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夏日午後
因為華瓊住在行宮之中,與淑妃往來交往更加方便。所以,這幾日裏,華瓊常常帶了旭兒去給太後和淑妃請安。
至於皇後,華瓊是遞了帖子的,可是梧桐苑裏卻傳來旨意,說皇後鳳體欠安,免了各家夫人的拜見。不僅如此,更一反常態的避了淑妃的風頭,將宴飲應酬等事都交給了淑妃統領。
眾人心中雖都有些想法,卻不好胡亂議論天家之事。隻是私底下卻都有些納罕,都說如今這位娘娘怎麽轉了性子的,因此伺候的更是謹小慎微,生怕因此遭來些許說不明的災禍。
但淑妃的地位明顯是高起來了,往日裏人們忌憚皇後,如今皇後絕跡於宴飲遊園等場合,一眾夫人隱隱以淑妃為尊。但淑妃一向是個有主張的,並不恃寵而驕。每每見到後族之親眷,也是禮遇有加。
有時候淑妃忙不過來,便會拉了華瓊一起來拿主意。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的,這十次裏有八次要遇見皇帝陛下的。兩人因為漸漸熟悉,且興趣相投,每次裏都有些新鮮的感覺。
這日午後,華瓊帶著旭兒來淑妃的淩風閣。因為後日是太後定下的賞蓮花會,皇後如今萬事不管,淑妃自然無法周全。華瓊這日午睡醒來,便抱了還有些懨懨的旭兒同淑妃作伴。
淑妃見了她十分高興,“快進來,妹妹。剛剛還想起你,你竟然就來了。可見今日這差事你是逃不了的。”
華瓊見她著素色小衣,眼下有些淡然青痕,猜測她怕是連午睡也沒有的,自然有心為她分擔一二,“姐姐不嫌妹妹手拙人笨,妹妹自然不敢推辭的。”
兩人相視而笑,滿是默契。旭兒仍是睡不醒的模樣,淑妃就派了幾個人將早就備下的一口精致小缸抬上來。那瓷缸約有半人高,半人寬,顏色玲瓏通透,裏麵有幾株番蓮競相綻放,令人一見生喜。
旭兒也好奇的扒著邊打量,甚至還膽大的伸出手指去撩水。華瓊開始離得遠,並不知道。待走近一看,原來缸裏還有幾尾金魚歡暢的遊來遊去。
華瓊見旭兒那手指去戳那金魚,連忙拉住他的小手,“旭兒,不可胡鬧,這是‘十二紅龍筋’。”
可是旭兒哪裏管這是什麽金魚,隻是嘟囔著,趁華瓊不注意的時候,又用手指去戳。華瓊拉住他的手說:“這魚十分的珍貴,必定是江南進獻上來的。你若是弄壞了,娘與你就得留在這裏寫大字來賠。”
原來旭兒年幼,最不喜歡規規矩矩的寫大字,如此,他終於不再搗亂,隻是津津有味地看著。
淑妃看著娘兩鬥氣的模樣,笑笑說:“你呀,盡糊弄旭兒。想當初,叔叔的六尾黑龍睛可是被你辣手禍害的不輕啊。那日我看著叔叔都要大發雷霆了。”
這就是華瓊小時候的調皮的事情了,那時候五歲的她,剛到江南養病,全家上下都憐惜寵愛。她自小喜歡金魚,見到小舅舅徐恒的幾尾黑龍睛簡直不願意走了。
可惜她人小,並不十分明白如何喂養金魚。經常將自己的零嘴喂給那些金魚。等到一條兩條翻肚了,徐恒才發現外甥女是如何對待這稀有的黑龍睛的。
他看著懵懂的華瓊,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真是打不得罵不得,最後長歎一聲,將剩下的四條都撈出來,拿白玉盆裝了送給華瓊,且每日裏親自教導如何喂養。就這樣,幾條魚陪了華瓊五年。
華瓊想起那幾條魚,眼眶竟是有些紅了。四條黑龍睛陪著她度過了初到江南那段想家的時候,因此感情比較深厚。自此之後,她再也不願養金魚了。連外祖送來的幾尾黑龍睛都沒有要,因為再像,也不是她親手養著的那幾條了。
“姐姐真是,讓妹妹如何與旭兒說?”華瓊嗔怪道。
“無事,你直接與他說,娘親當年也愛如此就可以了。”淑妃促狹的哈哈大笑。
旭兒並不十分明白母親為什麽突然高興了起來,隻是跟著在一邊歡笑。
“幾尾魚,竟能將你們哄的如此開心?”慕煊疑惑的聲音傳來。
幾人紛紛見禮,因為日漸熟悉,禮節上不如以往講究,很有幾分家常的味道。
慕煊笑著對淑妃說:“想不到這幾尾金魚如此逗趣,不光旭兒又笑又鬧,你們兩個緣何也這麽歡喜?”
淑妃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華瓊,華瓊的眼中有些討好,那水汪汪的眼睛生動極了。
淑妃就將旭兒拉過來說:“皇上,還不是旭兒,他調皮的去撈魚,正哄著呢。”
其實慕煊剛剛早就在簾外聽了個分明,所以此時隻做不知道的模樣,笑著拉著旭兒說:“朕看旭兒十分機靈可愛。”
華瓊連忙謙虛的說道:“臣妾替旭兒謝皇上的誇獎。”又向旭兒示意:“旭兒,還不謝謝皇上?”
旭兒仍舊拱手,眼睛不離搖頭擺尾的金魚:“謝謝皇上。”
這時,淑妃身邊的一個叫木槿的管事姑姑上前稟告:“給皇上請安。娘娘,剛剛內務府的張公公來了,說是關於明日的宴席有要事稟報。”
淑妃自然是上心,向慕煊告了聲恕罪,便掀了簾子去了旁邊的偏廳。
如此一來,因為皇帝沒有離去,華瓊隻能帶著旭兒在這裏伴駕。
“在行宮裏可住得習慣?”慕煊捧著一本詩集,狀似閑談。
“臣妾多謝皇上的關心。這行宮裏風景十分別致,臣妾第一次來,轉了幾日還覺著新鮮呢。”
慕煊“唔”了一聲,就再不說話。
華瓊沒得法子,總不能相對無言吧。無奈之下隻能拿了字帖,教旭兒認著早上學過的幾個大字。這是老習慣了,旭兒今日也比較配合,隻是提了要求,要將這些魚都帶回去。
華瓊怎麽都哄不住,隻能看向慕煊。
孰知慕煊早已經放下手中的書,不知已經看了他們多久了。此刻見到華瓊暗含期待的目光,心中柔軟,嘴裏也就答應了:“這有什麽,隨雅連這幾尾魚都不敢要嗎?何必與朕如此見外?”
華瓊也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錯覺,慕煊這時的眼神深刻,讓人不敢直視。她下意識的低下頭,撥弄著香樟木台上放著的鏤刻銀錯萬紋香薰籠,殊不知這紅袖添香的一幕正被慕煊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