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致命幻覺
如果雪兒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如何對得起雪老？如何面對雪族部落？更不消說列祖列宗了。楚楓已經把擁有驃騎血脈的人視為自己的親人，而這世界上，又有多少驃騎的後裔呢？兩千驃騎軍西出恭迎聖物，最終生還者僅僅兩人。
一個是老祖宗驃騎左都尉楚天逸，另一個是巫族的主薄雪芃。
直升機的旋翼在飛速地旋轉，發動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捲起萬千雪舞。楚楓握緊操縱桿盯著窗外，綿延起伏的群山如原馳蠟象一般，震撼心靈。而這一切在楚楓的眼中卻不留痕迹，歸心似箭，救雪兒要緊！
「檢查油箱油位！」
「是，楚爺！」
「檢查儀器儀錶！」
「是，楚爺！」
「校對儀錶參數！」
「是，楚爺！」
「設置航線請求航道設置高程標的目標點！」
「……楚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錢飛忙得滿頭大汗，回頭卻見舒妃和詹莎莎正站在後面。
舒妃凝重地看著楚楓，冷肅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琢磨的表情：「暴風，任務還沒有結束，你要以大局為重。公司已經申請了航道，還有幾分鐘就會發過來。再有，老闆已經同意與你見面，前提是你願意將聖物拱手相讓，而且他還提出一個苛刻的條件，你必須答應。」
「什麼條件？」
「跟他合作。」
楚楓向戴上頭盔，向前飛打了個手勢，錢飛伸出大拇指。楚楓加大扭矩輸出，飛機震動的聲音突然加劇，呼嘯著飛離地面，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向遠方呼嘯而去。
將雪山踏在腳下的感覺真的很刺激。壁立千仞的雪峰上閃過一抹血紅的影子，詹莎莎怔怔地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彷彿還停留在初到雪域高原的那一刻。壯麗的雪峰，逶迤的群山，還有神秘的冰封聖殿。
一個人一輩子值得回憶的事情不多，也許這次終身難忘。但必須忘記，從記憶中根除，永生不再提起這件事。這是一個約定，她要信守自己的諾言。
舒妃麻利地給雪燕妮測量完體溫、血壓和血糖，固定好氧氣瓶之後才擦了一下額角的細汗，不放心地看一眼駕駛室裡面的楚楓和錢飛，踟躕地坐在詹莎莎旁邊。眼角的餘光看見那張俊俏卻略顯蒼白的臉，不禁心下不忍，強擠出一絲笑容：「莎莎，又要踏上尋找龍脈之旅了，我卻捨不得你呢。」
「你還欠我一架進口的無人機。」廣袤的雪域高原掠過眼際，詹莎莎沉默片刻笑了笑：「不過一切等到暴風痊癒之後再說吧，貴公司實力雄厚，摔直升機比摔玩具還爽快！」
舒妃尷尬地笑了笑：「暴風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跟老闆談判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大家一起做一下全身檢查，修養幾個月就會好的，期待我們下次合作！」
誠如楚楓所言，一切都只是開始。
詹莎莎凝神點了點頭，不想現在答應她的邀請，有許多原因。暴風的傷情實際上極為嚴重，雙眼被激光槍所傷，眼底流血如果治不好的話很有可能造成永久性失明。另外雪燕妮被那個神秘球體所傷也不容小覷，有些話現在還不能說，要找機會跟楚楓好好交流一下。
還有一件事讓詹莎莎放心不下，就是楚楓異變的後遺症的問題。他的思維方式發生了改變，看到了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他的世界已經發生了改變，能否適應現實世界？如果不適應的話會出現什麼後果？這個問題曾經和錢飛探討過，阿飛並沒有注意到這種情況，以「心理壓力大」為楚楓開脫，而那非常明顯是一種「病態」。
包括楚楓看到了浩瀚的森林，看到如乾屍的巨人勇士，看到雪老。這種情況叫「陰陽眼」，也叫「天開眼」，就是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東西」。而詹莎莎認為是發生異變的藥物所致，也就是「異變後遺症」。這一切都得不到科學的解釋，卻現實存在著。楚楓所「看」的一切都是過去，彷彿是生活在過去的世界，生活在歷史當中。
曾經查看過帕米爾高原的歷史資料，在距今5.1億年前的奧陶紀，帕米爾高原是浩瀚的海洋和無盡的原始森林。楚楓所見到的絕不可能是上古紀的景物，難道是幻覺嗎？人的幻覺是因為意識控制神經發生病變所致，當大腦皮層中的「意識識別元件」發生病變之後，神經傳遞給大腦功能區的信號就會發生錯亂，從而產生幻覺。
詹莎莎嘆息一下，望著窗外掠過的雪峰景象，陷入長久的沉思之中。作為詹氏家最年輕的的天師，自己並不想利用那些俗套的理論去解決現實存在的問題，把現代科學技術與古老的河洛文化相結合，完善天師理論，為其尋求科學的定義和解釋，以改變世人對天師一門的誤解，這才是自己最終的目的。
以楚楓為例，發生異變之後他的氣場一定會發生改變，從而改變一個人。按照科學的解釋，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場」，所謂「氣場」就是指隱形的能量場，與天地自然相和諧，構成穩定平衡的能量體。異變導致氣場改變之後，很有可能毀滅原有的能量場，從而導致個體的毀滅。如果用迷信的觀點看異變，無疑是什麼「鬼上身」之類的，其實完全錯誤。
那種神奇的藥物所激發出來的應該是人體能量場，人的氣場有多大，能量場就有多大，異變所激發出來的能量場就相應強大。楚楓的能量場超強，原因很複雜，可能是因為他是驃騎後裔的緣故？詹莎莎不確定，許多謎團待解，而且解謎的過程對自己的試驗大有幫助。
「大侄女，咱們直接回家？」詹武擦了一下額角的細汗湊過來詭秘地笑了笑：「出來快兩個月了，也該回去了，這次我剝了一層皮，毫無斬獲，虧大發了。」
「您至少還得了個金元寶，我呢？損毀一架無人機！」詹莎莎瞪一眼詹武：「二叔，您先回家修養幾天，此間的事情料理完畢之後過段時間再回去。」
「是不是擔心楚楓那小子？我跟你說……」詹武放低了聲音：「那個神秘的球太邪性，難道你沒看出來？」
詹莎莎微微皺眉，她不想提這件事。嗜血之物必然是大凶之物，而非聖物。神秘的圓球似乎有一種「怨氣」，在靈木神位牌前面供奉了三天三夜也沒發生什麼事情，當時雪燕妮就在神位牌前面坐著，並沒有攻擊她。而楚楓一接觸圓球便出事了，怎麼解釋？無法解釋，唯一可以說得通的，便是楚楓異變後遺症所致。二叔說那東西是「邪物」也不無道理。這件事始終壓在心頭，沒有機會跟楚楓探討，更不會跟舒妃提起。
「你看到什麼了？」詹莎莎淡然地望向駕駛室里的楚楓和錢飛，一準知道二叔會搬出鬼怪神仙附會解釋的，在他的眼裡，天師就是除魔衛道的，試問世間哪來那麼多的妖魔鬼怪？大多數都是附會而去賺取別人的好奇心而已。
詹武神秘地一笑：「你二叔的道行並不差，那東西充滿了咒怨之氣，嗜血好殺兇惡至極，想必你們所說的冰封聖殿裡面勢必白骨累累怨氣衝天，在那種環境下浸染了一千多年，豈能等閑視之？除非把他扔到昆崙山天池裡泡上幾百年才能消除。」
一派胡言，危言聳聽！莎莎就知道二叔解釋不出來其中原委，下一步鐵定是西王母之類的，依靠天神的力量鎮壓大凶之物，然後又幻化出各種借口來。這種陳詞濫調他始終沒有改變，也是導致詹氏家族衰落的主要原因。
「金元寶也是從那裡弄出來的，您小心點！」
詹武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慌忙閉嘴。
詹莎莎沉默地搖搖頭，一千多年前正是天師當道的時代，難道沒看出來西出恭迎的「聖物」是大凶之物？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之所以被稱之為「聖物」是有原因的。上面有星陣圖，有鳥蟲文，明顯是人工製成的，至於為何會「嗜血」倒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化魔大戰」，誰又能相信呢？
微微地閉上眼睛，又回想起冰封聖殿大戰的一幕，詹莎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無法控制事態的發展，沉寂一千多年的歷史被重新揭開，藏在其中的秘密影響更為深遠。也許不僅僅是簡單的「魔化」問題，還有是非和正義。
握著雪燕妮冰涼的手，舒妃仔細觀瞧這位被楚楓稱之為「雪兒」的姑娘，才發現有些似曾相識。她是雪族部落的人，而雪族部落是驃騎軍的後裔。從開始對抗探險隊尋寶，到與探險隊共同進退，這位「雪山聖女」似乎時刻處在矛盾之中。在冰封聖殿大戰之中，她始終在保護著楚楓，難道這一切是天意嗎？
如果沒有雪燕妮，血肉天梯會遲到幾天才能完成，戴維的高能激光槍會將楚楓傷害，也就沒有了後面的伏魔之戰。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價值，雪山聖女的獨特作用不可替代，如果沒有雪族部落的保護，驃騎寶藏不會雪藏千年。
舒妃嘆息一下，直升機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慌忙抓住扶手扣上安全帶，一手扶著雪燕妮的頭部，防止發生意外。
「楚爺，高程達到極限了，航管中心要求下降！」錢飛滿頭大汗地喊道。
還管什麼航道？當務之急是以直線飛抵喀什，而不是在天上兜圈子畫弧線，所以必須躲避航管中心的監控，提高直升機飛行高度。這對楚楓而言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好在大西北的空中航道並不繁忙，其他飛機按照航道飛去吧！
粘稠的血又流下來。雲層和雪山頓時消隱不見，下面是浩瀚的林海，一望無際的林海綿延不決，崇山峻岭掠過視線，麵條粗細的山路九曲十八彎，攀援在林海之中。楚楓不得不閉上眼睛：是幻覺嗎？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幻覺？幾秒鐘之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依然是林海，只不過期間夾雜著綿延的雪山。
那林海似乎傳來陣陣松濤，也清晰地看到了高聳入雲的巨樹，每顆巨樹都要比在荒谷軍鎮所見的大十倍不止。綠色蒼茫，無窮無盡。楚楓忽然按下下降指令，回頭看道舒妃的影子：「準備好，我要下降！」
直升機呼嘯著掠過雲層，開始速降。
「楚爺你要幹什麼？」錢飛抬頭看到楚楓的眼睛在流著血，嚇得目瞪口呆，張著嘴喘著粗氣，卻說不出話來。
「我要看看那森林！」
「哪來的森林？」錢飛瞪大眼珠子向下面看，雪山綿延起伏，一片銀裝素裹，沒有半點綠色。
楚楓擦一下眼角的血：「你沒看到？浩瀚的森林一望無際，松濤陣陣波瀾壯闊，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大的森林！」
「楚爺，現在高程是五千米，穩當點吧！」這種機型的直升機高程不過六千米，雪域高原的空氣本來就稀薄，直升機在3000米高度飛行都有危險，而現在是五千米，基本上是「裸飛」了，很容易造成失速事故。方才楚爺為躲避空管竟然爬升道極限高程，現在又要看什麼「浩瀚森林」，開始速降，這是玩命的節奏啊！
「執行暴風的指令。」詹莎莎強自站穩，楚楓又出現幻覺了，還是那片浩瀚的森林，而下面是連綿起伏的雪山。幻覺的出現必然伴隨著眼底出血，足以證明楚楓的眼睛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或許這也是變異後遺症？
錢飛向詹莎莎打了個「OK」的手勢，盡量緩慢下降，直升機掠過雪峰谷地，向西南呼嘯而去。
楚楓不相信自己方才所看到的是幻覺，那是真實的存在。沒有任何理由出現幻覺，自己的體力和腦力在發生異變之後變得更加充沛，覺識更為靈敏了，只是沒有跟他們提起過而已。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超級特種兵，有很多辦法辨別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比如切斷一切外界聯繫，短暫覺識休眠，然後逐一喚醒，以檢驗是否是幻覺。
這是一種強烈的暗示，楚楓對此逐漸有所領悟。譬如發現雪老曾經出現在臨時營地帳篷里，撫摸雪兒的額頭，曾一度認為那是幻覺，而當時自己正在旁邊看著。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同時發生的事情，親身所歷真而且真。
直升機在三千米的高程平穩地飛行，楚楓擦乾淨血跡，浩瀚的林海依然沒有消失。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種讓人感到愜意而安靜的綠色，也不想跟阿飛爭論些什麼。自己的視覺一定發生了某種與眾不同的變化，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稱之為「幻覺」有些不太符合實際，「幻」是虛無，而自己所見的是真實。那是一個自己能夠看到而無法抵達的世界！
「暴風，你方才看到了什麼？」舒妃此時才終於喘了一口氣，柔聲問道。
楚楓一本正經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浩瀚的林海。」
「現在呢？」
「是高原谷地。」楚楓嘆息一下：「好像出現了幻覺？」
「5.1億年前的奧陶紀這裡的確是浩瀚的森林，你的視覺該不是穿越了吧？」詹莎莎似笑非笑地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