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處心積慮
楚楓沒有回頭,但弩已經準備好了,只要雪姑娘稍有造次立即毫不猶豫射殺她。
凄厲的哨音在寒空迴響,這是雪燕妮最後一支弩箭。
班杜爾汗的胸口還在流血,他的手死死地攥著楚楓,奄奄一息。這讓楚楓想起了曾經的一幕,一名戰友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就是死在他的懷裡的。今天又重溫,讓他痛苦不堪。當雪燕妮擋住楚楓的路的時候,古董弩已經對準了她的咽喉:「讓開!」
聲音冰冷,如這寒夜。
「你們是什麼人,來聖山究竟想要做什麼?」雪燕妮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上下打量楚楓和懷抱中奄奄一息的班杜爾汗,臉色不禁微變。人跡罕至的聖山一年也不會有一個外人造訪,這次一來就這麼多人,回去如何向阿爸交代?
「雪燕妮?」一想起這個名字楚楓渾身不自在,塔吉克老人一語成讖,也許探險隊一進山就被她給盯上了,而不是什麼「不期而遇」。
楚楓快步向臨時營地走去,後面傳來女人歇斯底里的詛咒,具體是什麼內容楚楓一句也沒聽明白。正在此時,錢飛和詹莎莎迎面跑來,見楚楓抱著班杜爾汗,立即明白出大事了,錢飛慌忙扶住楚楓:「老班怎麼樣?那伙龜孫子那?老子跟他拚命去!」
錢飛的情緒有些失控,當看到後面的女人的時候才有些發愣,想不出深更半夜的從哪冒出來的陌生女人?
「他傷的很重,立即準備急救!」楚楓揮動著滿手鮮血的手沖著詹莎莎怒吼:「你不是說西北方向是生門嗎?現在要死人了!」
詹莎莎戰戰兢兢地看著楚楓,淚在眼睛里打轉,怎麼會這樣?方才推算的時候計算錯了時辰,在心裡又推算一下,驚然發現任何方向都不吉利。事已至此她能反駁什麼?一切悔之晚晚矣。
從激戰的情況看雙方勢均力敵,舒妃立即派雷桑增援楚楓,現在還沒回來。楚楓卻被迎了回來,等來的是班杜爾汗冰冷的屍體。
臨時營地籠罩在一種不詳的氣氛之中,錢飛抱著班杜爾汗的屍體不肯放下,不管怎麼說他是探險隊最忠實的嚮導,所有人都將他看做「自己人」,儘管他們之間不斷地產生摩擦,但與班杜爾汗的關係極為融洽,錢飛把他當成親密戰友和兄弟。
舒妃想到了任務絕對不會一帆風順,卻沒有想到變得這麼糟糕,班杜爾汗嚮導團隊的三個人全部死於非命,讓舒妃痛苦無語。她對跟隨楚楓回來的「雪姑娘」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在聽完楚楓講述完過程之後,凌厲的目光射向雪燕妮。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遭到截殺?」她不是單純的老百姓,試問一個女人為什麼在深更半夜出現在雪山?是誰為什麼截殺她?難道真的楚楓所言陰魂不散的「對手」?一切疑問在心裡衝突,讓原本知性十足的舒妃變得暴躁起來。
雪燕妮如一隻受到驚嚇的雪狐,本來她可以悄無聲息地逃走,完全是因為兩個陌生人「拔刀相助」解圍,才讓她逃脫了被狙殺的命運。跟隨楚楓來到臨時營地沒有任何不良企圖,那個冰冷的男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們還死了一個人。
事情也超出了徐燕妮的控制能力,在她的眼中,任何進入「聖山」的人都是外人,都是危險分子,都是「惡魔」。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惡魔」所救,但這並不會因為楚楓和班杜爾汗捨命相救而有絲毫改變。
雪燕妮在班杜爾汗的額頭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用紅色的顏料,如血。
「事實是你們闖入了我們的領地,雪山之神不會饒恕闖入領地的惡魔,你們終將受到應得的懲罰。」雪燕妮桀驁不馴地掃視著眾人,在目光與楚楓冷漠的目光交鋒的剎那,一種深入骨髓的冷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損傷。
「雪姑娘,他們為什麼追殺你?」還是了解一些現實點的問題吧,楚楓冷峻地盯著面前的女人,聲音緩和了一些,她知道自己想要了解的一些信息,並且知道如何跟一個本地人打交道,塔吉克老人說過她是高原部落首領的女兒。
與現代社會的文明發達程度相比,在帕米爾高原上生活的人還處在原始狀態,依然存在部落群居的生活方式。
雪燕妮狂野的目光瞪一眼楚楓,將弩箭收好掛在腰間,沒有回應楚楓,轉身鑽出帳篷。楚楓和舒妃相視一眼,她似乎故意與探險隊為敵。從她的話里話外可以斷定,是與所有闖入雪山的外人為敵。
因為這裡是他們的領地?
楚楓走出帳篷望著女人的背影:「放棄敵視才能精誠合作,有時間我會拜訪你父親。」
「闖入聖山的人會遭到無情詛咒,山神不會饒恕對他的不敬。我奉勸你們做出明智的選擇。」雪燕妮回頭深意地瞪一眼楚楓,大步流星地向峽谷方向走去,轉眼間便淹沒在黑夜之中,如同從來不曾來過一樣。
一夜未眠。
錢飛用空投的包裝箱木板打了一口「棺材」,這是他唯一所能做事情。
探險行動陷入了極度危險之中,大家都沒有準備好應對這種情況,就連平時最樂觀的錢飛也變得沉默了許多。在裝殮完班杜爾汗之後,自顧整理自己的裝備。
雷桑看楚楓的眼神有些不對,那種隱含在內心深處的憤怒和悲傷不時在眼中一閃而逝,卻隱忍不發。他向舒妃彙報的時候隱藏了一個細節:在荒谷亂石灘發現了一具被打成了篩子的屍體,無須辨認他便知道是STNS成員,他的一個隊友。
「為確保安全,很有必要轉移營地。」楚楓做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昨晚在與對手交鋒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對手不是普通的劫匪,更不是荒漠上狙擊探險隊的人,而是傭兵。而且還要時刻提防雪燕妮部落的人,所以最明智的辦法就是轉移到鷹嘴岩上。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如果想要完成探險任務的話,必須要保證隊伍安全,現在別無選擇。舒妃已經通知戴維增派安全護衛力量,但需要時間。她甚至不知道STNS傭兵隊就潛伏在山谷之外的秘密營地。
而STNS營地內的氣氛相對輕鬆了不少,沒有人為一個隊友無故失蹤而有什麼疑問。那個倒霉的傢伙追蹤襲擊者的時候竟然失足墜入了雪谷?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難道他的特種兵訓練是在幼稚園進行的嗎?
STNS的實力十分強大,他們崇拜強者,而對弱者極為殘忍。
「頭兒,我們什麼時候採取實質性行動?總不能一直這樣潛伏吧?」一個傭兵懶散地靠在石窩子里,叼著香煙看著滿臉疲憊的哈德爾抱怨道。
哈德爾陰冷地望著遠處的雪峰,作為STNS傭兵隊的老大,昨夜的任務讓他顏面盡失,不但沒有擊斃偷營的混蛋,還搭上了一個手下。明顯是探險隊設的引君入瓮的圈套,堂堂的STNS竟然上當了?奇恥大辱!
探險隊里有STNS內應,所有行動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讓哈德爾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沒有收到相關信息?究竟出現了什麼狀況還不得而知,但自從滅了號稱世界頂級的「毀滅者」傭兵隊拔得頭籌,受雇於實力雄厚的神秘老闆之後,這是STNS最失敗的一次行動。
「我要找戴維那個混蛋!」哈德爾情緒激動地抓過衛星電話,單線聯繫戴維。
其餘幾個傭兵對此無動於衷,他們已經忍受多時了。惡劣的雪域高原環境讓他們吃盡了苦頭,而行動受制於人,不得不選擇堅持。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超過限度只會有兩種結果:崩潰和爆發。
這次的任務並不複雜,跟蹤探險隊伺機奪寶而已,哈德爾認為時機還不成熟,就在即將採取行動的前期,探險隊竟然發起了致命偷襲行動?
不知道電話里說了些什麼,哈德爾默默地將電話關機,瞪著猩紅的眼珠子掃視著幾個手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繼續等待!」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頭兒,浪費表情而已。」
哈德爾怒不可遏地將衛星電話摔在岩石上,瞬間成了一隊破爛零件。哈德爾對戴維的行動計劃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美元,而不是虛無縹緲的「寶貝」。而且現在又少了一個人跟他分成又何樂而不為呢?
營地轉移談何容易?探險隊里沒有多餘的雇傭工,每個人都要參與轉移行動,大量的生活物資轉移讓隊員受盡了苦頭,好在錢飛是負重「專家」,一個人頂三個人的勞動量,以至於全部物資運到鷹嘴岩下方的平台上的時候,差不多已經累得不省人事了。
楚楓的任務是將原臨時營地進行偽裝,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利用碎石和雪將狼藉不堪的營地進行了有效處理,跟無人光顧一樣,做完這些已經日薄西山了,探險隊一整天的工作就處在轉移物資上,當所有人都聚在鷹嘴岩上的平台時,他們才發現真正的探險的確如楚楓說的那樣,就是玩命。
殘陽如血,雪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如凝固的鮮血一般亮麗,透出一抹詭異的氣息。與在山下的營地相比,這裡安全了很多,但更加「危險」:山風遒勁,寒冷異常,而營地邊緣就是萬丈深淵,墜下去屍骨無存。
「明日開始正式向上攀登,爭取找到冰洞。」舒妃凝望著壁立千仞的雪峰,情況比楚楓彙報得嚴峻得多,峭壁懸崖怎麼攀登?那些專用的登山裝備好用嗎?如果不能找到冰洞的位置就意味著探險失敗,任何街口都不會得到老闆的理解和原諒。
這是探險行動的主體部分,如果探險隊不能完成的話,一切前期工作成果都將付之東流,難道要詹姆斯或是戴維的增援嗎?成功是玩命拼出來的,她不想讓外人染指!
雷桑的表現可圈可點,沒有讓楚楓感到有任何不妥之處,真是因為此,楚楓才愈加懷疑。因為早上詢問是否發現對手的屍體沒有的時候,他選擇了沉默。至少有一個對手身負重傷,自己的那一箭洞穿了對手的胸膛,而班杜爾汗猛烈的射擊將對手打成了篩子,這些楚楓心知肚明。
鷹嘴岩營地的條件比山下更惡劣,狹窄的活動空間和稀薄的空氣讓眾人有些不太適應,而最大的困難是低溫和無時無刻不在的冷風,有時還毫無兆頭地下雪。海拔五千五百米的山上與四千多米的山下竟然是兩種氣候,讓探險隊員們苦不堪言。
「開始討論登山方案吧,每個人都有發言權,可以提出任何意見和建議。」舒妃靠在一隊食品箱旁邊,手裡端著一杯熱咖啡,注視著楚楓和錢飛淡淡地說道。他們是探險隊核心力量,也是登山主力,只有他們的意見才是最主要的。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不想傷害其他人的自尊,尤其是自尊心極強的詹莎莎和徐罔文。
眾人面面相覷,除楚楓和錢飛之外,所有人在攀登鷹嘴岩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命懸一線」和「驚心動魄」,好在有事先架設好的軟梯,利用上升器才成功上來。
楚楓淡然地掃視眾人:「情況大家已經了解,鷹嘴岩上方山體呈峭壁狀態,在望遠鏡里可以清楚看到上升幾十米之後是冰壁,無所攀爬依附,而要想辦法確定冰洞的位置必須克服這些困難,另外上面的風力在五級以上,危險不容忽視。」
這是楚楓當特種兵執行任務以來所遇到的最大的困難,那些鑽原始叢林與野獸搏鬥或者是荒漠探險等野外生存課目跟這個相比簡直弱爆了。以後特種兵訓練應該增加高山探險生存項目,不僅能鍛煉人的意志,更能發掘智慧潛能。
「依靠專業登山裝備是可以克服的,我觀察過山體岩石,看似堅硬,其實對登山而言不是什麼大困難,你們要相信科技的力量!」徐罔文推了推黑邊眼鏡沙啞著嗓子說道:「專業登山會遇到各種而言的困難,但不都是人克服的嘛,可以用打扣子的方式一步步向上攀登,直到找到冰洞為止。」
「說話前請動動你的大腦,是堅硬的花崗岩,怎麼定釘子?就算能釘釘子,冰洞要是在一千多米高的位置豈不是要了你的老命!」詹莎莎不留情面地把徐罔文懟了回去:「另外要克服重力、風力、和體力的極限,還要面對任何瞬間可以置人於死地的各種意外,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嗎?」
徐罔文嘿嘿一笑:「只是提一個小建議嘛,如果不用專業的登山裝備你說怎麼辦?峭壁流光打滑,總不能飛上去吧?」
「誰說徐教授沒有動腦子我跟他急!」錢飛咬了一口被凍成了比「冰棍」的火腿腸,滿嘴吐沫星子比劃道:「咱們不是有直升機嗎?完全可以飛越雲層先偵查一番,確定冰洞位置后從上面速降到指定位置,不要老是想著往上爬,轉換一下思維。」
這個思維轉換得到位!楚楓伸出大拇指微微點頭,不得不承認阿飛的頭腦更靈活,自己先前只考慮怎麼攀爬了,而沒有想到「從天而降」這招。
主意不錯,卻不能為詹莎莎所接受了,因為要引入直升機就必須通過戴維,而她最討厭那個自以為是的詹姆士。還是那句話:藉助外人的力量不能為她分擔風險,只能分去功勞。
「阿飛的主意不錯,是一個選項,還有沒有其他想法的?」舒妃心思沉沉地問道。
雷桑淡漠地靠在一塊岩石上擺弄著登山裝備,一邊望著峭壁不斷思索著,似乎在想該如何攀登上去。
「雷桑?有什麼想法?」舒妃柔聲問道。
雷桑的眼中似乎有著某種玩味的笑一閃而過,被楚楓銳利的眼睛捕捉到,心下不禁疑慮起來,自己從骨子裡不喜歡這個小日本,總感覺他跟偷雞賊似的。
「日本有一種國術,叫忍術,不知道大家聽說過沒有?」雷桑並沒有正面回答舒妃的問話,所答非所問。
楚楓對忍術有所了解。「忍」者,「隱」者,一種古老的修鍊之道,從中國傳到島國之後被視為國術,以「臨、兵、斗、者、列、陣、在、前」為法決,是一種精神與身體相糅並濟的功夫。分成火影、水遁、潛蹤等等流派。當年小日本侵略的時候據說有一支忍者軍團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其實就是間諜。
這傢伙會忍術?楚楓與錢飛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既然雷桑會忍術可以爬上去,那叫讓他「大展身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