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明月幾時有 4.1 入宮謝恩
自春狩後,華瓊在安王府養了幾天後,由衛夫人接回去住了些日子。
華瓊的祖母自去年跌了一跤,身子就不怎麽利落。那天聽說了這個事情,直接打發了衛夫人來接華瓊回娘家。安王妃知道老夫人的病情,爽快的安排華瓊帶著旭兒回娘家小住。
隻是這樣一來,有些苦了慕宏。他現在天天都去衛府用晚膳,可是卻不好天天睡在衛府,被那些愛嚼口舌的看見了還不知道要怎麽編排他。
如此,過了十日,他實在忍受不得,央求母親去將華瓊接回家來。安王妃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便親自下了帖子,去將人接了回來。
如此,華瓊再進宮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中旬了。她有一月多未進宮來了,今天來是為了謝恩。她養病的時候,皇上、太後和淑妃都是時常有賞賜和詢問的。安王妃見她身子恢複了,就囑咐她進宮來謝恩。
華瓊心裏想到皇後總是有些發慌的,可是太後和淑妃對自己的深情厚意實在是不能辜負。
太後今日念完經,見華瓊在茶室裏等著。華瓊穿了一身煙霞色的宮裝,精心裝飾過的臉龐楚楚動人,耳邊的明月璫晃晃悠悠的俏皮,太後心裏覺得安慰,拉著她說了許久的家常。
旭兒已經是愛跑愛動的年紀了,身上有無窮的精力,嚷嚷著要去禦花園玩耍。太後喜愛他,自然滿口答應。索性,太後讓人在禦花園的清心閣設了雅座,又派人請了淑妃一同賞花。
華瓊在家養病的這些日子聽說了宮裏的一些傳聞。這些日子皇後總是針對淑妃,上次的事情後,皇後並沒有收斂半分,反而是變本加厲的事事壓著淑妃。
而慕煊,仿佛不清楚皇後心中的怨氣,近來從不留宿鳳端宮,反而時常宣召淑妃去養心殿侍寢。
帝後不和,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了。
如此一來,太後便有些躊躇今年春天的大選之事。嚴家在朝中勢力雖不如從前,但是依舊是有根基的。此時各家知道了皇後的脾氣和處境,怕是不會願意自家的女兒進宮來。
再者,太後也擔心選進來的閨秀是嚴氏一派的,那到時候,後宮更是不得安寧了。太後想了想,下了懿旨將大選推遲到秋後。那時候無意參選的人家肯定早早各自結親了,剩下的人選也好斟酌。
如此一來,整個宮廷更是顯得冷清,連宴飲都少了許多。今日華瓊帶了旭兒過了,正合了太後心意,一個小家夥讓這宮裏熱鬧了許多。
燕清見太後臉上露出多日來少有的笑容,心中歎一口氣,安排著人手去禦花園準備了。太後見外麵春風和煦,日頭正好,饒有興致的帶著一行人向禦花園走去。她見旭兒並不十分鬧騰,乖乖的跟著華瓊身邊任華瓊攙著指點湖邊的花草。
“旭兒,過來,來叔祖母這裏來。”太後向旭兒伸著手。
旭兒在家裏見多了各家的老爺夫人,絲毫不認生,他一手牽住華瓊,一手又牽住了太後的手。
“叔祖母?”軟軟糯糯的童音讓人心都要化開了。
太後止住要放開手的華瓊,“沒事,你牽著吧,旭兒高興呢。孩子還小呢,別嚇著了。本宮許久未見他了,他似乎又高了些。”
華瓊微微後退一小步,笑著答:“回太後的話,旭兒過年後長高了半寸有餘呢。”
太後笑著聽她說旭兒的一些瑣事,也是興致盎然。不過一刻,到了禦花園的清心閣。燕清知道太後的喜好,將三麵圍廊掛了薄紗帷幕,隻留了臨湖的那邊給大家賞景。而淑妃,此時也嫋娜的立在閣邊等候。
淑妃早就見著了太後一行人,她見到太後與華瓊一起牽著旭兒,心中湧上一層難言的情緒。兩人聊著家常的模樣,仿佛是一對婆媳帶著孩子散步。她這一個月雖時常送些東西給華瓊,卻從沒有附上自己寫的隻言片語。
她的心中藏著一些事情,無法向別人訴說,連華瓊也不能。
自從慕煊從圍場回來後,便有些不開心似的。她每日裏侍奉左右,總能感覺到慕煊會探究的看她的臉。而等她有所察覺,看回去的時候,他卻總是轉開眼睛或者隻是掩飾的笑笑。
他不知道,她其實看出了他的不開心,他的期待和他的失落。
他透過她的臉龐在看誰呢?她忍住惡意的猜想,微笑著迎上去行禮:“給太後請安,太後娘娘萬福。”
華瓊親熱的與她見禮,又拉了旭兒給她行禮。淑妃這才收斂了心思,逗著旭兒說話。
三人說說笑笑,坐在桌邊,聊聊家常,說說外間的趣事,看旭兒在幾個宮女的照顧下,舉著小小的網兜,追著花間的蝴蝶,不由得都笑了。
靜日安好,莫過於如此。
旭兒到底年歲較小,跑的氣喘籲籲熱鬧更是沒能抓到一隻。
一個小宮女見旭兒臉頰鼓鼓,連忙給旭兒抓了一隻斑斕的彩蝶,拿帕子包著遞給他時,他卻不要,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讓那個宮女將蝴蝶放了。
淑妃看他眼巴巴的盯著彩蝶看,一臉舍不得樣子,心生憐惜,將他抱起來,給他擦擦汗,問道:“旭兒,你怎麽不要呢?莫非是這個不好看?”
旭兒搖搖頭,大眼睛看著淑妃,認真的說:“旭兒不要,不要。它會想娘親的,讓它回家。”
他的話雖不十分清楚,大家卻聽明白了。淑妃在他胖乎乎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旭兒真好。”
旭兒一向機靈,立刻也親了她一口,“姨母好。”
太後看見了一直高興地笑,對著旭兒說:“叔祖母給你想個法子留住蝴蝶,好不好?”
旭兒聽了,想了想才說:“不讓它離開爹爹娘親嗎?”
太後點頭:“恩,不讓。”
旭兒這才放心,從淑妃的腿上滑下來,趴在太後的腿上,一臉的期待。
燕清看了太後的眼神,躬身行禮:“容奴婢獻醜了。”
燕清的娘親是徽繡容家的傳人,是有名的刺繡大家。燕清幼時便習得許多已經失傳的針法,她性子沉靜,除了伺候太後便是鑽研繡藝,因此技藝超群,隻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華瓊第一次見到這樣快的手法,這樣密的陣腳。不過一炷香時間,一隻斑斕彩蝶便栩栩如生的浮在絹上。大家都圍著看了,嘖嘖稱讚。
華瓊於繡藝之上,無甚建樹。她的祖母與外祖母皆是親自教過的,最終也都作罷,隻覺了華瓊一些家常用的簡單花樣。她幼時也如旭兒這般,歪在外祖母身旁,看那飛針走線。她一直覺得外祖母的繡藝便是天下少有的好了,沒想到今日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旭兒瞪大了眼睛瞧,高興地將白絹塞給華瓊,“娘親,收好。”
大家看他一臉要藏起來防別人來搶的神情,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日,華瓊並未見著慕煊。她看出淑妃眉間偶爾的失落,隻以為是因為皇後的為難。她想要勸慰,又覺得無法開口,隻拉著旭兒給淑妃問安辭別。
淑妃立在西直門前送她們娘兩離開。宮裏的女人到了西直門就不能再往外走了,外麵是皇城了。
華瓊掀開轎簾的一角,對著淑妃揮手,“娘娘,快回去吧。”
等出了西直門,便是命婦們出入宮門的泰安門了。
華瓊忽然覺得心中一慌,轎子晃晃悠悠之間,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她不由得掀起簾子,往後看去。
寬闊的皇城大道上,清寂一片。
果然是自己多心了,華瓊放下簾子,抱緊了懷中犯困的旭兒。