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雪族傳說
楚楓不辭而別。
或者說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對於雪族部落而言，任何闖入「聖山」的外人都被視為「惡魔」，都是他們的敵人，唯有自己是一個例外。曾經救過雪姑娘的性命，又有塔吉克老人贈與的「金絲鎖魂」信物，還有密而不傳的楚家傳說。
相信被稱之為「聖山」的雪峰一定有一段非凡的歷史，也相信雪族部落與之息息相關。楚楓曾查看過「雪」氏來源的相關信息，這是一個十分孤僻的姓氏，源於「羋」姓，是古老的姓氏之一，而羋姓源於黃帝部落。所以「雪」氏部落是黃帝部落的一支。
生活在極西之地的雪域高原上竟然會有黃帝部落的後裔？楚楓不大相信，以自己的學識，搜腸刮肚所得的信息只知道「西戎」。帕米爾高原是西域三十六國的地盤，生活在這裡的人都被稱之為「西戎」。
所謂「華之冠者，夏為大者」為華夏，與「四夷」區分，四夷者，為東瀛、南蠻、北荒和西戎。納四夷以成華夏，容八方遂曰中國。楚楓在打理小古玩店沒事的時候喜歡關注這些，現在想來還是有些用處的。儘管分析得有些雜亂，但理清之後還是能得出一個自認為比較準確的結論：雪族部落應該是「移民」來的。
楚楓跟錢飛最大的區別是不善言談，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如果換做錢飛的話，在跟隨雪燕妮的一路上早就打得火熱了。縱是如此，雪燕妮倒是對這個「惡魔」的印象大好，俗話說「大象無形，大音希聲」，貴人無言，智者千慮——這些強加在楚楓的身上有點高大上，其實他跟雪姑娘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家在哪？」
「前面。」
前面很遠，遠到讓楚楓有些不耐煩。越過一道埡口之後，忽然出現了寬闊的谷地，楚楓的眼前一亮：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域高原竟然存在「仙境」嗎？
清澈的湖水倒影著藍天白雲和雪山，分不清哪裡是真實哪裡是虛幻，而碧綠的草地上牛羊點點，不知名的野花盛裝綻放，悠閑的牧民晃動著長鞭在空中迴旋，隨即便傳來空靈的鞭響。在湖水畔儼然分散著白色房子，讓楚楓難以置信的是村莊里竟然立著一座「望樓」！
楚楓的思想似乎被凝固，都說江南水鄉的美，但那種是雍容與富貴之美，而這裡則是自然之大美！
不是桃園，勝似桃園。
「雪姑娘，那座是望樓？」楚楓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禁胸襟開闊起來。
雪燕妮虔誠地望著靜謐的村莊，臉上浮現一抹迷人的微笑，那種原始的野蠻一掃而光，高原紅的俏臉如彩霞飛滿一般，回頭溫柔地看著楚楓：「惡魔楚先生，到了我的地盤應該稱呼我為雪山聖女，而不是雪姑娘！」
楚楓窘迫地點點頭，雪山聖女？我只知道城市裡多的是「剩女」，那些自認為是白富美的傢伙們！
「你知道那是望樓很讓我驚奇，你是怎麼知道的？」雪燕妮調皮地笑了笑，隨手摘下幾朵黃色的野花插在烏黑的髮髻上，發出清爽的笑聲。
不是隨便用石頭搭建起來的石堆就能稱作望樓的，之所以稱為「樓」，是因為上面有單獨的活動空間，可以瞭望預警，可以指揮作戰，攻防兼備。唐代的望樓是發現敵情的前哨，重要作用不言而喻。而這種形制的望樓楚楓見過二次。一次是在荒漠山谷之中，一次是在塔吉克老人的村子，這是第三次。
一個正甩著鞭子的牧民在跟雪燕妮打過招呼之後，狐疑地打量著楚楓，拱手一禮並不說話。楚楓自然而然地還禮，心裡卻大為驚訝：這種禮數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只有在拜年的時候才會行作揖之禮，而且都是老老年兒的規矩。
現代陌生人之間見面是握手，互稱「您好」，在古代則不然，見面行稽首禮是最基本的禮節。這裡還保留著這種風俗嗎？
望樓之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在打太極，身著藏青色對襟唐裝，腳踏兜底圓邊布鞋，抬腿揮手之間盡顯瀟洒，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楚楓的出現並沒有打斷他，而是一氣呵成練完之後才收勢。
「阿爸，告訴您一個好消息，雪峰之神終於發怒了，聖山發生了雪崩！」雪燕妮傲嬌地瞪一眼楚楓，方才那種溫柔可人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見，眼中不知何時浮現出一抹殘忍的微笑：「這位便是惡魔楚先生，他要見您，我把他給您帶回來了。」
老者上下打量著楚楓，微微頷首，拱手一笑：「貴客遠道，不曾遠迎，失敬失敬！」
楚楓尷尬地回禮，不知道說什麼，滿臉憋得通紅：「您好！」
「他是惡魔吔，怎麼稱呼他貴人？」雪燕妮顯然對阿爸有些不滿，一跺腳反駁道。
「雪兒，不得無禮！」老者不怒自威，聲音渾厚，那夜的羸弱之態一掃而光。
楚楓從懷中掏出塔吉克老人送的那枚銅錢：「我叫楚楓，這是山下塔吉克族大爺送給我的，他說進雪山會碰到雪姑娘。」
見「錢」如見人？楚楓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回事，不過塔吉克老人說過這枚銅錢是在望樓發現的，以他們之間的交情應該認識這個「信物」。不管怎麼說現在是來求人的，求人就得有求人的覺悟，討個近乎先。
老者銳利的目光並沒有在銅錢上，而是看著楚楓：「叫我雪老即可，名字早就忘記了，我們進屋說話。」
楚楓早就注意道那幢奇怪建築了。白牆黑瓦古色古香，飛角廊檐盡顯滄桑，決然不同一路上所遇見的帳篷式「蒙古包」或是石板房。進院門迎面是鏤空雕刻的石壁屏風，繞過石屏風便是寬敞的院落，一側立著石制的兵器架，架子上擺放著幾樣兵器，竟然有長柄陌刀？
楚楓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對陌刀十分熟悉，自己的小古玩店裡還收藏著一把，而且荒谷地下空間里的那位乾屍怪人使用的就是這樣的兵器。
楚楓撫摸著精鐵打造的刀身，鋒銳的刀刃寒光尚存，一看就知道是真玩意，至少得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
雪老見楚楓發獃，忽然一笑：「祖上傳下來的，見笑！」
這是唐朝的遺物無疑，不過當楚楓聽到雪老的話之後不禁一愣，這句話的信息太豐富：雪部落是大唐的子民，雪氏的先祖曾經是戍邊的將士，雪老與那座雪山有著某種神秘聯繫，而那座被證明藏有驃騎寶藏的雪峰被雪姑娘稱之為「聖山」，雪燕妮被尊稱為「雪山聖女」。
楚楓的分析能力超強，從唐朝形制的望樓到古色古香的建築，從雪老的言談舉止到祖傳兵器，一切跡象表明雪部落與大唐驃騎軍關係非凡！
更讓楚楓驚訝的不是這些，而是華屋裡面供奉著的神龕。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神龕上擺放著神位牌，神位牌前面放著青銅螭龍耳香爐，屋中飄蕩著濃重的禪香味道。
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之神位！
本宗雪氏先祖芃妣考之神位！
吳郡楚公天逸字雲楓之神位！
楚楓凈手後接過雪燕妮已經燃好了的三炷香，莊重地上香。雪老不動聲色地在旁邊觀察楚楓，眼中不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凝重之感，向女兒使了個眼色：「上茶！」
作為名不見經傳的小古玩店「老闆」，楚楓對雪家供奉的神位感到有些疑惑。中間的那座「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之神位」的牌子，顯然指明的是玄宗皇帝。在古代可以供奉天地君親師，可以供奉列祖列宗，但不能隨便供奉皇帝神位，而且玄宗的「廟號」是在其駕崩之後才有的。由此可見雪族部落與大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再看左手端的「本宗雪氏先祖芃妣考之神位」，此神位是供奉雪氏先祖，奇怪的是不是列祖列宗，唯有先祖，其名為雪芃。而當楚楓看向右手端「吳郡楚公天逸字雲楓之神位」的時候，立即愣在當下，面紅耳赤一陣眩暈，大腦一片空白。
這塊神位牌子的意思是：吳郡楚天逸，字雲楓。
「惡魔楚先生，哪裡不舒服嗎？」
耳邊傳來雪燕妮嘲諷一般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很遙遠，被楚楓不自覺地屏蔽掉，如同未聞，而雙腿卻不自覺地跪了下去。
楚楓的先祖，大唐驃騎軍左都尉楚天逸，字雲楓，亦稱楚雲楓。而「楚楓」名字中的「楓」字便是老祖宗的「字」，這是楚楓的老爹親口跟他說的。
直升機馬達的轟鳴盤旋而來，打破了死寂了雪域高原，錢飛舞動著紅色的登山服扯著嗓子吼叫著。由於雪崩改變了地貌，詹姆士竟然沒有找到臨時營地。當他終於看清地面上揮動的黑點之後，才露出幾聲賤笑，沖著對講機嘲諷：「親愛的舒妃小姐，我好像來晚了一步呀！」
舒妃站在鷹嘴岩上望著盤旋的直升機，俊俏的臉因蒼白而變形，注視著直升機了那個混蛋的影子，露出一絲冷笑：「歡迎您詹姆士先生，您什麼時候來都不算晚，地面增援是自己人，你大可以放心降落，然後載著他開始您的探險之旅吧！」
「OK，我看到那個胖子了，哦不，他好像瘦了不少！」詹姆士下達降落指令，直升機盤旋著下降，著陸點已經選好，但相關情況還不明了。
舒妃嘆息一下看一眼莎莎：「還沒有暴風的消息嗎？他不可能不辭而別的。」
「喊破了喉嚨也沒有發現他的影子，阿飛說他的步話機扔在了附近的岩石上，人憑空蒸發了。」詹莎莎冷漠地應道：「不過你別太擔心，沒嘴又跟那個狐狸精鬼混去了也說不定！」
「你吃醋了？暴風的任何行動我都鼎力支持，包括去找雪姑娘。」
小狗才吃醋！以詹莎莎以往的性格早就翻臉了，但經過太多的事情，性格有了很大的轉變，不悅的表情還是清晰地寫在了臉上，望著壁立千仞的雪峰喃喃自語：「舒小姐識人很准，我真的吃醋了呢，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他的話，寧願跟他一起跳崖。」
既然舒妃喜歡調侃自己，何不將計就計刺激她一下？以為沒看出來她也喜歡楚楓嗎？感情這東西最是奇妙，女人只要動了情色之心一眼便能看出來，儘管你不說也逃不出我的眼睛。不過我測算了一下，你們沒有戲！
詹莎莎想及此，心情忽然大好起來，轉身之際卻發現徐罔文色眯眯的目光正在之際的身上游移。正如錢飛所言，徐罔文摘下眼鏡看人一臉色相，甭管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就憑這幅尊容敢上三里屯或是工體發騷去，鐵定是挨打的貨色。
其實徐罔文也是沒辦法，深度近視的眼睛在沒有近視鏡的情況下，看誰都這個熊樣。
直升機落地，錢飛一頭鑽了進去，血影遞過來數碼相機和視頻監控器。
「哈羅，詹先生！」錢飛一屁股坐在詹姆士的旁邊，狗熊一般的身體佔據了大半個座位，而長時間在荒郊野外摸爬滾打弄得渾身上下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詹姆士想一腳把他踹下去，瞪著錢飛上下打量：「你是錢先生？有何指教？」
「想必舒小姐把情況都詳細地介紹一遍了，我不再贅述，數碼相機和視頻器是採集雪峰雲層上端資料的，怎麼用不用我教你吧？」錢飛搖晃一下脖子，發出「咔咔」的關節錯位的聲音：「還有，探明情況后不要立即採取行動，再落下來研究一下速降方案，哥祝你馬到成功吧！」
錢飛拍了拍詹姆士的肩膀，跟皮球似的「滾」下飛機。
「夥計，你不跟著上去親自勘驗嗎？」詹姆士用生澀的漢語問道。
「老子三暈舉世皆知，暈高、暈血、暈老外……」錢飛跳腳向盤旋而上的直升機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