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淚盈於睫
華瓊因為慕煊的一句話屏住了呼吸。兩人之間陷入奇異的寧靜,默默僵持。
這時,卻有人悄悄的扣了牆麵,沉悶的聲響聽的人心裏更是煩悶。
華瓊忍不住麵色一變,安王居然真的要扯開這層紗簾,殺了自己,繼而聲討皇帝嗎?若是他成功了,天下人會如何看她,如何看她的旭兒,如何看她的親族呢?即使安王最後圖謀不成,她也是沒有出路了的。
慕煊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色沉著,低頭整理一下衣襟,又俯身說:“如此,你可以放心了。”華瓊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竟然是從後窗翻了出去。
華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她理了理衣襟,又捋平了微微發皺的綢被。因為緊張不安,那指甲竟然勾破了一根絲。華瓊索性將那根絲抽了出來,繞在指尖,反複把玩。驀地笑了笑,看著勾絲的綢被,輕聲說:“罷了,全毀了。”
她如今想清楚了一些關節,知道自己就如那棋盤上的黑白棋子,進退全由不得自己。既然如此,還不如保持著本心,冷靜對待這一切。否則做了那哭哭啼啼的怨婦模樣或是尋死覓活的舉動來,隻怕讓幕後之人更覺快意罷了。
慕煊雖然知道華瓊不若一般女子,卻不料她在此等境況下仍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剛剛雖笑的的有些突兀,但終究還是他來的更緊張一些。他剛剛清醒的時刻想過許多,也想過若是華瓊哭了,他是否會放棄這樣的假設。
可是他自己心中清楚明白,他自此之後再不會放手。剛剛清醒的時刻,他心頭的震撼猶在,沒想到自己竟然受了這迷藥的誘惑,真個兒控製不住自己。可是那又怎樣,最最藏不住的是滿心的歡喜。仿佛是瞌睡的時刻旁人送來了香枕,沙漠長行的旅人見著了綠洲一般的酣暢淋漓。
華瓊知道慕煊心中必然已經有了主張,但剛剛那樣卑微的請求被慕煊給拒絕了,華瓊便死了心。她現在隻盼著那些人還存著一絲憐惜,別將旭兒帶來就好。她緩步走寫了床,將揉成一團的宮裙團成一團放在箱籠裏,又挑了一身碧色漣漪的紗裙穿上。本是中秋時分,秋風瑟瑟,吹在身上更是有著幾分涼意。華瓊這件紗裙還是春天時分與慕宏一起挑的。如今穿上這件衣服真是五味雜陳,莫可言表。
她也不再梳那十分複雜的婦人發髻,隻若閨中之時,將頭發簡單挽了起了,下麵斜斜的編了個發辮,放在頸邊遮擋那一點兩點的痕跡。如此一來,倒是真看不出自己已經是個已婚婦人了。華瓊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明豔如霞。
不過兩柱香的功夫,人聲已經是清晰可聞了。華瓊卻不想勉強起身去應付,慢慢的畫完了眉角,便懶懶的倚在床前的榻上,寂寞的看著窗前廊下的一簇繡花菊。這盆繡花菊本就不是俗物,乃是華瓊的祖父親手侍弄養成的,到如今,少說也有四十多個年頭了。華瓊出嫁之時,衛家將這盆菊花也送了來。這菊花每朵有碗碟那般大,顏色更是新鮮,居然是墨玉般,在陽光下溢出深重的紫色,十分的端莊大氣。本以為這盆菊花會留給自己的女兒,不成想,在這府裏幾年餘就又要挪動了。
華瓊如今對自己的處境已經想了個明白,她若是自請下堂,安王府也是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畢竟媳婦的清譽毀了,夫家也是要受些影響的。可她若是不離開,便是安王府上上下下的一根刺,上不來,下不去,永遠紮著,於旭兒有百害而無一利。更何況,皇帝離開時的語氣早就清楚明白的說明了,這個局,華瓊早就身處其中,再也擺脫不開了。
可是就這樣什麽也不做嗎?安王府最最希望的恐怕是將自己與那位捉奸在床,拿住了把柄。如若自己一不小心再失了性命,怕是最好不過了。天子欺辱弟媳,弟媳不堪自戕謝罪,這樣的借口正是安王最期望不過的了。可惜,安王棋差一招,竟讓他離開了。
那麽,安王府會留下自己嗎?華瓊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自己這個時侯失了性命,安王絕對會禍水東引,仍舊將罪責推於那人身上。可是這樣一來,自己便是死了還要拖累旭兒和娘家的名聲了。
所以,華瓊才打定了主意,絕對要保住性命,其餘的待得時機成熟再仔細考慮吧。
至於那害她的人,她相信天道輪回,自然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