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撒旦夢魘
千年風雨讓古城成為廢墟,唯有斷壁殘垣向世界證明這裡曾經的文明。歷史在某個瞬間在這裡戛然而止,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人重溫的痕迹。在天坑懸崖最峭拔之處隱約看到古城廢墟的規模,佔據了整個懸崖邊緣。
這是一個建立在懸崖上的城市——或者說千年之前的一次劇烈的地質運動讓古城變成了廢墟,而喀斯特地貌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讓古城成為危崖上的存在。
晦暗的空間射進一縷殘陽,給陰暗潮濕的洞穴增添了些許的生氣。精壯的哈里斯此時正靠在斷壁上沉重地喘息著,被鮮血染紅的戰衣幾乎看不出顏色,腦袋上包紮著紗布透出斑斑血跡,雙手依然握著霰彈槍,嘴裡叼著雪茄漠然地看一眼地上失去雙腿的蓋達爾.倫耶,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他可能不行了,我們必須想辦法撤出廢墟!」溫莎用力緊了緊倫耶腿上的止血帶,森森白骨還在流著血,沉重的喘息讓她誤以為倫耶只是在打盹。他昏迷有些時間了,中間只醒過一次,給他餵了最後一口水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已經落下帷幕,哈里斯不相信廢墟內有STNS懼怕的對手,當清晨的陽光射在廢墟上的時候,隊員們還相互調笑著進入古城,而後所發生的一切幾乎不能用語言來形容——傭兵隊在進入一處地下長廊的時候遭到了致命攻擊,而對手竟然是乾屍武士?
哈里斯狠狠地吸一口雪茄,起身走到倫耶近前,用手探視一下鼻息和動脈,兩者都微弱到只能感覺到,看來倫耶命該如此。以冷兵器與現代槍械對戰,STNS被打得落花流水,甚至丟了兩名隊員的性命,才換來喘息之機。
「他有什麼交代的?我儘力滿足。」哈里斯拔出左輪手槍,將子彈一顆一顆地裝進彈夾,陰鷙地看一眼疲憊不堪的溫莎問道。
溫莎聳聳肩:「醒來的時候他要見兒子。他是一個開朗的人,勇猛無敵。」
「好吧。」哈里斯拍了拍倫耶的肩膀,用紗布蒙上他的眼睛。這種情況不多見,STNS隊員信奉死戰到底,絕不會為一時失敗而苟且。如果能夠體面的死去而不被世人嘲笑自己的過去,是上帝賦予他的尊嚴,作為STNS的一員應該引以自豪。
清脆的槍聲響起,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此結束,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洞穴外面爛漫的夕陽和夕陽之下絕美的風景。人生風景無數,不在乎一時得失,沉湎在千年古城為之增添一個熱愛生活的靈魂,不失為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沒有讚美詩也沒有怒放的鮮花,倫耶的屍體逐漸被黑暗所收藏。
溫莎走出洞穴,最後一抹夕陽的餘韻消失不見,遠處懸崖絕壁上的圓形建築物的上空似乎旋過幾隻黑影,那是被喻為上帝侍者的鷲鷹。一陣冷風襲來,身體內的熱量在不斷地帶走,感覺渾身發冷,不禁顫抖一下,卻被一支大手扶住了腰身。
「不要難過,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我去把篝火點起來,向探險隊發報警訊號。」哈里斯輕吻一下女人蓬鬆的頭髮,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溫莎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隊員,這得益於別人為其做出的犧牲。倫耶、愛德華和比爾三個人相繼戰死,而最讓哈里斯難以接受的是愛德華和比爾被乾屍武士撕成了碎片,而他所能做的並不是還擊,而是逃跑。
對於實力不俗的STNS而言,逃跑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人的本能。當對手的實力遠在STNS之上的時候,當己方陣地被摧枯拉朽一般地摧毀的時候,當自己的兄弟們被原始的冷兵器和野蠻的暴利吞噬的時候,哈里斯只想做一件事情——復仇。
他不是一個復仇者,為金錢而戰是STNS傭兵隊的原則。這也是眾多國際頂尖的戰士進入隊里的唯一原因,用鮮血和生命換來高額的回報和美好的生活是一種榮光。那些沒能完成任務甚至沒有走完最後一英里的隊員,也能收到價值不菲的撫恤金,足夠他的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不是難過,只是有些冷。」溫莎抱著雙肩看一眼冷峻的哈里斯:「那些攻擊我們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如此殘忍?難道是打不死的戰士嗎?現代化武器竟然對他們莫之奈何,我對勝利不報任何希望,哈里斯,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哈里斯漠然地轉身,在洞穴前面空地上的廢墟上燃起了篝火。溫莎說得沒錯,那些是打不死的戰士,很像老闆所說的「超級戰士」,他們嗜血殘忍,但同時也英勇無畏,那張醜陋的臉皮下面包裹著怎樣的面容?支援中隊不會這麼快到來,即便進入十萬大山也不可能隨便就找到這裡。
衛星地圖上沒有標記,史料上也沒喲相關信息,甚至連中國人都不知道其存在。這裡是失落的世界嗎?該死的傑克!如果讓自己重新選擇,認可不要豐厚的獎賞去做一些靠譜的事情,比如去伊拉克,去敘利亞,去北非——至少面對的敵人是人,而不是乾屍!
這裡是古城廢墟最閉塞之地,火光被茂密的森林所遮掩,即便是在黑夜也無法被洞察。所以,依靠篝火給探險隊報警簡直是痴人說夢。當然,哈里斯可不這麼認為,那些乾屍怪物應該怕火。
遠處傳來土狼的嚎叫,一聲緊似一聲。
懸崖邊緣地帶燃起了三堆篝火,疲憊不堪的錢飛終於找到了楚楓的飛爪,飛爪深深地嵌入了巨樹根部,將飛爪另一端拽上來才發現上面綁著白十多米的安全繩。可以確定他是從此處速降下去的,但至於為什麼沒有迂迴過去則不得而知。
探險隊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想要快速下入天坑底部勢必要重走楚楓的路線,但太過危險,尤其是夜間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果連夜迂迴抵達目標位則要重新探路,以目前隊員的體力也不可行,更何況無時無刻不處在猛獸的威脅之中?
錢飛想要單獨行動卻被舒妃阻止,原因很簡單:暴風的野外生存能力是超一流的,不會發生意外,如果魯莽行事造成探險隊遇險則得不償失。
「我們就坐以待斃?大好的時間全浪費在路上了,楚爺探路生死不明,你們卻心安理得把火狂歡?做人最好厚道些!」錢飛怒氣沖沖地掃一眼在篝火旁的眾人,滿臉鄙夷之色。這幫傢伙無一例外自私自利,沒有實力沒有能力也沒有體力,這次針被她們給害慘了!
舒妃一聽這種話搶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比任何人都焦急,暴風和雪姑娘是行動核心,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何來的不厚道一說?原始森林裡野獸眾多,迂迴探路必然發生意外,而夜間速降懸崖根本沒可能,下面的情況不明,危險更甚。不過,錢飛的著急不無道理,時間越久暴風二人就越危險。
有些後悔讓他們充當探路先鋒,團隊一起行動的話也許會更好些?舒妃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自己的行動策劃都是如此拙劣,每次的決定都會招致意外風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舒妃悵望著星空,有一點無奈,一點委屈,還有一點不甘心。
眾人都沉默無語,在關鍵時候他們是不會提出任何意見的,這些深諳體制內處事規則的人總會以得體的方式去處理問題,這也正是讓錢飛不滿的原因。
正在擺弄集成通信器的血影忽然驚呼一聲:「有信號!」
「什麼信號?」詹莎莎第一個衝到血影近前,盯著閃爍的熒光不禁失聲。
「信息錄音搜集存儲器顯示是楚楓的,時間是十八點三十五分,位置不詳。」血影緊張地調整著聲頻,裡面傳來楚楓的聲音。
巨鷹襲擊了我們,雪兒發生了意外,我要先行救人。位置在懸崖下百米下的平台上,腳下有一條瀑布——現在距離天坑底部是一條瀑布的距離,請不要擔心我的安全,探險隊最好迂迴入天坑,我在下面等你們,OVER。
信息連續播放了三遍,錢飛恨得抓過對講機直接摔碎:「楚爺呼叫為什麼沒收到?這就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破玩意?」
探險隊里所有人都沒有收到楚楓的信號,血影控制的集成控制器也沒有適時收到,檢查一番才發現是楚楓的對講機的頻道發生了改變,與探險隊統一的頻道不是同一個。血影解釋了其中的原因,讓錢飛大失所望。
高遠的星空,漆黑的夜色,目標位是如此之近似乎觸手可及,又是那麼遙遠彷彿永無可能達到。如果沒有那麼多的爭論現在應該抵達天坑底部了吧?也許阿飛說對,探險隊應該連夜採取行動,但真的很危險。連續跋涉已經讓他們體力透支,步步驚心過來已經不易,如何選擇才是對的?也許本就沒有對錯之分。
舒妃站在懸崖邊緣望著漆黑的山谷,一種無助的心緒油然而生:「絕對不能再犯錯誤,我們沒有糾正的機會。」
「探險就是不斷糾錯的過程,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行?」錢飛梗著脖子反駁道。
「等待天亮開始行動。」
「時間啊,救人如救火,怎麼讓我安心地等?沒準楚爺現在受困等待咱們救援呢!」
「他是超級特種兵,一定會發現我們沒有應答的原因,也會及時糾正頻道重新發信,之所以沒有收到他的信息只有一種可能——天坑下面太危險,不宜採取夜間行動!」舒妃深呼吸一下,扭頭看一眼錢飛:「我能理解你,也請你理解我,一切以團隊為重。」
「呵呵!」錢飛冷哼一聲:「這也叫團隊?這也叫探險?丫的老子怎麼總感覺是奶爸似的呢,走到哪都是累贅!舒小姐,不介意我發牢騷吧?事實就是如此!還有,傑克指揮的STNS傭兵隊幹嘛去了?他們的任務不是保護探險隊的安全嗎?發生那麼多意外怎麼不見美國大兵的鬼影子?老子受夠了!」
無法否認這點,行動以來STNS傭兵隊沒有起到任何保護的作用,反而讓探險隊走了許多彎路,耽誤了不少機會。舒妃沉默一下:「總之夜間不能行動,天亮我會第一個下去。」
錢飛望一眼轉身而去的女人,心裡憤憤不平。正在此時,巨樹下忽然閃過一個黑影,隨即便看到背著霰彈槍的傑克出現在樹下,對講機閃動的熒光如同鬼火一般。錢飛快步走到巨樹下陰沉地瞪一眼傑克,這傢伙肩上扛著一捆繩索,不禁皺眉:「你幹嘛?」
「下去。」傑克將繩索固定在巨樹上用力拽了拽:「你說的對,暴風遇到麻煩而我們見死不救就是不厚道。」
「是不是接到STNS消息瞞著探險隊呢?」
傑克定定地看著錢飛:「買噶的……」傑克一著急說的都是英語,嘰里咕嚕半天,錢飛一個字也沒聽明白。
「別說鳥語,我聽不懂。」錢飛將十八米的牛皮筋飛爪饋成一捆掛在腰間,看著傑克把繩索扔下了深淵。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認真的。」
「中國還有一句古話,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什麼意思?」
傑克把速降扣子扣在繩索上就要下去,被錢飛一把拽住,直接摔到一邊,奪過速降扣子綁在自己的腰間,雙腿蹬著懸崖峭壁,身體懸空,呈標準的45度角,倘若失手的話鐵定被摔得粉身碎骨!錢飛詭異地笑了笑:「你沒我專業,懂?」
話音未落,錢飛已經滑了下去,身手敏捷得看得傑克瞠目結舌:不愧是當特種兵出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