這種情況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
人是自私的，國家亦如此，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這就是「博弈」，在你想得到或者是想不到的任何領域。T病毒首先是致命性病毒，其次才是促基因進化「藥物」，但幾乎所有知道內情的國家都將其視作「寶貝」，相關「資源」的爭奪將會愈演愈烈，這種情況下病毒疫情的爆發將無可避免！
最有效的手斷就是儘快得到病毒樣本，阻止瘋狂的「超級戰士」計劃。龍賓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低估了這個計劃，之前始終認為的個人冒險者的空想主義下的產物，其實則不然：幕後的陰謀或許不止如此。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不僅僅是人類與病毒！
光怪陸離的都市不能吸引楚楓的目光，一路秘密而行為的就是第一時間趕到孤島。距離與血影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所有人都在不安與焦慮中等待黃昏的到來。但沒有人知道等待他們的究竟是什麼，也許是一切順利，也許是無妄的深淵。
陰霾的天空烏雲密布，洶湧的海浪撞擊在防波堤上發出一成不變的轟鳴，破碎的雪浪飛濺空到空中，形成一層薄薄的水霧飄向西北方向，試驗基地周邊茂密的林子變成了暗青色，幽深之中透出一片肅殺。雷聲突然而至，隨即便是一道電閃出現在遠方天際，冰冷刺骨的海風夾雜著雨點傾瀉下來，頃刻間天地便連成了一片。
猶如一艘即將傾覆巨輪的孤島在風雨雷電中搖曳著，那些長得高大而茂密的椰子樹成了唯一支撐天地之間的孤帆，卻在風吹雨打之中強自支撐著。這是一艘無法起航的船，曾經在孤島上享受陽光和海風的人們永遠也無法抵達目的地。
也許今日沒有黃昏。
一陣急促的槍聲從病毒試驗基地內傳來，四名保安衝破雨幕正在用最原始的手段破拆世界上最堅固、最先進的防盜安全門，但這些曾經引以為傲的號稱最安全的防護裝置現在成了他們闖入實驗室救人的最大障礙，縱使用火力威猛的霰彈槍也僅僅把門打變形而已。
尖銳的報警聲在耳邊撕心裂肺地鳴叫著，不知道實驗室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所有人都明白：實驗室出事了！
「見鬼！」彪壯的保安頭目哈吉斯掄起消防斧卯足了勁砸在防盜鎖上，連半點火星都沒有，防盜門巋然不動，只是掉了一點油漆而已。哈吉斯連續砸了十幾下，依然沒能把防盜門砸開，不禁擦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回頭低吼一聲：「快通知老闆，試驗基地發生險情！」
「頭兒，您這麼做會坐牢的，一扇防盜門要十萬美金，我指的是防盜電子設備，不包括門。」瘦削如同麻桿一樣的傢伙哆哆嗦嗦地舉起霰彈槍：「霰彈才幾十美元，老闆知道了要大發雷霆的。」
「蠢豬，按安全手冊執行，不要廢話！」
麻桿手下聳聳肩：「安全手冊上明文規定，在打不開防盜鎖之前千萬不要破拆，防盜門有自鎖裝置，也許裡面的人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演練——我說的演練，而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哈吉斯一把躲過霰彈槍，強壯的身體把麻桿手下撞到一邊：「監控顯示裡面發生了險情，有乾屍人出現，乾屍人——你知道嗎蠢貨，T病毒感染者的最終狀態，新聞里已經報道過，蠢貨！」
「那又能怎麼樣？我倒是希望乾屍人能從天而降，幫您打開防盜門。」
砰！砰！砰！
威力巨大的霰彈穿透力並不強，但在打在電子防盜鎖上還是起了一定作用，裝置完全被摧毀，露出一個窟窿出來。哈吉斯憤怒地將霰彈槍扔在地上，趴在門上向裡面探視，一片漆黑的走廊什麼都看不見。就在他疑惑之際，迎面「飛」來一隻手——一支幹癟得如同乾屍一樣的手臂直接刺穿了他腦袋，鮮血迸濺，腦漿飛流。
可憐的哈吉斯並沒有看到襲擊他的人究竟是誰，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產生痛感，生命的華光已經離他而去了。屍體倒飛出去，撞在了麻桿手下的身上，兩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頭兒？頭兒！」
另外三個人驚恐地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中樞神經幾乎反應不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一名彪壯的手下立即拾起霰彈槍沖向防盜安全門，連續點射兩次，劇烈的爆響淹沒在一陣雷聲之中。
實驗室中心區域伍德博士的辦公室內，雪白的牆壁上一片血污，辦公室內狼藉不堪。一個瘦高的影子站在門口，舉著已經乾屍化的手臂直勾勾地看著，從未有過的虔誠的目光掠過帶著血珠的乾癟肌肉，穿過一層血霧落在伍德博士的身上。
「為什麼……」
「冷靜些我的孩子，對於那些凡人T病毒感染之後進化失敗就會幹屍化，而有0.01％的希望會進化成功，也許上帝會站在你這邊。」伍德博士滿臉鮮血，手裡還握著一支淡藍色的液體有機玻璃鋼製成的瓶子：「我向上帝發誓，是安迪低估了T病毒的威力，但你是始作俑者，就要承擔一切由此引發的後果，包括進化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